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离开德济堂时,手上带着药包。箫学医亲自开的方子,并且言明看在沈越的面子上,这药材免费赠送了。
沈秀无话可说,也就彻底不想说了。其实,她也有点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医科圣手,到底会给她开什么药。
“回汇丰船行。”沈秀对车夫说着。
车夫也不问,驾车回府。
从后门回汇丰船行,刚进院中,沈秀就问婆子:“兄长在屋里吗?”
“东家有事出门去了。”婆子说着。
沈秀也没再问,沈越虽然不喜欢出门,但打理生意,也不可能天天在家里呆着。
回到厢房,沈秀换了外衣,小丫头倒茶上来,看到沈秀手里的药包,惊讶问:“小姐生病了吗?”
“没有。”沈秀笑着说,“只是遇到一个……他送我的。”
“送礼送药材,好生奇怪。”小丫头不禁说着。
沈秀笑着道:“怪人做怪事,也就不奇怪了。”
说着沈秀端起茶碗喝了茶,出门半天,确实有些口渴了。
随即让小丫头把茶碗端走,沈秀收到药包放到桌子上,拆开一一查看。
箫学医十分大方,送的药包分很多种。有煎服的,还有做香包的。
按他说的,一天一副,连吃七天,保证药到病除。至于香包,装在荷包里放屋里即可,也可以宁神静气。
“这都是什么药材啊……”小丫头好奇问着。
沈秀先拆开煎服的药包,也觉得疑惑难解,道:“我也不认识。”
她认识的药材不少,但这个不少也是相对而言。哪怕是医病,也只是给小丫头看看小毛病,跟箫学医这种大家比,欠缺的不止一点两点。
现在箫学医包的药里,七包药,没一包药材相同的。每包四五十种药材,她最多认识一半。只说这认识的一半,倒是安神用的。
“那小姐要服用吗?”小丫头问。
沈秀摇摇头道:“药不能乱吃。”
她相信箫学医不会在药里用毒,但是箫学医一副找茬的口吻,只怕没病也要吃出病来了。
更何况,她确实没生病。
又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可留之物,沈秀唤来婆子,吩咐道:“把这些药包拿出去丢了。”
婆子十分惊讶,道:“这不是小姐刚抓来的药吗?”
“用不着了。”沈秀说着,又叮嘱一句:“小心扔掉,别让人乱拿去了。”
药材属于贵重物品,若是随便一丢,弄不好就会被人捡了去。她并不知道药材属性,万一被人误食,岂不是她的罪过。
婆子不明所以,却是道:“小姐放心吧,我会妥善处理。”
说着,婆子转身去了。
沈秀又把另一包拆开,是做香包用的,倒是很常见的几味药材,确实有安神之用。
既然是有用的,沈秀也就没丢。她最近确实有些难安枕,去德济堂本就想着拿些药做香袋,现在用箫学医送的做,倒也无坊了。
“这些拿来做香袋倒是挺好的。”沈秀说着,对小丫头道:“去找几个香袋皮来,我再配些花草,搭配起来做香袋,放到屋子里。”
薰香太浓,她也更喜欢香袋。药材,加上花草自然的香气,做香袋正是合适。
“是。”小丫头应着。
没一会小丫头转身回来,汇丰船行没有针线上的人,没找到香袋皮,倒是找来针线和料头,可以裁了做。
沈秀挑了块布料,小丫头却是道:“我没裁过香袋,不知道如何做。”
“那我来吧,虽然我也没裁过。”沈秀说着。
一般来说,千金小姐多少都会做个荷包香袋,以示会做针线。至少大件衣服鞋子,那就要看家境了。多少千金小姐还得自己动手做衣服呢,更不用说这些小东西。
真正有钱的高门大户里,侍侯的丫头必须会做针线,大件衣服是针线上人的做,小姐公子穿戴的小东西都是她们要做的。
她在平原侯府当了几年大丫头,这种活计都是二等丫头做,她只看人做过,自己并没有动过手。
而她使唤的小丫头都是才买来的,以前并没有在高门大户做过。穷苦人家,饭都吃不上,哪有功夫做荷包。
还是自己动手吧,顺道教教小丫头,难看好看再说。
“把剪刀拿来。”沈秀吩咐着。
高门大户喜欢用家生子,一是因为用着放心,二是训练起来容易。会侍侯的丫头不好找,她挑的几个丫头也算是机灵的了,但总是不太顺手。
小丫头赶紧找来剪刀,沈秀把布头铺好,拿起剪起裁了起来。虽然裁出来的模样有些奇怪,沈秀也懒得纠正。
“就是这么裁的,以后要自己动手做。”沈秀对小丫头说着,把裁好的香袋皮交给小丫头,“看着做吧,一次做不好就多练习,我并不着急用。”
她对针线活没有丝毫兴趣,对衣着打扮也不是很想讲究,让小丫头慢慢练习就好,就是做坏了也没什么。
