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城的夜晚在凄冷的月光下显得愈发的阴森,狭窄的街道在黑夜的包裹下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狰狞,尖叫神、呼喊声、求救声,无数个撕心裂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奏响了这座城市的哀歌。蓝琳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底下是扭打着的人群,他们五官扭曲,丧心病狂,所有的暴乱在一夜之间迸发,血流成河。
“你有什么计划?”苏慕歌不知何时站在她的身边,她微笑着递给蓝琳一杯水,“这里面有不少是学生会的人呢。”
“我知道。”蓝琳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她放下杯子,淡淡地回答。
“我说的是挨打的人。”
“嗯,我知道。”
然后是俩人之间压抑的沉默,许久,蓝琳才开口,“慕歌,你会帮我吗?看在你哥的面子上。”
苏慕歌浅笑一声,将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就是因为我哥,我不能帮你。对不起,我不想我哥因为我而有危险。”说罢,她转身就走,阳台昏黄的暖灯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背影是那样的孤独。
身后传来蓝琳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声音,“苏烨有告诉你,我是怎么成为学生会会长的吗?”
苏慕歌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她乌黑的秀发披在肩头,微风拂过耳边的发丝,握着高脚杯的手紧了紧,阳台的窗户反射着她眼里的波光。
“那是很久以前了。
久到我几乎忘记了那时的自己的模样,那时我只是刚刚给步入初中的学生,苏烨却已经是叱咤风云的学生会会长,那时我只能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他,不只是我,所有的人都想成为像他一样的人。
于是我每一天不停地练习,近身搏斗、跆拳道、柔道、拳击,我把我所有的精力都花费在这上面,我只想有一天,能够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分担他的点滴心事,那样我就满足了。
后来经过整整一年的时间,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我看见所有人眼里的那一抹惊艳,他们说我是神童,是苏烨的接班人。可是有谁知道我为此付出的努力?有谁知道我的心酸?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才真正了解了苏烨,那时我终于发现,他只是一个十分无情的人,对的,无情。
或许所有的人认为,他脸上那永恒的淡然是他凡事都处变不惊的表现,是他的成熟,是他令人难以抗拒的个人魅力,就连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相处久了,我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我第一次杀人,是因为苏烨。
那时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羡慕我、称赞我的时候,苏烨却总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他说:‘蓝琳,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我一直无法懂得他这句话什么意思,直到那一天。
我还记得那一夜也如今晚一般充满了杀戮,那些嘶吼声折磨着我的耳膜,血腥让我作呕。我讨厌这样的夜晚,真的真的非常讨厌。
是苏烨,他说,要想成为真正的王者,就必须经历这样的夜晚。
然后他推着我,指着不远处一个被捆绑着的、带着红色面具的人,对我说,去吧,你知道该怎么做。他把刀子塞进我的手里,他的声音形如鬼魅,推着我向那个人走去。
我至今还记得他临死的时候,他不断地地挣扎着,他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他哭泣着,他甚至艰难地跪了下来。我扭头看着苏烨,我摇了摇头。
我想说:‘对不起,我不行。’
可是苏烨根本就不给我这个机会,他只是如以往一般,神色淡然地看着我,没有什么表情,那时我突然发现,这样的苏烨,像是戴着一张人皮面具,让人捉摸不透;他根本不是人们心中所说的谦谦君子,他是恶魔,他无声地残害着我的良知。
