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的彻底失宠来的非常突然。
水神锦觅灵力低微,在天界和水族里也没有多少的资质可谈。锦觅自从当上这个水神,比她父亲洛霖,还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洛霖躲在洛湘府不问世事,但好歹还会出来行风布雨。
而锦觅除了守孝以及在天界到处闹事之外,行风布雨也没有做过了。之前水族所有事务都是‘润玉’帮忙打理。她一门心思的胡闹,闹得鸡飞狗跳,有天帝这个未婚夫收拾残局。水神简直可以在天界横着走。哪怕闹了兜率宫,都没有半点事。
而水神的好日子,在她去了一趟蛇山回来之后,就戛然而止。
天帝把水神职权分配给了四海龙族,从此之后刮风下雨全都归四海龙族照着区域管辖,和锦觅这个水神再无半点关系。另外又将锦觅逐出璇玑宫,九霄云殿上宣布锦觅的那一系列胡作非为,废除了那一纸婚约。
天界的神仙都还记得水神锦觅和火神旭凤,在大婚当日的那一场纠葛。
这一对早就闹得六界人尽皆知。只是天帝坚持,哪怕锦觅声名狼藉,众仙也只好由着天帝。
此事可大可小,说大了,天后是天帝匹敌,手中权力仅次于天帝。让个二不愣登的傻子去做总比荼姚让人好过些。至少不会喊打喊杀,至于在水神的胡闹下,天界颜面无存,那也没办法了。往小了说,是天帝要娶妻,众仙也不可能摁着天帝的脑袋,要他放弃。
结果现在天帝像是清醒了一样。将人驱逐出璇玑宫,送回花界。
并且在九霄云殿上,当着天界众仙的面,申斥水神锦觅任性妄为,目无法度。
天帝这一派的行为,已经把水神锦觅彻底隔绝在了天后之位之外。
而锦觅在九霄云殿当着众仙的面,接受天帝的申斥。
而后直接被天帝下令,在洛湘府反省,无事不得外出。
众仙看着,私下议论纷纷。
这是半点情分都没留下来了。
锦觅呆在洛湘府,洛湘府内的仙侍已经被调走的只剩下那么几个了。之前洛湘府因为有洛霖这个太微都要顾忌几分的重臣在,所以仙侍们还是有好几个。
现在水神锦觅失宠已经板上钉钉,再无回旋余地,而锦觅灵力低微,也没办法在修行上指点什么,洛湘府的仙侍们也就各寻出路离开了。
现在天界但凡稍微有些脑子的都看得出来,天帝完全一改之前对水神的痴恋,不但之前的情分没了,而且已经是厌恶了。恨不得立刻与她撇清关系。
水神锦觅如今真的已经是只剩下一个水□□头,其余的一点不剩下。
离开了天帝,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只差一步,她就会掉到万丈深渊里头,不得超生。
看出了如今水神的处境,天界众仙对她避之不及。一时间洛湘府成了天界的孤岛,冰冷死寂,谁也不想,也不敢,和洛湘府有什么关系。
彦佑来的时候,锦觅一个人坐在庭院里的石凳上,她满脸失魂落魄。
“小美人,愁眉苦脸的可不好啊。”彦佑进来的时候,就察觉洛湘府已经不比以前,冰冰冷冷,毫无半点活气,和当年的璇玑宫很是相似。
那股沁骨的寒寂,让彦佑忍不住搓了下手臂。
“扑哧君。”锦觅看见他,落寞的笑了笑,“这么多天,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彦佑知道天帝这次对锦觅动了真格的,花界倒是想闹,但是才死了不少芳主,长芳主自己都是重伤,根本就起不来身。花界连个主事的都没有,更别说替锦觅出头了。
彦佑倒是想要亲自见天帝,结果被南天门的天兵天将直接挡在外面,莫说璇玑宫,就连天界的门他也没进去。
他左右看了看,洛湘府内空空荡荡,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一个人。就连过来奉茶的仙侍都没有,冷冷清清。
这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锦觅彻底失宠,下面的人也就树倒猢狲散了。连个最基本的脸面都不留给旧主。
“你也别担心,我看那白龙十有八、九是生气你老是去魔界找旭凤,现在这个姿态,肯定也是生气,等着你过去给他认错。”
彦佑直接在另外一张石凳上坐下来,他脸上依然是那副游戏人间的笑,“话本子上不都是这么写的么?只要你给他认个错,也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锦觅苦笑,“算了,我现在也不想去见他。”
“我不爱他,见了他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说。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我不欠他什么。也不必对他有什么愧疚。”
那天夜里,她拿着龙鳞,天帝毫不犹豫的直接抽走,要她从此远离璇玑宫。他的反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而后她心底涌出的疑惑羞怒。
就算扑哧君说的是真的,他只是想要逼着她低头认错,她也不会回头了。她和他的一切都在那个夜晚里没了。
“觅儿,你别犟脾气。”彦佑说着,也露出几分无奈,“那条冷血白龙不比以前,你若是真的把他惹怒了,他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天帝的一系列举措,让彦佑心下隐约不安。
若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说这话,但近来润玉所作所为,已经看不出对锦觅的半点爱意。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心里也开始生出点慌张来。
锦觅只是苦笑,然后她又问彦佑满脸期盼,“对了,他怎么样?”
