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时,燕王府的迎亲队伍来了。韩骁亲自迎亲,排场十足的大。
在鞭炮声响中,就听喜娘高声喊着:“新郎官迎亲了。”
屋里的喜娘,赶紧给沈秀盖上盖头。
沈秀只觉得眼前一黑,心情却是越发波澜不惊。
年龄小时,没有想过成亲是什么样的。后来遭逢变故,就是做梦时,她都没有这么幻想过了。
“拜见娘子。”韩骁见礼。
这是夫妻之间,男人唯一一次对女人见礼,就是迎亲时。
喜娘扶着沈秀起身,沈秀见礼,却没有说话。
一般来说,新娘子也要回说一句,见过夫君的。
只是这种礼仪,本就是正头夫妻才有的。韩骁来迎亲就己经是荣宠,这声夫君,这回对拜,就算了。
“新郎牵新娘了。”喜娘喊着,把彩球塞到沈秀和韩骁手中,扶着沈秀就往外走。
“韩骁。”
一直沉默的沈越突然出声,没有叫世子,而是直呼其名。
韩骁停步,看向沈越。
素来傲慢的沈越,难得一回的低声下气,道:“请你善待她。”
“我会的。”韩骁说着。
婚礼继续,沈秀被喜娘扶上花轿。吆喝声起,轿夫抬着花轿吹吹打打往燕王府去了。
从汇丰船行到燕王府并不远,王府规矩,只有迎娶正妃才能走正前门端礼门,侧妃以及夫人,全部走体仁门。
远的是从体仁门到平湖秋月,几乎要横穿整个王府。
就在花轿从体仁门进入的同时,世子院里,程元娘己经收到消息。
“贱人,贱人!!”程元娘骂的歇斯底里,神情近乎疯狂。
同时六个新人进门,这如何让她忍的下。
而其他五个加一起,都不如沈秀让她来的恨意深刻。
“世子妃,咳咳……”周喜家的刚开口,却是咳嗽起来。
她夏天时中暑生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好。临近寒冬时,又着了一回凉,身体也就越发不好了。
程元娘训斥她之后,果然不再让她管屋里的事,甚至不准她进正房。
她本来也是寒了心,但心情郁闷,也无法专心养病。
想到今天沈秀进门,她担心程元娘会闯出大祸来,便拖着病躯来了。
“王妃己经不管世子妃了,若是您再惹怒世子……”周喜家的继续说着。
甄选侧妃时,程王妃钦点了魏翎为世子妃。
魏翎进府之后,世子府事务开始不着痕迹的转向魏翎,连世子府的总管,都转去巴结魏翎,成了魏翎跟前得用的人。
程元娘对这些全然不在意,她本来就没有管过事。
但是周喜家的明白,程元娘己经被架空了,而且情况越来越危险。
娘家己经没了,失宠于丈夫,无子,婆婆不喜,后宅权柄也没有。
沈秀的身份在那里摆着,短时间内想成为正妃难矣。但魏翎不同,有了程王妃的支持,她是眼下最大的威胁。
程元娘却依然深恨着沈秀,对魏翎反而全然不在意。
“住口!!”程元娘怒声吼着,指着周喜家的骂道:“老奴才,我早让你滚蛋了,你为什么还要赖在这里。滚,给我滚,谁让她进屋里的,一起赶出去。”
洪婆子见状便上前对周喜家的道:“嫂子啊,世子妃心里正不舒坦呢,你就先回去吧。”
自从程元娘贬斥了周喜家的,洪婆子见有了机会就开始巴结程元娘。
程元娘并不是多难侍侯,关键就是要顺着她的话说。每天骂沈秀,然后奉承她,那就万事好说。
至于程元娘做什么,她一个下人才不会管呢。像周喜家的这般,就是万般对程元娘好,程元娘还不领情呢,更何况她。
能占便宜时且占便宜,要是程元娘不好,那就赶紧抽身退步。
像周喜家的这般,虽然敬她忠心为主,但最后下场,只怕还不如她这个见风使舵的。
“唉……”周喜家的无奈叹息,也只得转身离开。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王府的念头,但是……程王妃岂允她活着离开。
真能脱身退步,也就是眼不见心不烦了。现在人在王府,让她看着程元娘作死,她又做不到。
“没用的东西,要不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早赶出府了。”程元娘恨恨说着。
洪婆子跟着道:“世子妃大恩大德,周嫂子不知好歹。”
连着骂了几句,程元娘气顺了许多。
“奴才见过世子妃。”小太监小李子进屋见礼。
程元娘看到他,气消了几分。
小李子是最近提拔上来的一个小太监,十七八岁,生的眉清目秀,鬼主意极多,最会讨她欢心。
“奴才知道世子妃心中烦闷,便想了个法子来,定能让世子妃开怀。”小李子笑着说。
程元娘没好气的道:“能有什么主意。”
