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阁
慕言风一连几日不眠不休只为救回女子性命,此时终于收回内力,慕言风紧闭的眼睁开。
“文淑……”声音沉痛,带着无法形容的悲伤。
慕言风上前,伸出手想要覆上对方脸颊,却是僵在半空,怎么都没法继续。
女子唇色不再是青黑,可……几乎没有呼吸,停动已久的胸腔即便有了起伏,也只是几不可察的轻微波动。
是的,活死人,用慕言风的话来说,她,杨文淑现在就是一个活死人。
勉强留下最后一口气,死是死不了,但再不能睁眼也不会说话,没有知觉和心绪,只能像个人偶般这么静静躺着。
所以就是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慕言风还是习惯性的和她保持距离,未有触碰,可见这位曾经的天涯海岸尊君心性有多坚定。
不觉间,男子思绪再次飘远。
和煦暖阳繁花似锦,御花园周围立满宫婢、侍卫,女子和韩正天看起来情意绵绵,然而在她眸底,慕言风清楚看到了落寞与悲伤。
碍于宫里眼线太多,不得已慕言风只能趁着夜色,潜入女子寝宫,岂料耳边……竟是传来她一遍遍的哭诉声。
“不要……”
“求求你,不要……”
“放心,朕会温柔待你。”
女子不再言语,只是哭声渐渐发生变化,断断续续,带着她强自按捺的喘息……
慕言风愣住了,知道里面的人在做什么,也知道她并非出于自愿,可……没有阻止。
想着那两人既已成婚,自己即便身为天涯海岸尊君,也没资格管他人私事。
只是往后再要助她,必会受到重重阻碍,奈何天命难违,慕言风别无选择。
罢了,最终轻叹口气,慕言风离开。
直到再见,慕言风可以说是避开无数耳目,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却是惊讶的发现女子已有身孕……
“这……”鲜少的,慕言风语塞。
原本情况已算得上棘手,现在她腹中又有了胎儿,如何还能担起大任。
届时暗杀、阴谋必然四起,她又要怎么应对?
慕言风在一边暗自思忖,女子未有看他,之后更是开口赶人。
“麻烦你离开。”一句话,听起来异常决绝。
慕言风以为她有孕在身致使情绪不稳,所以没说什么,只在临走前留下一句,“好好养胎,待日后生下孩子,本座会再过来。”
并不知在他离开后,女子自嘲的笑笑,抚过腹部的同时,落下清泪。
十月后女子临盆,韩正天在外焦急踱步,苦等一夜终是听见婴孩响亮的哭声,韩正天激动之余不顾众人反对,直接冲进满是血腥味的产房,接过这名男婴,当下朗声说道,“太好了!哈哈太好了!文淑,朕明日就下旨,将我们的儿子立为储君!”
女子面色苍白,闻言没有喜悦,而是虚弱的摇头,“不,不要……”
和每晚拒绝韩正天时一样,女子虽然未能抵得过对方力道,但说出的话终究不变。
如同一盆冷水泼下,韩正天身为帝君,现在身旁又都是产婆宫婢,自觉颜面尽失,最终冷哼一声,韩正天拂袖离去。
与此同时,慕言风收到故人来信,称自己唯一的骨肉在燕文国宫中受尽欺凌,奈何她身份低微几乎见不到燕文皇,所以希望慕言风念在往日师兄妹的情分上,能将那孩子带回天涯海岸好好教导。
没有犹豫,慕言风当下动身前往,很快见到一个阴柔俊美的小男童。慕言风下意识挑眉,“小家伙底子不错,是块习武的料。”
不想那男童竟是面露不屑,“切~,本皇子的功底,怎么可能会差~。”
“老家伙,你该不是嫉妒本皇子吧?”
慕言风面色一僵,好半天说不出话。
暗道这脾性,简直和他师妹如出一辙,都是一样的……讨人嫌!