“是。”小丫头应着,把桌子收拾好,拿起针线到旁边去做了。
沈秀也没有闲着,她拿起纸笔书写起来,这回德济堂之行,虽然遇上箫学医是意外,但也不可能说没有收益。
以前在平原侯府时,她出门买药都是去的小药铺,就是穷人去的地方。一间小小的门面,坐堂大夫也不专业,要什么药就药名即可。
德济堂则更像是为富人服务的,出名的坐堂大夫,来回走动的小厮,专门诊脉的雅间。客似云来,德济堂的经营方式确实对富人的胃口,想想她去的小药铺,富人要本就不乐意去。
“说起来,要是家里有人生病了,你家会如何?”沈秀突然问小丫头。
青阳商业发达,以至于商户多,因经营产生的富人更多。又因民风开放,女儿家也可以出门,德济堂的客人多半是这些富贵商户。
真有钱有权的人家,比如平原侯府那种,程太太生病了,直接派去请箫学医,箫学医也不敢拿大不去。
所谓药铺,也就是商铺,商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客源定位。德济堂那样的装修,那样的排场,就是冲着有钱人去的。她去的小药铺,也就是像以前的她那样,有点小钱,却没有大钱的人。
她是突然好奇,那一般穷苦人家,又是怎么看病的?
“生病了啊,田间抓把药草熬熬。”小丫头说着,“再不行,就去神婆那里求个符水,喝下去就好了。”
沈秀多少怔了一下,道:“不去看大夫吗?”
“看大夫太贵了,哪有钱呢。”小丫头说着。
沈秀顿时不言语了,不管生活如何苦逼,她确实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最底层。
生病看命,自然不会看病吃药。
写字的笔顿了一下,沈秀轻轻叹口气,给自己倒了杯茶。
细细想来,在德济堂走动的多是男人,有几个女人,要么是年龄大的阿婆,要么更像是大户家的丫头,给主子拿药的。
像她这样的年轻小姐,好像只有她一个?
一般来说,哪怕是商户有钱之后也想往高门转型,为了家族名声,也会限制女性出门扫,抛头露面说出去总是不太好听的。
那小姐要是生病了呢?记得程太太几次生病,都是请了男大夫到家诊治,并无妨碍。但有一回程元娘生病,虽然也请了大夫来家诊治,但那动静就大了,生怕坏了小姐名声。
当然,以当时平原侯府的权势,动静再大一点也无所谓。但一般稍稍有钱的小商户,只怕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再有一些姑娘家的病症,只怕更难开口诉说。
或者,她该开一个女医馆,对象就是一般商户人家的小姐。请女大夫,或者老年的大夫坐堂。打出招牌只为女子医治。
虽然限定了顾客群,但是想想青阳的药铺,上有德济堂,下有一般药铺,想在夹缝中生存,也只能剑走偏锋了。
“东家,东家……”
就在沈秀沉思之际,就听外头脚步声响起。
沈秀透过窗户往外看,只见沈越大步走着,身后一串管事以及沈镜。身上穿着见客的外服,应该是办完事刚回来。
这么多人跟着,沈秀也没有过去凑热闹。
一直到晚饭之后,正房里的人都散了,沈秀确定沈越忙完了,这才去了正房。
“兄长……”沈秀进到屋里。
沈越和沈镜刚吃完饭,婆子正在旁边收拾,看到沈秀过来,沈镜自动退到旁边。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沈越问着,示意沈秀坐下。
沈秀依言坐下来,笑着道:“我今天去了德济堂一趟。”
沈越微微皱眉,道:“哪里不舒服吗,让管事去请大夫,病着就别乱跑了。”
“我没有生病,只是好奇去逛了逛。”沈秀笑着说,有几分试探的道:“也是巧了,遇上德济堂的大当家箫学医了。”
箫学医给她诊脉的时候,句句不离沈越,好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模样。她索性来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怨,免得再遇上时尴尬。
“箫学医?”沈越一脸疑惑的模样,下意识看向沈镜。
沈镜解释道:“汇丰船行一直给箫家运货。”
“噢噢……”沈越这才有点印象。
沈秀惊讶道:“兄长不认识箫学医吗?”“不认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