那精壮男子被任君飞这么一说,更加来了劲,往前挺了挺,道:“我问问你我大哥犯了哪门子法律?你们搞计划生育是没有错,我也知道国策天大地大,我大哥又不是不答应,但是他求你们宽容他几天,等他收完庄稼就不行了么……我告诉你,就是你们把我老母亲给逼死的,我问你们,她一个老人家,说又不能说,做又不能做,一年四季躺在床上,她到底犯了什么法?如果你们今天不给个说法,后面还有一大群人在家等着呢,他们的兄弟都被你们抓了。”
任君飞见一时半会与此男子讲不通,于是道:“老兄,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把棺材抬回去,剩下的事情都好说,我向你保证,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得漂漂亮亮的。”
精壮男子这时才上下打量了任君飞一番,露出不屑的表情道:“就你?我看得没错,你就是镇府办的任主任吧,全镇的人谁不知道,柳书记走后,守门的李老头打屁都比你响,还好意思站这里说大话,你让我怎么信服?滚回你妈肚子里喝奶去吧。”
一旁的李明明看不惯了,又见任君飞被推搡几下,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走了过来,抓住男子的领口道:“你他妈的嘴巴放干净点,再要是动手动脚,胡言乱语,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抓起来?”
那男子被李明明突然袭击,先是楞了一下,又回过神来用手肘使劲挣脱,骂道:“别以为身上穿着那层皮老子就怕你,你今天动我一下试试?”
李明明被激怒了,他松开男子的领口,当着众人的面,一颗一颗把扣子解开,脱下衣服扔到地上,双手抱拳挤压着手关节啪啪响,然后道:“老子现在不是警察了,今天就和你杠上了,看老子不打死你!”
任君飞见状,立马扯住李明明,道:“明哥,你今天是来干嘛来了,别失去了理智,退下去。”
任君飞的话点醒了李明明,他咬着嘴唇指着那男子道:“识相的话老实点,如果你再要胡搅蛮缠,老子饶不了你。”说完从地上捡起了衣服穿上。
男子被李明明的架势吓怕了,但嘴上还是不饶人,道:“警察就了不起啊,说好听的警察是为人民的,你现在的行为是在为人民吗?老子才不怕你哩!”
任君飞正言厉色道:“乡亲们,这位大哥说得不错,警察是为人民的,政府也是为人民的,我就是办公室主任,我就是政府决定专门负责接待你们的,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当然了,如果你们继续闹下去,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事我也不管了!”
这话已经说得够明朗,你们不找我,那就是存心闹事来了,警察要抓你们,那也是法理之中。
见有主事的人站了出來,闹事人群再次沸腾起來,你一言我一语地喊道:“是啊,人家任干部说得在情在理,我们来这里不就是要解决事情的么,得赶紧推几个代表和他们谈谈。。。”
虽然一直游离在政府权力之外,事情任君飞知道一些,林倩告诉他,本就不存在逼死人的事件,医院出了结论,老太太死于心脏病,而且在儿媳引产一个星期之后,根本和计划生育扯不上任何关系,政府也由林倩出面与死者家属协商处理好了。
本来就已解决好了的矛盾怎么突然又爆发了呢,那一定是背后有人唆使了,而且这个人一定是别有用心了。
那么他的用心何在呢,他的矛头又指向谁呢?
趁着这个空子,任君飞跟莫乔恩打了电话,简要汇报了情况,莫乔恩知道情况后也是花容失色,群体事件向来有理说不清,自己贸然闯了进来,群众肯定会揪住不放,作为一个党委书记,一个乡镇的最高决策者来说,她是真的没有一点退路了。
“小任,人手够不够,要不要我叫林倩镇长协助你。。。”知道任君飞事事为自己作想,莫乔恩恨意消了一些,叮嘱道。
“不用了,莫书记,不用林副镇长来了,农村工作有时就是这样,领导来了,群众就逼着表态,反而不利于事情的解决,你放心吧,事情我一定解决好的,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好的,那你一定要注意方法啊!”
“嗯,莫书记,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自己的安全,决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莫乔恩虽然冷言冷语,但凝神静听的任君飞听出里面的殷殷关心之情,他大为感动。
“你安不安全,关我什么事?”莫乔恩挂了电话。
呵呵,莫书记死要面子啊!
