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郡主悄无声息的搬走了,没有知会任何人,包括程王妃。
虽然很失礼,却也没人责怪她。府里事务太多,不管是程王妃还是韩骁,根本就顾不上她。
至于其他人,就是想指责,也没有那个地位。
罗姨娘的肚子越来越大,燕王吃着萧学医的药,虽然依然不太清醒,但看起来这口气还能吊好久。
“唉,快中秋了。”沈秀看着高挂的圆月,却不禁叹气。
夏天己经过去,暑热消了,只是她的心情却是越来越煎熬。
这么久过去了,沈越依然没有书信过来。
要是地址是对的,能马上找到人,书信早该来了。
“是啊,己经八月了。”音儿跟着搭话,“前些天,尚衣局来人,把下人的尺寸都量了,说八月底发新衣。”
燕王府四季衣服发放都是有时间的,今年的秋装迟了许多。
倒不是尚衣局偷懒,而是后花园更换的下人太多。各处都少人,新丫头连入职培训都省了,就是这样仍然差人手。
人都没到齐,衣服更是不好做。再加上府里也开始准备燕王丧事,孝服归尚衣局准备,也是里外忙活。
“嗯。”沈秀漫不经心应着。
平湖秋月并没有添人,依然是从永寿郡主府借来的。
有孕在身,此时屋里不适合添新人。
“侧妃,侧妃……”
王总管匆匆进门,从怀里把书信取出来,“汇丰船行的信到了。”
搬进燕王府后,汇丰船行的信送不进来。
他只得经常派小太监去汇丰船行盯着,知道今天有开阳的大船来,便早早派人去了。
就在刚才,小太监把信拿来了。
“快给我。”沈秀神情顿时激动起来。
王总管赶紧把信奉上,沈秀接信的手微微颤抖着。
拆封读信,几乎是一目十行,几张信纸看完,沈秀只觉得手脚冰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的事情,沈越只在信的最后提了几句,根本就没有那户人家,应该是程少牧为了脱身而骗她的,不要再挂念了。
“侧妃……”音儿见沈秀脸色不好,不禁出声提醒。
沈秀把信递给音儿,道:“烧了吧。”
音儿也不敢问,当即放在蜡烛上把信烧完。
“侧妃,信的事,王妃那里……”王总管犹豫说着。
程王妃的眼线遍布全府,汇丰船行的信来了,程王妃只怕是知道的。
“无所谓。”沈秀说着,心中难过不己。
人都没有找到,程王妃知道了,也抓不到把柄。
倒是她真的走眼了,没想到程少牧竟然骗了她。
也是,都到生死关头了,欺骗又算什么呢。
“侧妃,也,别太难过了……”音儿小声劝着。
事情大概她是知道的,沈秀这个反应,只怕是……
“是啊,其实这个时候有了消息,反而不太……”王总管也在旁边说着。
其实,前段时间他就想劝沈秀。只是,又不好开口说。
就算沈秀的假身份做的很好,但是毕竟是假的。
若是找到沈母,那就是天大的把柄了。现在这种时候,实在很危险。
“是啊,很危险……”沈秀喃喃自语说着,心中却是越来越难受,“你们退下,我想安静一会。”
安慰的话,不用别人讲,她自己就知道。
现在找到母亲,只会给韩骁添麻烦而己。她该理智听话,若是母亲没有过世,晚些时候去找也是一样的。
只是……
记忆里的母亲,并不是外人所说的贤淑闺秀。
嫡长一脉,只有沈越一个儿子,沈家长家不止一次提起过。但她善嫉,不允许父亲纳妾。
爱喝酒,会骑马,据说少年时还曾男装出门。
这样的母亲,在沈家那样的风暴中活下来,是有可能的。
这也是她怀抱希望,相信程少牧的原因。
而现在,她真的该死心了。
“母亲,母亲……”沈秀轻声哭泣着。
上一次这样哭泣,是与沈越相见时。
血缘亲人,在经历过那样的变故后,变得格外珍贵。
满怀希望又成了失望,这其中的伤心难过,她情愿从来没有希望。
“我在这里。”
不知何时,韩骁走进屋里,走到沈秀身边。
沈秀抬起头,泪眼茫然的看着他。
韩骁,是啊,她还有韩骁,以及肚子里的孩儿。
“韩骁,韩骁……”沈秀叫着他的名字,身体却不自觉得靠住韩骁。
这是她第一次叫韩骁的名字,以前总是叫世子爷,叫的是身份。
只有这一个,她叫的是名字。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韩骁轻声说着。
与此同时,消息传到嘉乐堂。
“汇丰船行有信来。”胡婆子说着,“奴婢己经派人盯紧平湖秋月,只要有风吹草动,马上来回报。”
程少牧给了地址,本以为韩骁会出动找人。
没想到韩骁这边完全没有动静,应该是让沈越出马找的。
