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离开后,宗政宣看向怀中女子,眸底清明一片,与往日的他无有任何不同。
“宣郎~。”李采云害羞得低下头。
“云儿。”男子温柔轻唤。
两人看上去蜜意浓情恩爱有加。
……
客栈内。浅羽已走了半个时辰之久,斐苒依旧坐在桌旁,明明夜深人静,却丝毫没有睡意。
不仅是因为外出的三人迟迟未归,还因为……陌无双失约。
他真的去照顾那个坏事做尽的三公主了么?斐苒自问。
呵呵,也许吧,毕竟陌无双出身贫寒,有一颗攀龙附凤的心并不奇怪。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止医术高超,身手更是不凡,真要说穷……
好像有那么些不对啊!
想到这,斐苒愈发觉得此事蹊跷。
对了,不如去问问简离。
于是替凉王掖了掖被角,在确定他没有发烧,仍旧睡的安稳后,大公公才往童子房间而去。
“简离,你睡了吗?”斐苒轻轻敲门。
听到响动,本就在浅眠的童子即刻睁开双眼,“进来吧。”
之后斐苒进屋,看了眼正在熟睡的洪尘,才在桌旁坐下。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简离奇怪的问道。
斐苒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呢?小孩子不睡觉可是会长不高哦。”
早就适应了被大公公关心,在‘他’面前,简离只觉自己是个正常孩童,不需要时时保持警惕,也不需要担心做错事会挨罚,因此露出甜甜一笑,“我呀~,习惯了。”
“哦?为什么?”看着孩子软糯的表情,斐苒心头不禁变软。
“嘿嘿。”这一次简离笑得颇为顽皮,“在天涯海岸,我们自幼习武,只有常年浅眠,才能确保运气不断,内力也会增长得更快,来日自当比一般人修为更高~。”
斐苒听后讶异,“所以你都不会累么?”明明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对自己要求却是如此严苛。
“不会啊。”简离答的坦然,“尊君说过,人不能贪图安逸,否则就会变得没出息~!”
陌无双说的?斐苒笑笑,“是有些道理,不过你还小,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这一点总是没错。”
而后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斐苒顿了顿,“那个……你们尊君当真只有银杏一名婢女么?”
不知道大公公为什么突然问这事,童子点头,“是啊,就她一人。”
“哦。”斐苒似在沉吟。
见此,简离想了想复又补充道,“以前是有很多婢女,不过尊君把她们统统遣走了。”
陌无双奇怪的举动,斐苒不禁感到纳闷,“为什么要遣走她们?”
“因为她们全都喜欢尊君呀~,没事就跑到尊君跟前,所以尊君嫌烦吧。”简离如实回答,“至于银杏会留下,是因为当时她宁死也不肯离开天涯海岸,尊君心有不忍,这才同意了她待在海岸轩,但也仅仅是海岸轩而已,银杏是不能踏入天涯阁半步的。”
对方话落,斐苒微微蹙眉,“所以……韩幕贞住在天涯阁……”声音不大似在自语。
简离听得清楚,当下震惊,“你……你也认识韩幕贞?对,她是住在天涯阁没错,可她……”说到这,童子变得愤怒。什么劳什子的公主嘛,坏透了!
相较简离,大公公却是苦笑,“是,我认识她。”
之后两人生气的生气,苦涩的苦涩,一时反倒无话。
直到过了有一会,斐苒不想为韩幕贞这种人白费心神,于是转口道,“你们尊君……是不是很清贫?”语气颇为委婉。
落在童子耳中。尊君?清贫?
简离顿时不再气怒,而是像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小小的眉眼立刻弯起,“你……哈哈哈,从哪儿听说的呀?”
“……。”斐苒语塞,略一回想后认真说道,“那个……你们尊君说过,家徒四壁。”
岂料童子一听,原就止不住的笑意此刻几近捧腹大笑,“哈哈哈……别逗我了。”
对此大公公表现得尴尬。
简离忙敛起笑意,开始一本正经解释,“天涯海岸,虽说算不得金银满山,可怎么说也有珍宝无数。就好比那日你不是向他们要银子救济红儿么?我想如果尊君在,他一定会觉得头疼~。”
斐苒没听明白,“陌无双为什么会头疼?”
简离坏笑一记,朝大公公挤眉弄眼,“因为尊君他出门从不带银两呀~,记不记得春香楼那枚玉指环?”
斐苒愣愣点头,“记得。”
“可知那玉指环的价值?”
“不就是枚普通的玉指环么?难道很值钱?”