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苏烨对我那样说,为什么我在他心里,永远只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不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实力,也不是因为我的年龄太小,因为我不够无情。而一个王者,他要登上制高点的宝座,他必须踩过万人的尸体,他可以吹毛饮血,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挥下手里的铡刀,但是他一定不能动恻隐之心,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你放过的人会给你的日后带来多么惨痛的代价。
就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过来,我一步步走向他,我冷静地看着那个蜷缩在墙角的身影,我举起手中的匕首,一下一下,鲜血溅在我的脸上,流进我的嘴里,苦涩的腥味让我不断地呕吐。
那时我终于看见了苏烨的笑容,不似平时,那样的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整个五官都变得畸形,他向我张开怀抱,他说:‘蓝琳,你终于长大了。’
那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钦慕着的人,他从始至终,只是一个变态的魔鬼,他诱惑着我掉入他的陷阱,将我同化,最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终于变成了和他一模一样的人。
我永远对着世人露出露八颗牙的笑容,我无法摘掉这个用鲜血绘制的面具,我藏在它的下面,每一天都忍受着不见天日的折磨!我站在阳光下的时候,我觉得自行惭秽,我甚至觉得眼前都是一片凄惨惨的红色;到了夜晚,我会梦见那些那些因我而死的人,他们把我团团围绕,为我吟唱着地狱的颂歌。
我始终还是无法成为像他一样的人啊,我可以无情,可以虚伪,但我却不像他一样,我会害怕,每当午夜梦回,我总会想,苏烨呢,他是不是也会同我一样,锁住自己的内心,却被罪孽束缚着,无法自拔。”
这个晚上,蓝琳讲了很多,讲她的过去,讲她的现在,也讲她的未来。从头至尾,苏慕歌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插一句话,尽管她的心里无比震惊。她第一次听见别人嘴里的苏烨,却不知道他竟然会是这个模样。她一直觉得,自己的哥哥,或许只是患上自闭症的少年,封闭住了自己的内心,不愿与人交流。却不知道,他是换了一种样子,进行着自己的生活。
尽管他早已面目全非。
苏慕歌越来越喜欢南书城的黑夜,她记得张爱玲曾经说过,人生是一袭华丽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每次想起这句话,脑海里总是无端地浮现出南书城白天与黑夜不同的光景来。在她的心里,这里的白天被包裹在虚伪地美好之下,所有的人阿谀奉承,好像脸上虚假的笑容能让你活得更久一样。而一到晚上,它终于褪下了华丽的留仙裙,露出身体狰狞的伤痕,南书城就这样鲜血淋漓地活在不见天日的黑夜里。
就像现在,她穿越激烈碰撞的人群,终于来到城市的另一边,有了那天晚上的教训,文娱部的地盘倒是和平了很多,也不见有什么人前来造次。苏慕歌凭着精湛的化妆技术,正专心致志地为即将登台的舞者勾勒着妖娆的内眼线。张然熙蹲坐在一旁,两手托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时发出由衷的赞叹,“慕歌,我看你平时不是化裸妆,就是文艺范的妆容,没想到你不仅是小清新,连烟熏妆也那么在行,真是太厉害了!”
苏慕歌心里暗笑,你不知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过她表面上还是很谦虚地说:“也没什么了,只是平时闲着没事,略有涉猎而已。”说着她又用指腹轻轻点了点眼周的眼影,好让妆散开,算是完成了点睛之笔。
此时刚好到表演的时间,那舞者谢过慕歌后,便匆匆跑到帷幕的后面与同伴回合,张然熙拉着苏慕歌到她觊觎已久的好位子站好,帷幕渐渐拉开,苏慕歌满意地看着他们脸上浓郁的哥特风的妆容,只是随着音乐响起,她看着众人的舞蹈,却是皱了皱眉头。
她刚想回头叫张然熙给点意见,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看得津津有味。苏慕歌巨汗,难道这里的人欣赏能力就这个水平?她真不想点评了,不是自己因为看过太多演唱会而有所挑剔,只是眼前的几个人一个个跳得只是最最简单的动作不说,一个个动作僵硬,彼此间又不默契,团队协作能力严重不足,看上去就跟群魔乱舞似的。要不是看见张然熙看得那么认真,她苏慕歌铁定是要耻笑一笑她的审美水平的,现在心里的吐槽说不出口,她心里跟堵着口气似的,憋得难受。
“齐修是怎么挑的人?都跳了那么久还这个水平?”嘲弄的声音飘了过来,阿丘双手懒懒地插在裤袋里,看着舞台,嘴角一歪,算是表达自己的高端黑了。
苏慕歌听见终于有人跟自己志同道合,一脸兴奋地看向声源,见来的是阿丘,笑容立刻褪了一半,不过阿丘的身体倒是不错,前几天还被打成那样,现在已经几乎完全恢复了,不是疤痕体质就是好,除了嘴角还有一点结的痂之外,脸上几乎看不出被打的痕迹。
“阿丘学长。”张然熙看见他,倒是无比激动,大力地挥动着自己的手臂。
