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老头转过头眯缝着眼看着张德民,审人似的目光看得张德民心里有些发毛,“咋啦,老头,又在想啥怪招?我告诉你啊,你现在这个样儿我可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以前在土门区中的那个豁达、大气、睿智的骆老头。”张德民坐起身挥了一下手后端起了茶杯喝。
骆老头睁开眼看着张德民,“谁叫你小子没良心,你还好意思说土门区中的事,那个时候,你小子每天都会来找我老头子,现在呢?我来这儿住了多久啦,你来过几次……”老头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再转头看着张德民,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是不是把我们家歆华骗到手就不理我这个糟老头了?”
“你这老头说话咋这难听?”张德民摇了摇手,“啥叫骗?你这话得跟我说清楚?”张德民盯着骆老头低沉着说道。
“哼!”骆老头哼了一声,“你当初可答应过我,每个星期过来陪我老头子喝酒下棋钓鱼,咋,这话被你包饺子吃啦?”
“老头,我啥时说过这样的话啊?”这老头还真会赖人,张德民脑门起了三道扛。
“德民。”骆歆华刚好端着菜出来,“你这人啊事情一多啥事都忘了,再说,叔叔为啥不赖别人赖你呢?”骆歆华走过来抿着嘴笑了笑,“叔叔,吃饭吧,德民,酒柜里有酒,酒柜钥匙在酒柜上的玻璃瓶子里,拿三鞭子春酒,这是叔叔最爱喝的。”骆歆华说完朝张德民眨巴了一下眼睛走进了厨房。
“哈哈,这酒柜还上锁了啊。”张德民看着骆老头揶揄道,“老头,我现在发觉你真是可怜哦。”张德民说着走到酒柜边。
“说话赖账,现在连歆华都帮着你说话了,我肯定很可怜啰。”骆老头看着骆歆华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背了手起身朝餐厅走去,边走还边摇头。
“老头。”张德民拿了酒跟了过来,“你呀,也别生气,我和歆华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你说你犯得着跟我一个钉子一个眼儿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平时没事的时候,走走路,钓钓鱼,陶冶一下情操,保管你比现在活得开心滋润。”张德民倒了一杯酒放在骆老头面前,“这样,以后我不管再忙,每个月抽半天时间回来陪你钓鱼,咋样?”倒上酒后,张德民端起了酒杯,“我祝你开心快乐!”
喝完后,骆老头想了一下,估计觉得刚才张德民的话有些没对,皱着眉头说道,“小子,你刚才话里的意思是我这人缺乏情操?”骆老头端着酒杯看着张德民。
“我哪有这意思啊,我是说,多去户外多亲近大自然,心情自然也豁达了。”张德民说着拿起酒瓶给自己的杯子里倒了酒。
骆老头乜着张德民,“我这心情都是被不守信用的人给搞坏了的,我还没找你索赔,你倒先教育起我来了?”骆老头说着把杯子超桌上一搁,低声说道,“给我倒上,自私!”老头没好气地瞪了张德民一眼。
“大爷,你杯里的酒还没喝呢?”张德民就看到骆老头端着杯子,根本就么有喝嘛。
“废话咋这么多,让你倒你就倒,我刚才喝了一口,你没看见?”骆老转头看了一眼厨房,回头低声说道。
骆老头的样子让张德民想起酒柜还上了锁,这才有些恍然,估计骆歆华平时限制了骆老头的酒量,张德民低头看了一眼骆老头面前的酒杯,怎么少了一半?不由狐疑地看了看骆老头。
骆老头瞪着张德民有些不耐烦地指了指酒杯。
张德民忙给老头的杯子里加了酒。
“德民。”骆歆华端着一盘菜走出来说道,“叔叔心脏不太好,酒不能多喝。”说着将糊辣肉丁放在桌上,刚放下觉得没对,又端了起来放到张德民面前。
“歆华,我这儿还没喝酒,你就开始唠叨起来了?”骆老头嘴巴嘟噜着,“小子,听说你现在当副县长了?”老头摸了一把嘴巴看着张德民。
看到骆老头的样子张德民就想笑,刚才嘴角还残留着一滴酒,他生怕被骆歆华发现,便摸了一下嘴巴,“县委有这个意向,书记那天只是简单和我谈了一下,还没有正式下文。”
“小子,当县长也好副县长也罢,关键一点,你得为老百姓干事,不要觉得你是上面任命的,不是老百姓选出来的,就不把老百姓的福祉放在眼里了?”骆老头开始正经了起来,“你永远都要明白,与民共其乐者,人必忧其忧;与民同其忧者,人必拯其危!没有老百姓的支持,你们能打下江山来吗?你眼睛里没有老百姓,老百姓眼睛里会有你吗?”