简离摇头晃脑一阵,“你说对了~!那是上古珍石所制,不过一般人不懂,所以你看不出来也不足为奇。”
上古珍石……,斐苒觉得这话有那么些耳熟。
好像老皇帝寿辰,宗政宣也给过她一枚同样的玉扳指作为贺礼,当时老皇帝收到后,眉开眼笑别提多乐呵了。
这……如此说来……
发现大公公不说话,简离以为‘他’不清楚上古珍石的市价,复又说道,“我曾听其他童子说过,这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若是卖给达官贵人,没个十几二十万金的,怕是不肯出手。”
这回,斐苒彻底听傻了,十几二十万金?
乖乖,陌无双还真大方啊,随随便便就给人春香楼老鸨送去这么多金子!
当然,某女并不知,这哪儿是陌无双给秦妈妈的,不过是当日在春香楼看到牡丹打着无双如玉的旗号,模仿大公公装扮,于是当作暗器,随便射出去的。更甚者一射便是三枚。
可想而知,陌无双穷?天涯海岸没钱?那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也。
此时斐苒仍旧无法消化陌无双富有的事实,表情怔怔,不知还能再说些什么。
直到过了好半晌,某女突然想起什么,“那陌无双为什么只给我吃素菜?!还有送来的野果也不可能是陌无双自己摘的了?!”想到那时自己还同情过他一番……,斐苒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发现‘他’好像生气了,简离不解地摸摸鼻子,“这……我不知道。不过野果肯定是我们这些小童子摘的……,尊君他哪里有时间做这些……”
好,很好!斐苒双拳紧握。安排她住下等房,每日三餐都是素菜,还骗她说家徒四壁只银杏一名婢女,陌无双,你给我等着!
斐苒越想越气,之后干脆起身回房,什么玩意儿嘛!亏她刚才还心里不舒服,该死的陌无双你就好好陪你的公主殿下吧!
总有一天她斐苒会强大起来,也总有一天会亲自把韩幕贞从天涯海岸带走,届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你是要去睡了吗?”简离歪着脑袋,有些看不懂。这是真的生气了?可为什么呢?
“恩。”斐苒很淡的应了一声,而后说道,“凉王已找到,现在我房间养伤,洪尘你看着点,一切等天亮后再说。”
……
“就……就是这儿了……”
吴清对着前方一处破旧不堪的老宅说道。
燕秦快速扫视四周,几乎没有人家,到处都是废弃的旧屋。
眉头不禁皱起,“为什么要买这块地。”
很明显这种老宅没有半分价值。
“我……我当时遭了骗,那卖地的人说是个风水极佳的大院,没想到……”
“呵呵~!当朕是傻子不成?你不会亲自过来看看?!”
“别!别动手。听我解释,当时去看的时候的确是大院,地契到手……才发现被人调包。”
对于吴清的解释,燕秦仍旧持怀疑态度。
堂堂一国皇子,会遭人骗?呵呵。
故而不敢松懈,总觉得吴清可能还留有后招。
“走,进去。”说完推了一把对方,示意吴清带路。
夜深人静,耳边是呼呼风声,城郊的某处废弃老宅前,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进入。
并不知,一出阴谋正在悄然上演。
如果换作从前,燕秦必会等天亮和众人一同前往此处。可现在,他心系俞飞安危,而且几乎可以肯定俞飞落在‘孽’的手中。
原因自然和那张字条脱不了干系。
当时燕秦打开,‘陛下快走’,四个字再无其他。
字迹的确是俞飞没错,但燕秦立刻反应过来,这绝不是出自他本意,而是受到胁迫,不得已为之。
毕竟,俞飞刻意露出了一个,即便‘孽’也不可发现的马脚。除非亲近之人,谁又会想到,哪怕一张字条,俞飞都必会留下落款呢?
是的,就是这一细节,燕秦看出端倪。自从把俞飞带在身边,这个不算聪明的下属为了争取表现,做事向来比旁人细心。尤其在传信方面,从来都是检查再三,生怕遗漏什么,故而好几次被燕秦调侃,说他该写的不该写的,写了一大堆,偏偏名字永远不忘记添上。
当然燕秦也考虑过‘孽’这么做的动机,认为很可能是出于忌惮,想借此让他这位国君提前离开吴蜀,从而使斐然失去最大助力。
此时吴清带路,两人已经在老宅里绕了一圈,除了空气里发霉的腐味,什么都没看见。
“人在哪。”燕秦发问。
吴清额上始终在冒汗,“我……我不知道……”
话落,燕秦一把掐住他脖子,“你不知道?!”眼底透出凶光。
吴清浑身哆嗦,“我真的不知道啊……,他说自己见不得光,所以平时都待在这鬼地方……”
可说完,不知从哪个角落,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吸声。
吴清自然听不见,燕秦耳力敏锐,很快察觉到异样。
“谁?!”警惕出声。
呼吸声瞬间凝滞,片刻后。
“……陛……下……”
熟悉的声音,燕秦眼神一凝,俞飞?