阿丘也看见了她们,连忙想转身就走,无奈一把被周旋架住,连拉带拖地慢吞吞地走过来。“臭小子,平时都没见他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的。”阿丘小声嘀咕着,却还是被苏慕歌尽收耳底。
只见苏慕歌立即扬起一抹最灿烂的笑容迎接他们,“两位学长,怎么这么巧又见面了,我还以为你们不会来了呢。”
阿丘早就料到她没什么好话,依旧沉着应对,“这里是好地方,有空当然是来逛逛了。”
“是啊。”周旋倒没有听见苏慕歌话里的讽刺,立即接过话来,“这里偶尔乱是乱了点,大部分时候还是挺安全的。”
他还以为自己说的很有道理呢,完全忽视了阿丘眼里的冰冷与无语。
“阿丘学长的伤好了么?”还好张然熙出言缓和了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虽然也不知道她注意到没有。阿丘瞥了然熙一眼,点点头算是回答。
看着他这么拽的样子,苏慕歌心里很是不爽,虽然表面并没有发作,而粗线条的张然熙见阿丘对自己爱理不理,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满,反而又继续盯着舞台上舞动着的人。
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这时台上竟然有人向他们跑过来,苏慕歌还以为他是要谢谢自己给他化的妆呢,连台词都准备好了,含笑看着他。结果那人下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喂,你说我们跳得不好,有本事自己来一段啊!”
苏慕歌看着那人怒气冲冲的样子,很是不解,音乐声那么大,这他也能听见?
阿丘明显也吃了一惊,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尽管五官还是构成了一座冰山,分明是再说:“爷心情不好,不要惹我!”
没想到那人直接越过阿丘,冲着苏慕歌嚷道:“我知道你,叫苏慕歌是吧,你以为自己跳得东西好死了吗。”
苏慕歌瞬间石化,难道这人会读心术?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啊。
胆小鬼张然熙一看又是一副要干架的姿势,偷偷退后一步,与危险圈保持一定的距离,周旋刚想帮苏慕歌说话,直接被阿丘一个眼神封杀掉。此时不虐,更待何时,阿丘这时来了兴趣,故意酸溜溜地说道:“明明是自己实力不行,还要气别人实话实说。”
看阿丘一反常态地还会帮自己说话,苏慕歌心里的危险警报立即嘟嘟地响了起来,自己也马上变得精神抖擞。
而那人被这样一激,更是怒发冲冠,大声吼道,“有本事你们来一段啊!”
“来就来。”阿丘就是等他这句话,大掌将苏慕歌一推,“来,慕歌,给他们秀秀,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他这话来的很是突然,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阿丘就一把抢过那人手里的麦克风,提高了音量说道:“下面欢迎文娱部苏慕歌同学为大家带来才艺表演。”
“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底下突然聚了这么多人,顿时掌声雷动,苏慕歌当时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恶狠狠地瞪着一脸得意地笑着的阿丘,眼里的熊熊怒火燃过了漫山遍野。
“哈哈哈。”阿丘躲过她直视的目光,笑着把苏慕歌推向了舞台中央,自己飞一般地窜到了台下。刹那间,镁光灯打在她的脸上,苏慕歌看着台下一双双神色各异的望向自己的眼睛,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黄昏下的夜语者广场更像是暮年的老者,白发苍苍,在瑟瑟秋风里显得凄凉又无助,苏慕歌站在巨大的喷泉前,仰头看着“夜语者”三个烫金的大字,在夕阳里滚滚发烫。她抬起手,将手指并拢,阳光依旧从手指的缝隙里漏出,滴在她的脸上。她想起那时她还在上海,她像看天书一般盯着物理发呆,是苏慕影教会她光的衍射原理,她说,透过一定程度窄小的缝隙看白色的光,可以看到七彩的颜色。那时她咧着嘴笑,他说什么她也不相信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于是他拿出螺旋测微器,将距离调制最小。他一手握着她的手,一手遮住她的左眼,她明亮的右眼里,终于看见了从那微小的缝隙里闪烁的七彩的光芒。
想到这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急速的下沉,坠入谷底。她看着天边的太阳,即使命不久矣,依旧挣扎着散发着自己最极致的光与热,刺得她几乎想要留下泪来。其实来到这里,苏慕歌明白自己心里最最放不想的还是她的哥哥,她失踪了整整一年的时间的哥哥。
“哥,我们是不是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她在心里轻轻地这样对自己说。
“小妹妹,都要到晚上了,在这里逗留不好吧,”突然几个人围了上来,打断她的思绪。苏慕歌握紧了双肩包的带子,警觉地看着她们。
