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情的改变,却是因着来了这么一位草菅人命、极为昏庸的县太爷开始,越城忽然是人心惶惶起来,也不知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赋税严重,简直就是人心惶惶,这般也就罢了,更加民愤四起的,却是因着无力缴纳赋税的农民们,又是手无缚鸡之力,只能被逼着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了这一位好色的县太爷,这还如何了得!这般世风日下的,岂不是叫人不得安生么!
虽说如此,只是越城的百姓们一向是安定惯了的,养成了江南水乡那般儒弱的个性,此时此刻,纵然是遇见了这般的情况,却也不懂得反抗,只能够受尽了县太爷的压榨,这般一来,越城上下,怨声载道,甚至逐渐养成了官商勾结的风气,使得越城一下子就败落了下了去,放眼望去,皆是萧条景色,一见便是永无宁日了。
而偏偏正是这般时候,越城的狗官县太爷终于遇上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偏僻的巷弄里,二八年华的少女不着寸缕,死在了破烂的陋席里,一看就是受尽了侮辱而死的凄惨模样,忽然引得人心惶惶,而县太爷那时正捂着帕子,生怕这弥漫在鼻尖的腐朽血腥的味道腐蚀了自己一般,紧皱着眉头,是厌恶的模样,一甩头,只凶神恶煞地盯着面前的师爷,只不过蒙在帕子下的声音却依旧是闷声闷气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师爷一个哆嗦,低着身子,却只能不知所措地摇了摇脑袋。
这件事情突如其来,与他无关,他又如何知晓?
县太爷依旧是厌恶着,却在这时只听说了这姑娘竟然是城北米行李员外的亲闺女,这消息被他一听见,县太爷果然是神色一惊,瞧着便俨然是受到了惊吓的模样,既然是李员外的亲闺女,那可就不得了了!这李员外的米行,在越城可谓是一家独大,因而在越城之中,无论是遇着了什么事情,只要有了李员外一句话,那自然便是有法子解决的,如今却是死了女儿,又是枉死了,抓不出真凶来,可是如何是好?!
师爷慌了,县太爷是更慌了。
而李员外便是在这个时候而来的,一见了这般景象,忽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那一家子的家眷更是跟着发出了嚎啕的声响,简直就是要将这越城给炸开了一般,县太爷一惊,微微躲过了自己庞大的身躯,一双贼亮的眼珠子却是悄悄地睨着这一大家子,正思忖着法子,只是无论如何,这般躲着,也不是个办法,关键还是要找出了凶手来!
他这般想着,又是瞪了一眼身旁瘦弱的师爷,只道,“你说吧,究竟是应该如何是好?!”
那师爷原本就是瑟缩着身子,此刻一双腿更是只哆嗦着,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是声音颤颤,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这才终于开口说道,“要我说,大人,这般可好?”
说着更是趁着人多,声音嘈杂之际,忽然凑到了县太爷的耳边,只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什么,却是叫县太爷终于点了点脑袋,很是满意地瞧着这一位师爷。
而那师爷的法子,自然是随便在李府寻了一位好惹事的家丁来,然后屈打成招,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毕竟那位李员外也没有追究什么。
只是越城始终是不太平了,这件事情还没有过去了多久,相似的事情却是再一次东窗事发,与之前的少女模样可谓是如出一辙,这下子,县太爷可慌了,无奈之下,只能够学着之前的法子,一个又一个无辜的人经受不住屈打成招,而惨遭枉死。
只是县太爷这般的法子,自然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谣言忽然之间甚嚣尘上,一个个是人心惶惶,却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来,而偌大的一个越城,却是显得愈发的荒凉起来了。
而这一回,受倒霉的,却是荣宸了。
午时,斩首示众。
他便是这一回的凶手,尽管所有百姓都知晓,不过是县太爷找来的替罪羔羊罢了。
荣宸伤痕累累,跪在了烈日骄阳之下,承受着百姓们的指指点点,他的额头上是豆大的汗珠子,那些纷纷议论声却是清晰可闻,他就这般低着脑袋,看不清面容,只不过是纹丝不动罢了。
而他脑海里却想起了阿洛捎来的一封信。
信上所言,只有他死,才能活。
万般无奈之下,荣宸只能咬着牙,签字画押。
而迎来的,却真的是一个死字,甚至就连他自己还没有明白过来,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强撑着抬起了脑袋来,满是血污的一张脸,依稀可辨刚毅的轮廓,也遮不住他清秀的一张脸,荣宸便是在这时忽的扬起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来的,视线所及之处,慕染正坐在轮椅之上,对上了她一双清澈的眸子,只是她却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脑袋。
而便是此时,慕染微微侧过身子,是对阿洛所言,“究竟那些姑娘们,有什么相似之处?”
阿洛自然是听见了慕染的话的,不过却只是嘻嘻一笑,保留着神秘,却并未多说些什么,慕染知晓阿洛的心思,却只是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发现了真凶?”