“你在哪?”
俞飞似是重伤,气息不稳的同时再次开口,“我……咳咳……您……上面……”
所以当燕秦抬头,发现悬梁上绑着一个人,黑暗中只能勉强辨清其轮廓。
“俞飞?”燕秦皱眉。
“是……是属下……”
确认了是他没错,燕秦一个提气飞身上前,然而在看清他之后,燕秦眸底狠狠一抽。
男子脸庞消瘦,原本眼睛的位置,现在已然成了两个血窟窿……
燕秦不禁深吸口气,见到常年跟在身边的忠心下属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心情难免复杂。
“你……,朕先放你下来。”
之后救下俞飞,发现吴清趁此间隙连滚带爬的逃了出去。
燕秦准备去追,可俞飞突然剧烈咳嗽。
“俞飞你怎么样?”
“咳咳,咳咳!陛下,我……咳咳!”
“好了,先别说话,朕一定想办法治好你!”
俞飞却是微微摇头,气若游丝,知道自己命不多时,能在临死前再见陛下,于愿足矣。
“陛下……咳咳,您不用救我了,咳咳,属下粗通医术,知道不久于人世。”
“胡闹,天下名医多的是,岂会治不好你。”
俞飞再次剧烈咳嗽,与此同时嘴里不断冒出黑血,“属下……被用来试药……咳咳,服过不下百种毒物,咳咳……能撑到现在,全为心中那最后一点……念想。”
俞飞说完,燕秦才发现他身体的确不对,明明骨瘦如柴,筋脉却是根根凸起。
所以不敢再动,生怕引发他更大的痛苦。
之后俞飞大口吸气,“陛下……您一直以来……故意伪装自己咳咳,其实……您活得多累,属下再清楚不过。以后属下若是不在了……您记得咳咳,要……要找个比属下机灵的人帮您,还要多……多休息,别总忙于政事,毕竟身子……要紧。”
被人剜去双眼,俞飞看不见对方,只能强忍不适的同时不断嘱咐。
也许这就是他强行提着最后一口气的原因。
因此燕秦别开眼,眉头越皱越紧。
“朕……知道了。”
没想到陛下会答应,黑暗中,俞飞缓缓地笑了,“那……属下咳咳,就能安心去了。承蒙陛下关照,这一生……属下活得……很知足。”
不是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燕秦沉默片刻,“……好。”很轻的说了一个字,明显在隐忍情绪。
最终俞飞呼吸声渐弱,但还是用尽剩下的力气,紧紧握住燕秦的手,“还有陛下……,斐然……斐然可能是……女子……”
话落,这名骨瘦如柴的男子不再动弹。
尽管他临终前说的最后那句话很轻,但还是一字不差的落入燕秦耳中。
感受到怀里的人逐渐变冷,燕秦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燕秦一点点转头,神态茫然,似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漆黑的夜空被火光瞬间照亮,染成诡异的鲜红。
什么……声音……?
讷讷的,燕秦没有反应。
“轰―!”又是一声。
这个方向……好像是……客栈……?
什么念头在脑海中涌动。
字条,‘孽’,老宅里只有俞飞一人,吴清趁机逃跑,爆炸。
所有事串联在一起,仍旧敌不过那句,斐然可能是……女子。
没人知道最后燕秦是怎么离开的老宅,只有因爆炸开始聚集的穷苦百姓,在看着被火舌吞噬的客栈时,眼前似有一道紫色身影快速闪过。
是人?还是错觉?不清楚,没人在意,因为到目前为止,客栈没有任何人逃出,而大火愈演愈烈,似要将这无尽黑夜,生生烧出破洞,烧出隐在黑暗背后的无限光明。
……
“你们家尊君什么时候回来?!”三公主韩幕贞对着两名新来童子厉声发问。
“浅羽左尊已出去多日,想必再过几天尊君就该回来了。”其中一名童子躬身说道。
岂料韩幕贞听后大怒,“什么叫再过几天?!你们没见本公主已经好几天吃不下饭了吗!”面色的确苍白,可韩幕贞依旧不改往日劣性,说完更是将手上药碗直接砸到地上。
相比以前的简离,这两名童子仅有五六岁大小,因此怕得不敢说话。
“真是两个废物!”韩幕贞愈发气怒,“去!给本公主重新煎药,就会杵在这儿碍眼!”
陌无双走到半道,习惯性地抬眸看了眼星象,下一刻眉头轻皱。
五芒星辉黯然无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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