锦觅问的是旭凤,她在魔界当着穗禾的面,被旭凤拿火烧,但心里记挂着的还是旭凤。
“他挺好的、”
天天在魔界,观舞听歌的,能不好么。
锦觅听后,神情惆怅看向远处,“我只要知道他好,就行了。”
彦佑见状,心里只有叹息。
七政殿内,润玉依然处理那一堆的政务。过了两个时辰,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直接到侧殿的书架上把一副画卷展开。
是他亲手画的木彤的画像。
“陛下,”邝露走进来,见着天帝对着画卷上的人温柔的笑,不由得心头泛起一阵阵的酸涩,“花界有散仙求见陛下。”
“花界见本座,也不过是为了锦觅来的。不见。”润玉拒绝的干脆。
其实也就是老胡上南天门要见天帝,老胡只是一个散仙,除非天帝点头,他是见不到天颜的。
邝露颔首她又看向天帝手里的那卷画,画上的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位姑娘,以前倒是没有见过。”
“我见过她,现在更是想马上找到她,并且无时无刻的见着她,陪着她。”
润玉看着画上的人,“我真的很想她。”
邝露握紧手,低头下来。
“对了,凡间帝王命数被篡改一事,查的怎么样了?”
“此事还没有半点眉目。”
润玉看过来。
他看向七政殿外,“让执法殿去查。”
“这个帝王原本多少寿元?”
邝露低头答道,“原本只到二十四。”
听闻凡间,有一些能人异士,能篡改天命,不过这些一般都长久不了。一般借寿,又或者以星辰之力来扭转形势,在天界看来,不是丧心病狂,便是可笑至极。
“今夜布星台布荧惑守心。”
西启皇宫。
木彤躺在殿顶上,看着头上的天空。
“木彤。”下面传来和润玉极其相似的嗓音。
木彤起身一看,见着一个玉冠少年站在庭院里,含笑抬头看她,“木彤在看星空吗?”
容齐如今才登基不久,依然是一番的少年之气。
“上来吗?”木彤从屋顶上起身,笑看下面的少年。
少年长了一张和润玉几乎同出一辙的脸,但又和润玉完全不同,润玉是天上仙,眉梢眼角全是一股缥缈的仙气,毫无半点人间烟火。而庭院里站着的少年,却是一派的清贵。
“好。”他说着,伸手出来。
木彤轻笑,她下去,直接拉住他的手,带着他上了屋顶。
“今天天命没有发作吗?”木彤和他并肩紧挨着坐着。
容齐的母亲当年被人下了天命之毒,这东西可以通过渡给肚腹里的胎儿解毒,容齐的母亲符鸢为了解毒,选择把容齐生下来,同样的也让容齐天生胎里就带了天命剧毒。
“只是有一点痛。”容齐的脸色有些不好,可他还是笑着的,“不过,比以前要好多了。”
木彤从天界下来,到了凡间,她没有什么挑个没人地方隐居的意思。她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凡间最好的地方是皇宫,她自然也到皇宫里来了。
旭凤当初追随锦觅而去,他正值壮年,却膝下无子,又是殉情而死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令朝野不齿。他死之后,就爆发了争夺王位的内乱,而外虏又在这个时候选择入关南下。局势一片混乱,到了如今天下也是群雄并立。
而容齐,就是西启的皇帝。
她初到西启皇宫的时候,不过是随便找个舒服地方落脚,至于皇宫里的那些东西她都是当戏看。直到有一天,她听到了孩童的挣扎和惨叫。
她看到一个锦衣孩童无助的趴在地上翻滚,痛苦的连惨叫声都低低的。
或许是她做过母亲,又或者那个孩子的长相和润玉太相似了,她头一回现了身。出手给那孩子止痛。
那个孩子就是当时西启皇帝的六皇子,也是容齐。
天命之毒十分暴烈,发作的时候更是惨烈。她原本无意插手凡人命运,可是看着孩子生不如死,她还是出手了。
一回生二回熟,到了后面,她也懒得在容齐的面前藏着了。
容齐虽然是当时符贵妃的独子,但是并不受宠,不但不受宠,符贵妃甚至还把他当做仇人一样的看待。
对于能减缓他天命之毒的神秘女子,他唤她,“仙女”。
“你怎么知道我是仙女?我的确是从天上下来的。”