骆老头正经起来说的话还真是让张德民心悦诚服。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统治阶级就如同船,老百姓如水,水既能让船安稳地航行,也能将船推翻吞没,沉于水中。任何事物用之得当则有利,反之必有弊害。”骆老头嚼着花生米继续说道,““能攻心则反侧自消,从古知兵非好战;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你们中很多的人对这些都能倒背如流,可只是挂在嘴上,实际做得如何呢?”
“小子,你知道这副对联的意思吗?”骆老头转头看着张德民。
“这幅对联是清末光绪二十八年暂居四川盐茶使者的云南剑川人赵藩所撰,虽然只是寥寥数语,但却高度肯定了诸葛亮善于用兵、理政的才华,又从和战、宽严的辩证关系总结了诸葛亮治蜀的经验,老头,谢谢您的提醒!”对悬挂在川省首府的这副对联,张德民耳熟能详,也非常喜爱这副对联,能采取攻心办法服人的,会使那些疑虑不安、怀有二心的对立面自然消除,自古以来深知用兵之道的人并不喜欢用战争解决问题;不能审时度势的人,其处理政事无论宽或严都要出差错,后代治理蜀地的人应该深思。
“小子,这幅对联不仅针对治理蜀地,就是放在整个九州都是一样的道理。”骆老头斜了张德民一眼,“诸葛亮提出‘攻心’和‘审势’这两个很有启发性的问题,给人以警示,令人深省。对于你们非常有借鉴意义,你要仔细品味其中的精髓,否则,永远都跳不出那个历史周期率!”
“历史周期律”是指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政权都会经历兴衰治乱,往复循环呈现出的周期性现象。极端的不公导致社会的崩溃,从而达到新的相对公平,周而复始。
“老头,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改革开放就是为了老百姓能够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这是毋庸置疑的。”张德民手里把玩着酒杯说道,“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但发展的主旋律是不会改变的。”
骆老头看都没看张德民一眼,自顾着一口菜一口酒。
“老头,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张德民瞅着老头。
“我听到没听到重要吗?”骆老头斜睨了张德民一眼,“小子,狼来了的故事只要你们没有忘就行!”老头说着夹了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还嚼得嘎嘣嘎嘣直响。
“听其言观其行的这句话适合现在的九州……”老头拿了一张纸巾擦了一下嘴说道,“你说被那条蛇咬了的农夫,还会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去救那条蛇吗?”
“小子,慎言慎行才是你们现在要做的!”骆老头目视了一眼桌上的酒杯。
张德民看了一下,一杯酒已经被老头喝完了。
“快点!”骆老头回头看了一眼厨房,皱着眉有点着急地说道。
张德民连忙拿起酒瓶给老头倒上酒。
张德民刚放下酒瓶,骆歆华就端着一钵汤过来,张德民连忙起身接着放在桌上。
“这是豌豆尖丸子汤,叔叔,你多喝点汤,少喝点酒……”骆歆华拿起勺子给老头盛了一碗汤,“多吃点青菜,少吃肉。”
张德民看到骆老头眼巴巴瞅着汤钵里的丸子,眼珠子都快掉进汤钵里了。
“德民,你不知道,这个汤是我小时候跟我外婆学的,叔叔可喜欢吃了,可是他前年查出血脂有些高,所以只能限量了!”骆歆华给张德民盛了汤后坐了下来。
“我外婆可是大家闺秀,外公也是著名的学者,但外公业余的时候喜欢研究吃的,我外婆也就夫唱妇随了!”骆歆华见张德民没懂筷子,“先尝汤再尝丸子,我告诉你,这丸子可是手工敲打出来的,肉质细腻,尝尝?”