“喂,你们想干什么?”还没有等苏慕歌说话,一声怒吼直朝着他们冲过来,周旋怒气冲冲地站在他们的身后。
为首的男子不屑地看着他,笑得一脸戏谑,“怎么,来英雄救美么?别英雄没当上,倒成了狗熊,哈哈哈!”一群人全都附和着笑起来,苏慕歌白了他们一眼,心想着为什么这些人的笑点那么低。
只是周旋还以为自己是正义凛然,舍身取义呢,一个箭步上前,企图将慕歌从狼圈里解救出来,无奈自己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为首的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连人带衣地把他提了起来,周旋哪有受过这样的屈辱,只是此刻自己双脚离地,挥着手在半空里挣扎,样子甚是滑稽。也是,虽然周旋身高已有1米8,但是那男人虎背熊腰,两米多的身高,再加上两百多斤的身材,把周旋提起来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苏慕歌看着周旋,在心里早就笑抽了。无奈此刻她必须流露出身为二八年华的少女应该具备的害怕,只能死死憋着笑,憋得眼睛都红了,看在外人眼里,却是这个身材瘦小的少女害怕得几乎要哭出来。
这时,大汉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起来,终于把手里的周旋交给身边的手下,他一接起手机,马上变了脸色,立即点头哈药,脸上的肥肉全因为笑得太讨好全都堆在一起。
“好。是,是。”他挂了电话,跟换了张皮似的,立即变了脸,摆着架子指挥着手下,“你们把这个小妹妹送到老大那儿去,至于这个家伙。”他看了一眼周旋,“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周旋瞪大了眼睛,拜托,他不是来救美的吗?怎么最后成了打酱油的?”
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慕歌被他们“请”到车上,苏慕歌虽然表面上十分的害怕,内心却是无比欢快,这次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零距离接触南书城的黑夜了,一想到这里,她心里那头不安分地小兽再一次躁动无比,临上车时,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旋一眼,周旋正被那些人抓着,动弹不得,但嘴里还在大喊,“我会来救你的!”
“你还是先救救自己吧。”当然这句话她没有说出来,只是她很不明白周旋这个人为什么一定要逞能,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虽然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她摇摇头,自己和他又不熟,想那么多干什么,便随着他们上了车。
很快天色便暗了下来,昏暗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南书城向他们张开怀抱,苏慕歌看着沿路的一片荒凉,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车子便带着他们在一座破败的楼宇前停了下来。有身着女仆服侍的人为她打开车门,声音像是软绵绵的棉花糖,却甜得发腻,“苏小姐,有请,主人正在里面等你。”
苏慕歌下了车,眼前的房子看上去虽然很大,但不难发现,早已年久失修,空气里更是弥漫着腐烂破败的味道。房子里也是漆黑一片,那女仆手中的烛光成了黑夜里唯一的光源,苏慕歌跟在她的身后,脚下的阶梯完全由坚硬的石头构成,沉重的脚步声在偌大的房子里久久没有散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女仆突然停下脚步,甜甜地说道:“到了。”
苏慕歌正在东张西望,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她的后背。她们的面前是一睹布满浮雕的石壁,烛火尽在眼前,影影绰绰,面前的人笑得阴森森的,上扬的嘴唇在摇曳的烛光里忽明忽暗。或许平时被奶奶吓得次数太多,此刻苏慕歌倒没有多少害怕,只是试探性地问道:“这是墙壁啊!”
女仆冷笑一声,吹灭了手里的蜡烛,一时俩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听得轰的一声,眼前的石壁裂开了一道缝,石门缓缓开启,另一边的明亮刺得她遮住双眼,许久才适应过来,她透过两指间的缝隙看见自己的正前方坐着一个男人。说是男人,一双狭长丹凤眼懒懒地眯起,模样倒比女生还要生得俊俏。他用手支着下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许久才说道:“欢迎光临,我亲爱的苏慕歌小姐。”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娘,齐修起身,张开双手,装作想要拥抱她们的样子,“我叫齐修。”
苏慕歌巨汗,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男不女的人,当即就想撒腿就跑,因而弱弱地问道:“请问我现在可以走吗?”