沈秀的花轿都进门了,难道还能天降神雷把沈秀劈死不成。“奴才闲来无事,养了几条大狼狗,最是听奴才的话了。”小李子笑着说,随即把声音压低了,“我打听过了,花轿要过花园的弱水桥。等花轿过桥时,我把狗儿放出去,到时候一通厮咬……嘿嘿,就是
伤不到沈侧妃,也定然给她一个难堪。”
程元娘听得顿时大喜,拍掌道:“真是个好主意,好奴才,不枉我疼你一场。”
“世子妃疼爱奴才,奴才定然为世子妃分忧。”小李子笑着说。
程元娘站起身来,高兴的道:“更衣,我要过去看看。”
小李子面露难色,劝道:“大狗凶恶,到时候场面混乱,怕伤到世子妃。”
“不会的。”程元娘自信满满说着,坚信狼狗不敢咬她,“这样的热闹场面,我岂能不去。亲眼看着沈秀被咬死,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呢。”
“这……”小李子顿了一下,道:“那奴才肯求世子妃换身衣服,您过去了,被管事们看到察觉有异,提前换了路线,那奴才的布置就全白费了。”
程元娘觉得有理,便对宝珠道:“把你的衣服换给我,手脚快些,我们得赶紧过去。”
宝珠无奈,只能进里间把衣服脱下来换给程元娘。绣珠见状,心里觉得大大不妥,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程元娘性格越来越古怪,连周喜家的话都不听,如何还会理会她们。
现在小李子是程元娘的心腹,现在他出的主意,若是敢反驳,只怕一顿骂都是轻的。
“世子妃要是想看这场热闹,我们就得快点了。”小李子说着。
程元娘己经换好衣服,头发也顾不上梳,只用帽子遮住头,道:“我们快走。”
小李子前头带路,两人抄了近路,再加上程元娘的脚程不快。两人赶到时,只见沈秀的花轿也到了,马上就要过桥。
程元娘看到花轿,顿时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小李子道:“世子妃快到边上藏好,我过去放狗。”
“嗯。”程元娘嘴上应着,却不愿意放弃最佳观赏地点,躲到了桥边。
花轿吹吹打打刚走到桥上,突听几声狗叫,两条大狗窜了出来。
轿夫吓了一大跳,轿子却依然抬的很稳。
“汪,汪汪……”
狗叫狂吠着,直往轿子这边扑了过来。
程元娘旁边又兴奋又高兴,恨不得跟着扑上去咬沈秀。
“来人啊,快来人啊。”喜娘高声喊了起来。
场面顿时有些混乱,唯独抬轿子的轿夫,显得十分沉稳。
沈秀在轿中坐着,听着外头的混乱,却是稳如泰山,心情也是平淡如水。
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女人就不是戏台了,而是生死角斗场,争的就是生死,就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布的局,算计的又是谁了。
正闹的欢时,大太监领着小太监们来了,大狗虽然凶残,他们也是不吃素的。
眼见两条大狗要被制服,程元娘顿时心头火起,但她还算是自知身份,没有冲上去训斥太监。
就在程元娘满心失望之时,混乱之中,突然一只手推向程元娘。
程元娘就站在桥边上,身侧就是小河水。
“啊……”程元娘一声尖叫,落到小河水中。
后花园有昆明湖这样的大湖,便没再挖池塘。现在这个小桥之下,不过是观景中的小溪水,水十分十分浅。
只是现在正值冬天,就是水再浅,程元娘这么一跌,身上也全部湿透。
虽然场面混乱,但是这声尖叫,叫的太尖,离的又太近。
“有人掉河里了。”小太监尖叫着。
“谁啊,是谁啊。”
“好像世子妃。”
“胡说,怎么会是世子妃,明明是个小丫头。”
程元娘并不识水性,虽然溪水极浅,但是身上湿透,这样的天下气下,早就冻的牙齿打颤。
“救我,救我。”程元娘下意识喊着。
大太监听出程元娘的声音,连忙喊着道:“真的是世子妃,快点去救起来。”
此时小太监们制服狼狗,但哪里想到世子妃突然掉水里呢。
而且世子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后还是喜娘喊着:“不能误了吉时。”
轿夫抬着轿子,吹吹打打继续前行。
沈秀坐在轿中,心中己有头绪,以燕王府的戒备,程元娘的本事,不可能有大狗这个时候冲出来。
借刀杀人是真的,但杀的不是她,而是程元娘。这样的天气落水,这是打算要了程元娘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