所以他们娘俩在宫里日子当真不好过?慕言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多数是被坑了,就他师妹那脾气,定是想撇开这烦人的小东西,方能全心全意争宠。
“罢了,既然来也来了,你就随本座回去天涯海岸,也好心无旁骛的尚文习武。”
男童一听立刻来了兴致,“你是天涯海岸的人?那你也认识我母妃咯?好好好,本皇子跟你走便是,但记住本皇子姓燕名秦,以后不许再叫我小家伙。”
就这样,慕言风受故人之托将燕秦带回,算了算时日,韩武国的那名女子应当临盆不久,身子骨虚弱,而且孩子刚刚出生,需要她亲自照料,这段时间怕也没心思完成大业。于是一件事再次搁置。
并不知……
女子自从诞下男婴,无数阴谋随之而起。
宫闱深深,女子几次拼死护住皇儿,期间痛苦过,哀求过,然而统统没用,韩正天不会放她走,更甚者命人片刻不离的紧盯女子。
至此,女子逐渐发生变化,为了有能力护住爱子,亦为了有朝一日重获自由,她开始有意无意的主动接近韩正天,不少政事由她经手,韩正天发现竟是能轻松化解困扰多日的难题……
不禁对她生出依赖,韩正天的宠幸也就变得更加频繁。
只是每每提及立他们的儿子为储,女子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韩正天也未多心。直到某日,发现女子似在暗中筹谋什么,身为帝王岂能容忍,不顾她反抗,强行夺走女子藏起来的卷册。韩正天看后愣住。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宫里所有侍卫轮班时间,连同路线,是的,出宫路线都描画的异常清楚。
疯了一般,韩正天将她丢到床榻,似在发泄,一遍遍毫不怜惜的强行摧毁她意志。
女子昏迷数次,皆被韩正天粗暴的行为唤醒。
最后更是用粗重的链条将她锁在床上,韩正天临走前,冷冷看了她半晌,“从今日起,韩幕辽搬去朕的寝宫,你如果还想见他,就给朕老实待着!”
“不……不可以……”女子虚弱至极,仍不忘出声反对。
知道韩正天自私,也知道他行事狠辣,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威胁自己,但韩幕辽要是真被他带走,孩子尚且年幼,韩正天如何能时时护他周全!
可惜,门……终是被韩正天大力关上。
女子痛哭,无助,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这一刻,她再次清楚的意识到,没人,世间没有任何人会帮她,能靠的始终只有自己。
因此当两年后慕言风见到女子,对她鲜明的变化,感到惊讶。
冰冷,绝情,话锋犀利,对任何人都不存信任。
回忆至此,慕言风低头,看了眼自己手指上已然淡去了的咬痕,不禁失笑。
“当时咬我的那一口,你的心……其实也在痛,对么?”话语温柔,带着无尽深情。
可奇怪的是,慕言风说完,突然想起那日在天涯阁正堂,某个丫头似乎也咬了陌无双一口……
摩挲着手上那道疤痕,慕言风意识到什么,瞬间怔住。
所以……陌无双是和那丫头……互生情愫?!
双眼不禁眯起,慕言风心中腾起风暴。
不可以,他绝对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尤其那丫头还是个心狠手辣的,陌无双要是真被她迷住,往后定会生出大祸!
“文淑,你先休息,我有点事,稍后……再来陪你。”
说完慕言风又看了她一会,最终带着怒气朝陌无双房间而去。
素白长袍,男子负手立于窗前,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沉郁。
忽然耳边传来响动,男子转身,“师尊。”恭敬开口。
“今日老夫有两件事要说。一,韩幕贞不是老夫后嗣,二……”说到这里,慕言风稍作停顿,面色快速凛起,“那丫头在哪。”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陌无双身形一僵。
同时在脑中快速回想,莫非……昨晚私自下山,被师尊发现了?
又或是师尊已经知道她就是所罗门门主?
不对。师尊一直在闭关,而自己昨晚也未来得及提醒她这段时日减少与所罗门往来,所以话都没出口,即便有人暗中跟随也不可能知道什么。
下一刻恢复淡然,陌无双开口,“哪个丫头?”
“少和老夫装糊涂!”慕言风呵斥道。
陌无双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再次开口,仍旧佯装不解,“师尊?”
不出意外……
对方蓦地出手,一股浑厚内息直朝陌无双胸口而去。
白袍男子身形笔直,没有动,明明可以轻易闪开,也明明可以抵御,然,他什么都没做。
最后中招,陌无双嘴角溢出鲜红,滴落在素白长袍上,为这个谪仙般的男子平添一抹妖冶。
“呵呵。”陌无双淡淡一笑,“徒儿不会还手,师尊若是有气,徒儿可任凭您处置。”
这是明摆着誓死不从了。
见此慕言风危险的眯眼,又是一股浑厚内息朝他袭去。
陌无双立在原地,中击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身姿仍旧笔挺,好似并未受伤,只是这么静静站着而已。
直到第三股内力,这次慕言风明显动了真格,内息强大带起四周罡风……
隐在暗处,浅羽和孤魎眸底划过不忍,想要出面制止,为时已晚。
老尊君一旦真的出手,就是他们合力也奈之不得,更别提拉住对方。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尊君面色瞬间惨白,倒地的刹那唇角似有一抹极淡的弧度。
“老夫今日饶你一命,但她,老夫绝不会继续纵容!”