“走?”齐修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又眯起眼睛,“我这里不好吗?怎么刚来就想走?”
“不是不好。”苏慕歌摆摆手,笑着说,“我家上有兄长,再上还有奶奶,我这么晚还不回去,他们要担心的。”
“这样啊,说的也是。”齐修装作明白地点点头,只一秒,便一脸委屈地嘟着嘴,“可是你走了,谁来陪我玩呢?”
“她,她啊!你的小女仆这么可爱!”苏慕歌赶紧把那女仆推到自己的身前,“我想她也想和你一起玩的,这位小妹妹,你说是不是?”
小女仆一听一脸娇羞地点了点头,脸上的红晕满天飞。只是齐修却不满意她的话,伸出食指摇了摇,媚笑道,“NO,NO,NO,小布丁,我要看你和慕歌玩!”
一句小布丁让苏慕歌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她还没有明白齐修话里的意思,却见小布丁与她面对着面,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她愣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回一个bow,就看见一个巴掌朝着她劈过来。她额了一声,向后跳了一步,那巴掌来得又疾又猛,虽然没有打到她,一掌劈在空气中,掌风凌厉,也让她够呛的。何况苏慕歌几乎能够听见空气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她顿时肃然起敬,没想到眼前的小不点人小力气倒不小,换做以前,她一定很愿意和她切磋。只是她苏慕歌继承了她爸的优良基因,一向是意志坚定,说一不二,说不会动手自己就一定不会出手。
于是她接连后退,一边避着小布丁高高扬起的手掌,一边解释道:“我不会打架的,跟我打也没什么意思是不是?这位小妹妹,何况我与你也无冤无仇对吧。”只是那小布丁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丝毫没有怠慢,眼神暗淡无光,像是受着摆布的洋娃娃。
苏慕歌当真无语,这明显是在打持久战啊,虽然这样一直防着还挺轻松,不过她还是小小地担心着面前这个小身板的。果不其然,还没打完两百招呢,小布丁已经是明显的招架不住,气喘吁吁了。
“要是你不行的话,我们可以先中场休息的。”苏慕歌也是出于好心,只是听在小布丁耳朵里却是极大的讽刺,当下挺直了身子,一运功,只听得大喝一声,她用自己最后的力气举起了手,朝着苏慕歌打过去。苏慕歌万万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的拼命,睁大了眼睛,僵在原地。小布丁以为自己终于逮着了机会,嘴角这才有了一丝笑意,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些,只听得啪的一声,她低着头,姿势在这一刻定格。手下的痛楚让她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苏慕歌正站在她的身边同情地看着自己,而他的手不偏不倚砸在身前凹凸不平的石壁上,鲜血顺着手掌流淌下来。小布丁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虚弱地摔在了地上。
苏慕歌看着倒地不起的小布丁,硬是没有反应过来,她分明记得自己刚刚也没有动手啊,这样也行?这下她真的有点佩服自己了。只是在别人的地盘干了一个人,苏慕歌有些心虚地看着齐修,想要解释,“那个,你刚才也看见了,一直是她...”她将手放在胸前摇了摇,“我也没有怎么样,是吧。”
“嗯。”齐修点点头,脸上一直保持着妩媚的笑容,“我也看够了,你走吧。”
“走?”苏慕歌愣了一下,没想到他竟会这么快就放自己走,她还以为他会派他身后的手下继续对付他呢,不过人主人都已经发话了,她苏慕歌当然是溜之大吉了。虽然四周一片漆黑,她还是凭着来时的记忆,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出口,赶紧逃离了这个鬼地方。
只是齐修一直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这个苏慕歌,还真是有趣啊!”