“哪能呢?”阿洛只笑道,“他太狡猾了,又找到了那么多的替死鬼,不过倒还真是有趣呢!”这话说得,好像果然是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而便是这个时候,时辰到了。
满身肥肉的刽子手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闸刀,手起刀落,鲜血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少妇女们捂住了脸,尖声尖叫着,就是慕染,也侧过了脑袋,微蹙着眉头。
不忍再看。
荣宸大汗淋漓地自梦中惊醒的时候,一片昏暗的烛光之下,慕染便立在了他的身侧。
全身皆已汗湿,他瞪大了眼睛,眼里满是惊恐的表情,而那般真实的梦境却依旧是历历在目,当闸刀落下来的那一刹那,那般刺骨的疼痛就像是寒夜里彻骨的冷风,再之后,一切都归于黑暗的虚无,荣宸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之前的他,究竟沙场,一次又一次地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都没有这般的恐惧。
而那样虚无的感觉,就像是侵蚀着荣宸的肌骨一般,剥开了他的皮肉,露出了苍白的骨头,伤口流脓,结痂,又被狠狠地剥离,是一次又一次地折磨着他,荣宸只觉得,自己很久没有觉得如此的惊惶了,而便是这个时候,就像是有人拉了他一把,终于让荣宸从梦境之中清醒过来,只不过依旧是后怕罢了。
荣宸的身子还在不断地颤抖着,一双空洞的眼睛就是这般瞧着面前的慕染,他的声音颤颤,终于说道,“究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慕染瞧着荣宸这般模样,却只是淡淡说道,“我说了,只有死,才能活。”
荣宸这才想了起来,他在牢狱之中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他依旧不明白,这儿究竟是在哪里,以及入籍,是什么时候?!
而便是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慕染终于淡淡开口说道,“是你被处死之日的半年之前,也是第一件案子发生的前一日,而这里,你听说过平行时空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荣宸起初自然是不解的,只是在听见了慕染淡淡的话语之时终于反应了过来,她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所谓平行时空,便是不同的朝代,不同的地方,与他之前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洛城,是全然不同的存在,在这里,一切都是陌生得无以复加的,没有熟识的人,也没有任何可以值得回忆的东西。
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陌生得可怕的存在。
而最重要的,却是荣宸早已知晓了自己的命运,也便是因着如此,荣宸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这般想着,荣宸忽然握紧了慕染的手,是瞪大了眼睛,只是喘吁吁说道,“慕染,我们一定要逃出去,是不能待在这越城之中了,否则,是会死的!”
“没用的。”却偏偏这个时候,是一声带着稚气的纯洁的声音,荣宸这才瞧见了双手托腮的男子此时正盘腿坐在了椅子上,咧着嘴吧,眼角弯弯,是无邪的笑意,只是他的声音却是那般的冷,只毫不犹豫地便否决了荣宸的话,而看在荣宸的眼里,更像是充满了敌意,荣宸不知道,眼前的男子,究竟是在想要干些什么。
真是可笑,天地之大,不过是小小的洛城罢了,他若是想要逃出去,又有什么是能够拦住他的!而这家伙这一番话说得,未免也太极端了些,只不顾荣宸还在这般想着的时候,阿洛却只耸了耸肩,面上的笑容却依旧是无害的,而一双清澈的眼眸里,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却是如何也看不透的。
荣宸的视线却是在这时凝固在了慕染的身上,却是听见了她只轻轻说了一句,“好。”
便是这一句,终于叫荣宸放心了下来,他不能留在了这越城之中,他一定要远远地躲开了这里,只有这般,自己才能活。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慕染叹了一口气,“其实还有半年,你不必如此着急。”
慕染却不知,荣宸是真的怕了,倒不是因着那般事情,而是他在梦中所经历的空虚与痛苦,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荣宸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经历那般的梦境了,他要回去,他再不想留在这里,这般想着,荣宸只目光灼灼,便是这般瞧着慕染,然后他说道,“其实你知道吧,你知道回去的法子。”
只是回应他的却只是一双轻轻覆在了荣宸手背上的一双书,慕染只是幽幽开口,“出城再说。”
马车一路颠簸,荣宸掀开了帘子,终于瞧见了城门口的火光,他终于安心下来,是松了一口气的,只是他却没有想到,马车却在城门口被拦住了。
县太爷家遭贼,被盗了不少的金银珠宝,县太爷心中愤愤,特下令所有人都不得进出城门,势必要捉住那般大胆的贼人,而便是如此,慕染等人,死如何都出不了城门了。
“大不了杀出去,不过就是这些官兵罢了。”此时的荣宸,就像是全然失去了理智一般,颤抖着身子,一双眼睛里露出了害怕彷徨的神情来,他是真的害怕了。
倒是一旁的阿洛只是依旧盘腿坐着,露出了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来。
“先回了客栈再说。”慕染的帕子自荣宸的鼻尖缓缓飘过,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微微眯着眼睛,似乎是陷入了睡梦之中,耳根也终于在这时清静了下来,阿洛揉了揉耳朵,这才说道,“这小子,如何变得这般厉害,简直就是叫人害怕!”
话音刚落,谁知慕染却只是睨了阿洛一眼,却很快又收回了眼神,只是说道,“还不是你干的么,阿洛,你还是将他变回来的好,否则,新帐旧账,是要一起算算了。”
阿瞅吐了吐舌头,却是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来。
等到荣宸终于醒来,却是平静了许多,一双混沌沌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他瞧着自己,又抬眼瞧着面前的二人,这才问道,“为何不能出了城门?”
至少声音是冷静的。
“先前若是阿洛这般同你说,你自然是不会信的,如今,是你亲眼所见。”慕染点燃了香薰,青烟袅袅升起,她的声音忽而变得飘渺起来,“这是你的命运,而命运,是躲不开的。”
荣宸心头一颤,像是明吧了慕染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又像是不明白。
却在这时,只听得了慕染又说道,“他会将你牢牢束缚,让你挣脱不得,这便是命运,如同先前贞娘的命运一般。”
“究竟应该如何是好?”荣宸不似之前那般慌张,却是冷静地问道。
“反抗吧,虽然反抗未必会给你带来什么,只是若是不反抗,你只会失去一切。”
这一回,却是阿洛含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