张德民按骆歆华说的程序先喝了汤,再夹起一个肉丸,“歆华,丸子味道真是没得说,嫩而细腻。”张德民说着拿起勺子舀了两个丸子。
“哼。”张德民还没有倒进自己的碗里就听到旁边骆老头哼了一声。
“歆华,让叔叔再吃一个吧?”见骆老头的样子,张德民也不好吃独食,便借着骆歆华的口气说道。
“就一个啊。”骆歆华像哄小孩似的看着骆老头。
骆老头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估计是觉得在张德民面前掉了面子,磨蹭了一下才瞪着张德民,“没听到歆华的话吗?”
张德民真是无语,自己替他向骆歆华求情给他争取了一个丸子,没曾想他非但不领情,还对自己做脸做色的,这老头的脾气真是太古怪了!
“德民,你们宣布了吗?”骆歆华解了围裙坐下后看着张德民。
张德民摇了摇头,“那天去地区时,听说地委吴广才被通知好省里学习,估计得等他回去吧!”张德民接过骆歆华手里得红酒瓶,压了几下,开了红酒给骆歆华杯里倒上。
“昨天下午,省委组织部吴部长给我电话,说你的那篇文章发出来后在省里亮反响很大,有指责的,有认可的……”骆歆华说着端起酒杯看着骆老头,“叔叔,我敬你一杯,不是怕你吃,关键你吃了身体受不了,我们这都是为你身体健康,德民,叔叔喝了几杯酒了?”骆歆华转头看着张德民。
张德民还没答话,就看见骆老头朝自己直眨巴眼,“好像第一杯还没喝完吧。”张德民想了想说道。
“每天不能超过两杯。”骆歆华说完后和骆老头、张德民碰了一下杯子,“德民,这事要等吴广才回来才宣布吗?”
“歆华,你这可有点关心则乱。”骆老头放下酒杯看了骆歆华一眼,“涉及到重要地区一把手的调整,主要领导不到场行吗?”
骆老头的话让张德民一愣,“老头,你好像对我们地区很熟悉啊?”
“什么你们地区?不知道我也是从洛平出来的啊?”骆老头没好气第说道,“这几天,你们那儿的事,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你刚才说的话,好像对体制这么了解似的?”张德民侧头看着骆老头。
“你当我这个家伙……”骆老头拿着筷子的手指着自己的头,“只是用来吃干饭的吗?我告诉你,脑袋是为了思考的!”骆老头说着拈了一块菜放进嘴里。
“德民,指责褒奖,我觉得都没所谓,文章发出来了,就要始终坚持文章里的观点,同时也得针对其他人的非议把这些观点在深华一下。”骆歆华边吃边说道,“对了,你那天分析的吴学志关于你职务的意见我很认可。”骆歆华拿着筷子说道,“酒杯目前的形势看,吴学志让你以常委的身份出任副县长,说明吴学志不仅了解你的有点,同时也清楚你的缺点,这点倒是我没有想到的!”
张德民点了点头,“那天施跃东说到这个,我才有些恍然,细细想了一下,也确实如他所说。”张德民说着拿起汤勺给骆歆华盛了一碗汤,“我进入体制时间不长,很多方面都显得有些稚嫩了点。就拿兼任政法委书记来说,刚开始的时候,还真感觉到有些吃力,特别是在识人这点上还非常的感性……”
“小子……”骆老头打断了张德民的话头,“能够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就是进步的开始……”骆老头说着站起身朝楼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