但不管谁找的,只要找到了,那就是大事了。
“嗯,沈秀很谨慎。除了盯紧之外,还得另想办法。”程王妃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沈秀的身份,一定要揭穿。”
韩骁能继续燕王府,是因为韩骁与朝廷有联系。
她吃过一次亏,这回肯定要精明些。韩骁可以与朝廷官员私下联络,她也可以在京城找代理人。
沈家的案子是当今皇上定的,沈越是运气好,抱上太子的大腿,虽然勉强免罪,却也终身不得入京。
韩骁一个世子却敢纳沈家女为妾室,这是公然打皇帝的脸。
若是韩骁当机立断舍弃沈秀,倒是可以解围。
就不知道,韩骁舍不舍得了。
“老奴……”胡婆子刚想答应。
程王妃却是挥挥手,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管,盯紧罗姨娘,还有王爷。”
外头的事务,胡婆子管不了,也没有能力管。
眼下府里最重要的,罗姨娘的肚子。据嬷嬷们说,看胎像是个儿子。
她都拼到这种地步了,罗姨娘这个儿子一定要平安生下来。
“请王妃放心吧,老奴一直盯着呢。”胡婆子说着,却不禁叹口气,“不过这个罗姨娘,实在是……”
一语未完,就听配殿传来丫头的哭喊声,“姨奶奶,奴婢知错了,知错了。”
“贱人,以前就算了,现在还敢在我面前摆脸色。来人,给我掌嘴。”罗姨娘中气十足喊着。
正房里听得一清二楚,程王妃微微皱眉。
“老奴这就去看看。”胡婆子说着。
她在王府这些年,见过的丫头也有成百上千了。
像罗姨娘这般能作死的,还真是少见。眼看着就要临盆了,还各种找事,打骂丫头更是常事。
她是家生子,自小住在王府外院。据说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儿,曾经欺负过她,她就把人弄过来侍侯她,天天打骂不休。
现在这样,估计又开始了。
“随她去吧。”程王妃说着。
现在最重要的是,罗姨娘能生下儿子。马上就临盆了,就是想做妖也做不了多久。
“是。”胡婆子说着,反正也蹦跶不了几天。
配殿里,罗姨娘骂完人,顿时觉得舒爽许多。
再没有比自己得意后,反以前的仇人拉过来折磨更解气的。
“我要出门逛逛。”罗姨娘对婆子说着。
婆子不敢怠慢,连忙扶起罗姨娘,嘴上说着:“姨娘小心。”
“哼~”罗姨娘扶着婆子往外走时,又回头看一眼地上跪着的丫头,脸都被打成猪头,“你,也一起来。”
丫头被打怕,不敢违抗,只得起身跟上。
走出配殿,就是嘉乐堂正院。为了安全着想,她只可在院中活动,不能离开。
虽然抗议过,奈何无效。
现在说要散步,也只能在院子里走走。
“唉,真是无趣。”罗姨娘边走边说。
婆子哄着她,道:“姨娘马上就要临盆了,多走动才好呢。”
“累啊。”罗姨娘扶着腰说着。
肚子越来越大,虽然好吃好喝好穿的一堆,但现在这个样子,也是享受不了。
现在只希望,早点把孩子生下来,她才能好吃好玩好享受。
婆子笑着道:“姨娘再忍忍,小世子落了地,您的后福大着呢。”
罗姨娘对所谓的后福也不太在意,将来如何也全然不知。抬头看到院中的桂花树,十来年树龄,枝繁叶茂。
正值八月,桂花正香时。
“你,爬上去,给我折枝桂花来。”罗姨娘对丫头说着。
丫头颤声道:“姨奶奶,奴婢怕高,不敢爬。”
“知道你怕,才让你爬的。”罗姨娘笑着说,随即喝斥道:“还不快去,不然我让太监打死你。”
“姨奶奶,我真的知错了,我真的……”丫头跪地求饶。
婆子跟着喝斥道:“还不快去爬,不然真要打死你了。”
“呜,呜……”丫头哭泣着,却只能无奈起身去爬树。
她从来没有爬过树,现在勉强往上爬,吓得手脚打颤,一副随时要掉下来的模样。
“哈哈哈……”罗姨娘在树下拍手大笑,“再爬高些,再高些。”
丫头只得继续往上爬,却爬到一半时,哭着道:“姨奶奶,我真不敢爬了。”
“快些,再爬高些。”罗姨娘在低下训斥着。
丫头继续向上爬,快到树顶时,树枝软了许多。一脚踩下去,就听“咔嚓”一声。
一脚踩空,丫头直摔了下来。
“啊……”
罗姨娘吓了一大跳,婆子扶着她就想站远点,只是己经来不及。
好巧不久,丫头落地砸到罗姨娘。罗姨娘顿时摔倒在地上,鬼哭狼嚎道:“我的肚子,我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