挂了电话,他打了大庄村支部书记董建柱。董建柱一开始也感到很惊讶,等到任君飞声音有点严肃方才说马上赶过来。
看来董建柱也不知道这事,他也不支持这件事,有了这个判断,任君飞心里更有数了,多年来的工作经验告诉他一个道理,农村的地皮风,没有地头蛇的支持,这风是刮不久的,这个地头蛇就是村支书。
任君飞对那精壮男子道:“老兄,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们挑选出几个代表來,去办公室我们面对面谈,你有什么要求,我们最大限度满足你们!”
“不行,就在这里解决。”男子见对方服了软,更是得劲了,扭转脸得意地道。
“好,既然你是这个态度,那你就在这里耗着吧,我走了。”任君飞说完,冲李明明挤了下眼,往镇府大楼走。
李明明明白了任君飞的用意,大声一吼:“把聚众闹事的人全部抓起來!”
民警得到命令,迅速上前把那精壮男子摁倒在地,反手拷上了手铐。
其他人被这一幕吓傻了,现在的农村,都是鸭子下水各顾各,有几个人为了他人的事情而真心拼命呢?前来的这些人中,一半是来看热闹,还有一半是受了情面的绑架不得不已而来,万万沒有想到警察來真的,妇女们愣在那里,一些人吓得双股打颤,部分人群丢下孝帽悄悄地溜走,瞬间,闹事的人群散得仅剩下了些妇女儿童。
那精壮男子这时服了软,求饶道:“警察同志,刚才是我的不对,你们放开我,我保证不再闹事了!”
李明明呵斥道:“不对,我看你就对得狠呢,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和老子说这些,晚了!”
任君飞见李明明制服了带头闹事人,见戏演得差不多了,对李明明道:“好了,放开他吧!”
李明明看了一眼任君飞,然后扬手一挥,示意警察放人。
任君飞走上前去,拍着那男子的肩膀道:“老兄,我们也理解你的处境,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愿意看到呢,也不是成心为难你,你这样做让我们也难堪啊,我还是刚才的提议,如果你接受,就把棺材抬走,把花圈收拾了,然后跟我來,我们坐下來推心置腹地交交心,保证给你处理好!”
男子被任君飞的说动了,他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对旁边的妇女道:“你让家里人先把棺材抬回去,我去找他们理论,如果不给我满意的答复,我就死在镇府大门口!”
见其他人开始陆陆续续收拾东西,任君飞松了口气,他掏出烟递给那男子一根,又给他点上,拉起了家常:“老兄,我听你口音像是大庄村的!”
男子抽了口烟道:“我不是大庄村的,我现在是大庄村的女婿,被你们抓的人是我的大舅子!”
任君飞继续引导:“正好,我姥姥家也是大庄村的,咱俩说起來还算是老乡呢!”
“你姥姥家是谁啊。”男子抬起头來看了一眼任君飞。
任君飞见此方法奏效,拉着男子的手臂道:“走,我们到办公室去说,让其他人先回去吧!”
显然此男子是这场闹剧的发起人,他的话十分管用,刚才溜走的众人又折返回來,抬起棺材往一边走去,镇府门口围观的群众显然对这场好戏并不过瘾,久久不肯散去。
男子叫了几个人跟在任君飞后面,进了镇府大楼一层的办公室。
到了办公室,任君飞没有端架子,亲自给几个人倒茶,又掏出好烟放到桌子上,坐到对面开始耐心地劝导起来。
“这位老兄,你叫什么名字?”
“李二牛。”李二牛依然穿着孝服,翘着二郎腿,一口一口地抽烟。
“李二牛同志啊,首先我要对你父亲的病逝表示沉痛悼念,但你那已经逝去的人说事,这个有点不太妥当吧。他老人家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到头来还不是想着入土为安嘛,你们这么一折腾,他老人家能受得了吗?”
这个任主任不错啊,性格柔和,语气沉缓,让人听着比较舒服。
李二牛抽完一支烟,立马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续上,道:“话不能怎么说。我岳母的死,是因为你们抓了我大舅子,她是含冤死去的,我们今天就是给她讨公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