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神情淡漠,直视着许梅。
许梅虽然心中气愤难平,却是道:“我知道你母亲的事,你让他们退下,我说于你听。”
“这,侧妃……”王总管立时反对。
沈秀却是挥挥手,道:“无坊,人都捆成这样了,惹不出事来。”
王总管虽然觉得不妥,但也不好反驳,道:“那老奴就把她绑在椅子上。”
“也好。”沈秀说着。
许梅哪里会愿意,顿时挣扎起来,嘴里骂着:“原来你也知道羞耻啊,怕我当众说了你母亲的丑事。我告诉你……”
“你再说下去,程大爷就死定了。”沈秀冷声打断许梅。
许梅顿时怔在当场,十分意外沈秀竟然猜出她的意图。
王总管和音儿两个,三两下把许梅捆在椅子上。不用沈秀说,他们也自觉得离开,顺道把屋里的下人都带走。
入了教坊的官奴,下场如何众所周知。沈秀能活成现在这样,己经是撞大运。但是期间的遭遇也是一言难尽。
现在许梅有沈秀母亲的消息,就算还活着,只怕也难活的体面。
这样的事情,他们还是少听为妙。
“说吧,有什么消息。”沈秀淡淡说着,一点也不着急的模样。
许梅道:“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对母亲的事情,都一点不在意。”
“许夫人比我着急。”沈秀说着,“程大人的情况不大好吧。”
许梅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
“能让许夫人如此痴狂的人不难猜。”沈秀说着,“说吧,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许梅确实又蠢又傻,样貌也不好,温柔贤惠更与她无关。
程少牧看不上她也很正常,但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许梅会为程少牧奔波了。
“你要保证放了表哥。”许梅说着。
沈秀直接道:“我做不到。”
许梅顿时急了,道:“你真的不想知道你母亲现在哪里吗?”
“我怎么知道,你的消息是真是假。”沈秀说着,“兄长找了这么多年,丝毫没有消息。你跑到这里胡说一通,就让我付出这样的代价,我没那么傻。”
“你与你母亲长相相似。”许梅着急说着,“左眼下有一颗泪痣。”
沈秀神情淡然道:“然后呢?”
“我连你母亲的长相都说出来了,你还不相信吗?”许梅越发着急。
沈秀道:“程太太与我母亲乃是姑嫂,不管是你,还是程大爷,知晓我母亲的长相都不奇怪。只凭这个当证据,我无法相信。”
许梅并不是善于说慌之人,就连程少牧也不善于谎言。
而且这种谎言,想印证并不难。到时候清算起来,只怕程少牧也一样倒霉。
“我,我,我以前并不知道。”许梅大声说着,“这是表哥刚刚告诉我的。”
沈秀不想分辩,只是道:“程大爷还说什么了?”
“当初表哥为你入京城,回来的路上遇刺。”许梅说到这里时不禁咬牙切齿,直瞪着沈秀,“后来侥幸躲过追杀,回青阳时遇上你的母亲。”
沈秀想了想,问:“程大爷如何确定那是我母亲?”
“你们母女长相本就相似,并不难辩认。”许梅说着。
沈秀道:“那程大爷与我母亲相认了吗,还只是程大爷认为那是我母亲?”
“相认了。”许梅说着,“她承认自己身份。”
沈秀又问:“程大爷没有告知母亲,我在平原侯府吗?”
“我不知道,表哥没说。”许梅说着。
沈秀再次问:“那程大爷还说了什么。”
许梅说的这些,没有实际证据支撑,她还是无法确信。
“你母亲还对表哥说,她还给你准备了十三套礼当做嫁妆,可惜用不到了。”许梅说着。
沈秀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惊。
十三套礼是母亲的嫁妆,外族的东西,中原并不常见。
沈家还没出事时,母亲确实说过,把十三套礼给她当嫁妆。
能说出十三套礼,程少牧应是真的见过母亲了。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许梅说着,“表哥是真的见过你母亲。”
沈秀沉默,好一会才道:“那为何不告知我,连兄长都不说?”
程少牧的性格,她多少是了解的。
沈家家破人亡,亲人的消息太珍贵,程少牧为何要隐瞒?
母亲既能与程少牧相认,应该也能与他们相认。若是母亲处境不堪,程少牧更不会瞒着她与兄长。
隐藏真相到现在,此时又拿出换命。
总觉得这中间有哪里不对。
“我知道的就这些。”许梅说着,“其他的,就要等表哥被放出后,才能告知你。”
沈秀轻轻一笑,道:“毫无价值。”
“什么?”许梅顿时着急起来,要不是被捆在椅子上,早就跳起来,“你母亲是官奴,官奴会是什么下场,你不知道吗?”