齐修家的古堡阴森地矗立在南书城的黑夜里,藤蔓爬上古老的土墙,遮住大片的古铜色,如老人般褶皱的皮肤被掩埋在葱翠之后,月光从枝头倾泻下来,白色蔷薇花在夜风里摇曳着清冽的笑容。
身着黑色燕尾服的少年看着面前的镜子里戴着的面具,遮住好看的眼睛,只露出璨如星辰的瞳孔。他伸出双手,示意身旁的女仆将香槟递给他。触碰到掌心的却是粗糙的皮肤,齐修皱了一下眉头,侧身看去,年近中年的女仆低着头,在灰暗的灯光下瑟瑟发抖。
齐修翻转着高脚杯,杯子里的香槟淋湿了女仆的头发,黄色的液滴顺着她的脖颈渗入她的皮肤,空气里是粘稠的血腥的气味。啪,杯子破碎的声音刺痛耳膜。偶有碎渣扎进女仆裸露的脚踝里,鲜血立刻渗出来,染红了她脚上纯白的袜子。
“真恶心。”齐修捂着鼻子,缓缓地走了,直到在顶楼的窗户边,他才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道,“小布丁呢?”
梦幻派对即将举行,他看着不断有车在古堡门口停下,载来了穿着鲜艳的女孩,也载来了欢声笑语。然而,他却只是冷冷地看着,脸上没有微笑,也没有其它任何的表情,直到最后一辆车停了下来,两个女孩优雅地从车上走下,其中一个身着粉色公主裙,一袭嫩粉将她娇小的身材衬托得玲珑可爱,另一个一身淡蓝雪纺长裙,长裙飘飘,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苏慕歌把脸上的燕子面具扶正,看着黑暗的古堡,便想起上一次被带到这里所发生的事,一脸的不情愿,“这古堡,那么阴森,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什么啊,你平时胆子不是很大吗?”张然熙对苏慕歌对这次派对一直三推四推的行为一直表示不解,好不容易绞尽脑汁才拉她过来,她当然是推着她的后背,连哄带撒娇才迫使她进了古堡里。
古堡里别有一番天地,话里的吊灯高高地悬挂在上空,温暖的灯光恰到好处,把古堡内的气氛衬托得静谧而温馨,悠扬婉转的音乐留恋在大厅的每一个角落,男人搂着女人纤细的腰肢,静静地跳着舞蹈。
这里与苏慕歌的想象真是大相庭径,苏慕歌从来不知道这才是这里真正的样子,警惕的也渐渐地平静了下来。这时一双手伸到了眼前,阿丘穿着帅气的西装,略略俯身,绅士礼仪做的很标准,“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我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张然熙惊讶地指着自己,“我?”
阿丘含笑地点了点头,张然熙羞涩地轻轻把手搭在他的手里,有他领着走到了大厅的中央。苏慕歌略有所思地看着俩人,没有注意到附近的周旋涨红了脸,正在原地来回踱步着。终于,他下定了觉醒,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慕歌走去。
“这位小姐,请问可以做我的舞伴吗?”
苏慕歌弯着脑袋看着齐修,轻轻地笑着,露出半边脸颊浅浅的小梨涡,“给我个做你舞伴的理由。”
“因为,”齐修意味深长地一笑,俯身贴着她的耳朵,“我知道你的秘密。”他的声音很轻,吐露的气息还萦绕在耳际,带着不可抗拒的诱力。
“这个答案我很满意。”苏慕歌任他握着自己的手,随着他走去,忽视了身边众女直勾勾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周旋失落地站在他们的身后,深深懊恼着自己怎么这么懦弱。
“我倒是很好奇,你知道我什么秘密。”苏慕歌将右手搭在齐修的肩上,左手与他十指相扣,她尖巧的下巴靠在他的肩头,两个人看上去是如此的和谐。
齐修修长的手指在苏慕歌的腰间游动,带来滚滚的热浪,他的嘴依旧贴着她小巧粉嫩的耳朵,“这么快就告诉你,不是很无趣了吗。”
苏慕歌的笑容又深了几分,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随着音乐徜徉在舞蹈的世界里。
古堡的派对盛大而和谐,所有的人都沉浸在喜悦之中,却没有看见黑暗里一双明亮的眼睛,犹如头顶的灯光一般明亮却不动声色。
周旋觉得很郁闷,猛地将一大杯香槟灌入自己的口中,酒精的刺激缓解了他激动的心情。“能不能陪我喝一杯呢?”好听的女声自耳边浮动,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高挺的鼻梁,也不是诱人的双眸,而是深深的...*******周旋一下子涨红了脸,舌头直打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