留下这句话,慕言风头也不回的离开。
浅羽和孤魎赶忙从暗中跃出,“尊君!”二人齐齐发声。
“您这是何苦呢!”孤魎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
陌无双吃力的抬起手,“不必……”
是的,不用服凝气药丸,老尊君最后一击看似狠绝,实则……留有余地,所以陌无双在中招后,笑了,暗叹恩师终究是恩师,再狠不至真的……废他一身功力……
可斐然呢……
想到这,陌无双不顾自己受伤,强撑着爬起来,“本座要下山一趟……”
浅羽看不下去了,即刻挡到他面前,“尊君!您都伤成这样了,现在出去万一遇险,要如何是好啊!”
“让开。”陌无双话语很淡,却带着明显坚定。
浅羽没有动作,“尊君!您……哎呀!干脆就告诉老尊君,她是天命真女不就完事了嘛?!”
然而陌无双凝眸,“让开。”不变的话,不变的坚定。
鲜少阻止陌无双的孤魎,这一刻也和浅羽站到一起,“尊君,您何故要隐瞒她身份?这么做不是只会让老尊君更加气怒吗?”
陌无双不答,面色一点点变暗,“本座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清楚他的人都知道,如果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还不让的话,陌无双下一刻就会出手。
因此浅羽和孤魎即便多有不愿,现在也只好退到一旁。
不想陌无双才走出一步很快停下,默了片刻后,带有凉意的声音响起,“她的身份,从今往后你们不得对任何人提及。”
这样一来,二人更加难懂。
尊君到底是怎么了?
韩武国都城
这几日人心惶惶,几乎所有人都听说百鬼夜行的事情,因此除非白天,街道还是和往常一样热闹,一到夜里,再没半个人影,家家户户大门紧闭,生怕遇见鬼怪。
韩幕辽在皇宫,眉宇间是不变的淡淡‘川’字,阎罗索命同样传到他耳中,说实话,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除去宗政家老太爷,以平息此事。
可在想到某女必然不会罢休,不得已,这位韩武国新帝只好放弃这个念头。
现在坐于桌案前,韩幕辽看着一道道奏折,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就连谏言也都一致。
韩幕辽眉宇皱得更紧。
明天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届时……如果自己未有采取任何举措,导致灾难发生,留下千的只会是古骂名,所以百官齐齐上奏,希望自己将宗政家老太爷送去百里坡。
之后犹豫再三,韩幕辽终是开口,“摆驾,朕要去一趟宗政家主府。”
内侍看了眼天色忍不住出声提醒,“陛下……夜幕已至……”
“闭嘴!还不快去准备!”韩幕辽厉声道。
于是当明黄龙辇停至宗政家门口,两名家仆瞧见,连忙进去通报。
“韩幕辽来了?”一身黑袍,女子不免讶异。
在她身旁的还有宗政宣和燕秦,三人正在商议明日对策,被家仆打断,另外两人很快想到什么,宗政宣率先开口,“你们先别出去,他多数是为我祖父而来。”
“哦?”燕秦明显另有看法,也不卖关子,很快继续,“依朕之见,他如果真要动作不会拖到今天,很可能只是来探探情况,顺便……瞧一眼住在你府上的斐然。”
“那你们就更不能出去,以防他又借机把斐然带进皇宫。”
话音方落,“朕的心思,呵呵!宗政宣你倒是会猜!”韩幕辽威严的声音响起,紧跟着一抹明黄出现在房中。
身后跟着一众侍卫,明显是韩幕辽带人强行闯入。
然而在看到某女后,韩幕辽轻皱的眉宇松开,面色随之变得温和,“朕来看你了。”
“抱歉,老身并不想见你。”斐苒冷冷出声,说完更是转过身,留给对方一个冷漠的背影。
始终不能原谅韩幕辽对自己用药的行为,手段如此卑鄙,要不是燕云尘找所罗门合作,换成其他江湖门派,自己会落到何种下场,斐苒压根不能想象。
而这件事除了燕秦,其余人至今不晓其中详情,只以为斐苒命大,又或是燕秦同为帝王,燕文国皇室也有什么不得了的秘药可解百毒,所以默契的没有问。反正问了,以燕秦这刁钻性子,定是听不到什么好话,反而会被他嘲讽一番。
现在韩幕辽遭到冷遇,眯了眯眼,终是作罢。
“明日你们有何打算?”韩幕辽发问,只看宗政宣,显然是在刻意无视另外一位国君。
宗政宣刚要开口,“慢着~。”燕秦将他拉到一边,然后小声说了一句,“别忘了,这件事得保密~。”
对于燕秦的举动,宗政宣竟是唇角微微上扬,不住在心中暗道,还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家伙。
韩幕辽面色彻底变黑,好半天才从牙缝挤出音节,“别忘了,这里是韩武国,宗政宣你现在还是朕的臣子!”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就当韩幕辽这句话说完,忽然间,房内烛火熄灭。阴气,是的,就像走进墓穴,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死亡的气息快速在四周弥漫。
“呵呵呵。”与之而来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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