沈秀道:“若是我母亲真的处境不堪,程大爷应该早把人接过来了。就算当时顾不上,事后也该告知我兄长。”
以程少牧以前的性格,会隐瞒这个消息,是觉得隐瞒这个消息对双方都好。
母亲……
母亲娘家姓凤,虽然不及沈家显赫,但也算是京城的大户人家。
沈家出的事太大,当时确实没有亲友敢伸出援头。但是风头过去后,亲友各显神通也是有的。
就像兄长沈越,事后被太子救出。
母亲也很有可能家人偷偷救走,虽然官奴籍不能消除,但像她现在这样,改头换面还是可以的。
这样偷偷救走后,不可能养在家中。最有可能是,换头改命另嫁他人。
既己隐藏身份另嫁他人,当然不方便再与前头的儿女见面相认。
“你!”许梅气绝,骂道:“你果然是狠心绝情的,表哥那般待你,你却见死不救。”
沈秀道:“很抱歉,我确实无能为力。”
说着,沈秀扬声道:“你们进来吧。”
站在院中的王总管和音儿听到声音,赶紧进到屋里。
“送许夫人出去。”沈秀挥手说着。
许梅目的没有达成,程少牧再无活路,顿时大骂起来,“黑心肝的贱妇,连亲娘都不管,你不得好死。”
沈秀淡然听着,道:“谢谢你带来的消息,我很高兴。”
家破人亡之后,可以重新开始,这确实是好消息。
“你,你……”许梅跳脚还欲再骂,王总管十分有眼色,当即捂住许梅的嘴,硬是押了出去。
屋里顿时清静下来,沈秀却好像再也撑不住一般,虽然是坐着,却是摇摇欲坠的模样。
突然听到母亲的消息,心情实在无法平复。激烈的情感波动,让她现在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在许梅面前,她必须撑的住。若是现在就答应许梅的要求,接下来也许会被要求更多。
但真如她所推测的那般吗,母亲己经改嫁他人,生活的幸福快乐,没必要再与他们相见?
而且错过这回,她此生还能再见到母亲吗?
“唉……”沈秀又一声长叹,只觉得心烦意乱。
音儿见状,连忙拿来大引枕,扶着沈秀在罗汉床上躺下,道:“侧妃先躺一会吧,许夫人胡说八道的,您千万别放在心中。”
她与王总管虽然在外头,并没有听到里面的谈话内容。
但是从许梅大喊的内容,不能推测出她会说什么。
“我睡不着,你扶我起来。”沈秀说着,“准备纸笔,我要写信。”
王总管着急道:“老奴略识几个字的,不如侧妃口述,老奴代笔。”
“不行,我要亲自写。”沈秀摇头说。
这封信是写给沈越的,必须她亲自写。
王总管和音儿相视一眼,虽然心中着急,但也晓得沈秀的脾气,这不是能拦住的。
无奈之余,音儿只得扶着沈秀起来。
书房就在西梢间,王总管准备了笔墨,沈秀虽然觉得握笔都有些困难,却还是强撑着把信写完了。
母亲的消息,要第一时间告诉兄长。
既然许梅说了,是遇刺之后,回青阳的路上遇上的,虽然依然很广,但总算有个眉目。
若是程少牧实在不愿意说,那到最后,也只能指望着沈越寻找了。
“把信送到汇丰船行,叮嘱船行管事,用最快的速度交到兄长手上。”沈秀说着,“一定要亲手交到。”
王总管接过信,道:“请侧妃放心。”
“去吧。”沈秀说着。
王总管赶紧去了,音儿扶着沈秀道:“侧妃,您会躺着吧。”
“嗯。”沈秀轻声应着,确实很累。
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
音儿扶着沈秀在床上躺下来,道:“奴婢这就派人去请萧大夫来。”
“不用。”沈秀笑着说,“我的身体我清楚,让我睡一会就好。”
她的问题不在于身体受到伤害,而是情绪无法平复。
这种时候,她需要的是平静。把萧学医叫过来,也是无迹与事。
“是。”音儿应着,也不敢再说。
帐幔放下了,音儿也不敢走太远,只在外头守着。
沈秀闭上眼,虽然没有丝毫睡意,却是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至少不能影响肚子里这个。
许梅会来,肯定是程少牧授意的。
以此来交换自己的性格,程少牧肯定不会轻易说出。必须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