木彤对于年幼容齐的惊艳和呼唤大笑回应。
或许是她太寂寞,她对容齐的靠近抱着默许的态度。一直到现在。
“你体内的毒,其实很好办,或许在凡人看来,并没有解除之法,只是你的天命。”木彤说着对他笑了,她笑的狡黠,天生一股妩媚在眉眼里流转,婉转多情,又蛊惑人心。
“不过,”她看了一眼星空,“我替你把天命给改了。”
“木彤!”容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紧张的抓住她的手,“我能遇见你,已经心满意足,篡改天命不是小事,万一上面查到你的头上,你要怎么办!”
容齐除却面前的仙人之外,再也没有见过别的神仙,但他也知道天命不可违背。她这么做,是违背天规的!
“我自己如何无关紧要,可是你要是被抓回去……”
他惊喜于她肯为他一掷天下,可也担心于会加在她身上的责罚。
他话语还没说完,细白的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唇上。
“小傻子,”妍丽无双的眉眼靠近,带着一股缥缈的,不存在于凡间的冷香。
容齐对她突然的亲近,突然失了言语。他抬手将她拥住,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
“人之一生,除却生死无大事。我想陪在你的身边,但是如果让你承担一丝一毫的风险,我宁可不要。”
木彤靠在他的怀里,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其下的心跳。
“今天怎么不去看望容乐了?”她靠在他的怀里问。
容齐有一个妹妹容乐,很喜欢他。不过她知道那个并不是容齐的亲生妹妹,神仙想要知道什么事,很简单。她那日看到了,容乐被带入冷宫,替代了另外一个皇女的身份。
她也将这事告诉了容齐,容齐少年遇见容乐,少年人喜欢玩闹,而冷宫地处偏僻,没什么人打扰。
而且那里没有太多宫人,所以有别不一样的野花。
木彤并不喜欢那些宫人精心栽培出来的花朵,反而喜欢那些长在路边的野花。
所以他时常去那里,碰见了那里的小宫女秦漫。不过有一天他去接冷宫里的容乐公主的时候,发现秦漫竟然替代了原本在冷宫的妹妹。
对于这一切,他只是装作不知道。
而后他对这个“妹妹”尽“宠爱”之能事,但凡容乐所求,他会令人去办。锦衣华服,这位从冷宫里出来的公主,一时之间鲜花着烈火烹油。
吸引着西启皇宫里里外外的眼。
“她很喜欢你,甚至还专门学你的字迹。”木彤说着指尖在他的胸口轻轻点了点,“维以不永伤,维以不永怀。”
“我可是看着那小丫头把你的字迹来来回回临了许多遍来着。”
“她的心思,是她自己的事。”容齐脖颈贴着她的额头,“但我的心,你知道。”
木彤自然知道,她笑了,她看着天上,此刻星空已经完全展露了出来,她的笑容突然停了,容齐察觉到怀中人的看着什么。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注视天空。
今日的星相,和往昔的不同。
“荧惑守心。”木彤冷笑,“天界怕是有人在警告我呢。”
荧惑守心,乃是最大凶的星相。传为影响天子寿命和国运的大凶之兆。
“不过,天帝自己都绿帽子戴得结结实实,他竟然还有闲心来管我?”木彤眨了几下眼,状若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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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彤咚的一声,给润玉一顶闪亮亮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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