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染做了一个不是很愉快的梦。
恍恍惚惚之间,他仿佛跌落云端,周遭一片软绵,他使不上力气,忽的似乎有谁拖住自己的腰身,又像是冰凉的手指一寸寸拂过自个儿的眉间,高挺的鼻梁,顺着脖颈落下来,经过之处,皆是刺骨的冰冷,却又烙下了一片难以忍受的炙热。
这般往复,慕染只觉得自个儿嘴上倒是渴得紧了。
他便是在口干舌燥之中醒来,身上倒是乏得很,漆黑的夜间,睡意甚是浓重,慕染搔了搔脑袋,并未多想,兀自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砖头瞥见窗外的冷风打得半开的窗户开开合合,冷风便是在这时一点一点地灌进来,似有若无,怪不得方才自己觉得冷了。
他关了窗,懒散地打了个哈欠,便躺在床上和衣睡去,倒是没有听见忽的自窗外一声悠长低落的叹息。
这一觉,再醒来,天已大亮。
倒是没有见到沈疏,慕染一个人在这不大的宅子里瞎逛着,又是不时地倒腾着屋室院落之间的古玩,想着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眼前不由得又是大亮。
这一天过得很是爽快,不觉间一直到了傍晚,沈疏这才风尘仆仆地回了来,面上依旧不苟言笑,却是带了些许的沧桑,身上却是干净得很,那一袭白衣像是刚熨过一般,崭新崭新。
慕染撺掇到了沈疏的身前,打量着他,目光触及沈疏手中紧握着的长剑,却是不由自主地拿手遮住了鼻子,摇了摇脑袋。
这家伙,这血腥味,又是去打家劫舍了罢。
沈疏是瞥见了慕染眼里的狡黠的,不动声色,“家主要见你。”
果然......
慕染是想到沈疏上头是有人的,他这般的杀人不眨眼,想来便是传说之中的杀手之流,只是慕染并没有想过,这个年代的杀手,竟然是这么有钱。
只不过既然是做了杀手,自然不能见光,不能让人识破了身份,大抵同死了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所以当初沈疏对自己说让自己死一回的时候,慕染便已然明白过来沈疏话里的意思,只不过他还没有想到,这事情竟然是这般迅速。
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却是要见到大boss了,想来,沈疏背后的人肯定很有钱。
一想到这里,慕染不觉有些小激动。
只不过慕染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此却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虽说这些都已经是后话了。
沈疏趁夜领着慕染离开,一路无言,期间慕染绞尽脑汁地想着话题,无奈都没有打破这尴尬的寂静,一路颠婆的马车里,沈疏只是闭目静坐,根本没有理会慕染。
慕染自觉无趣,撇了撇嘴,右手托腮,觉得有点想吐。
他不知道什么路竟是如此颠婆,他一路摇摇晃晃,只觉得自己的心肝都要给摇了出来。
“别动。”沈疏终于开口,一把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慕染心里大呼冤枉,心里想着不是自己要动,是他们坐着的这马车不听话呀!
不过看着沈疏很是严肃的神情,他还是识相地闭上了嘴。
与此同时,慕染寂静地嗅到了周遭不同寻常的气息,然后他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卧槽!果然晚上不能走夜路!有鬼呀!
慕染还没有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一个急刹车,他整个人差点儿被甩了出去,好在沈疏紧紧扣住了自己,他这才勉强坐定。
“坐好!”随着这二字,剑已出鞘,沈疏一个飞身,已然消失在马车之中,独留下瑟瑟发抖的慕染,还没有缓过神来。
慕染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了千机匣,想着自己怎么说也是在竞技场里打出过雕像的人,不该窝囊地缩在这里的,不过又想着现在可是荷枪实弹,要是磕着碰着,那痛感都是实打实的,既然小命要紧,自个儿还是听沈疏的话比较好。
这般想着,慕染又觉得心安理得起来,只能双手合十,心里想着沈疏武艺高强,这些自然算不了什么。
只不过他似乎太乐观了一些。
因为等了许久,并不见马车外有什么动静。
这实在太过安静了一些,好像天地间只剩下了慕染一个人罢。
他深吸了一口气,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也顾不得手心里的冷汗,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打探着车外的动静。
不想便是那一个刹那,忽的一道寒光自天边夜色之间而来,直直地指向自己,妈呀,竟然是一柄利剑!
吓死爹爹了!
慕染一个侧身,那柄剑自他的耳边擦过,几根发丝落地他趔趄着翻出车外,又在松软的土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着牢牢地没入马车的木板之间的剑身,直呼,“什么鬼!”
话音未落,忽的自周遭蹭蹭蹭又窜出了几道黑漆漆的身影来,一个个杀气腾腾,慕染只觉得自己是被这些目光包围了,也来不得多想,只能嘿嘿一笑,心里念叨着这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看这节奏,自己似乎是要死无全尸呀!
不不不!他好歹是堂堂帮主,虽然他们帮会只有两个人!
好歹自己的帮会也是有土豪的呀,虽然那个土豪并不是自己!
他才刚穿越到这个鬼地方,还没有走上人生巅峰,不不不,自己并不能死!
“大哥们,要钱好商量!我和你们什么仇什么怨!那个沈疏虽然没我帅,但比我有钱呀!你们要钱找他,别来找我呀!”慕染起身,高高举起双手,企图同这些人讲道理。
都说了,只是企图。
因为下一刻,那些人手中的刀剑,不长眼一般就朝着慕染扎了过来。
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的容嬷嬷,大概就是这么扎紫薇的。
不过他可不想做针线包,毕竟这身子倒是细皮嫩肉,不管了不管了,老子的千机匣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灵活的双手倒是总比脑子快那么一点,千机匣中的弩箭早已齐放,一个暴雨梨花,像是化开黑夜的黎明,慕染只觉得自己脑仁疼,耳边更是嗡嗡嗡得响个不停,等到世界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这些人早已经一个个应声倒地。
慕染的眼睛里,这些人的血条很正常地空了下来,而视野右下的列表之中,也没有了红名的身影,看来,自己似乎是安全了。
他松了一口气,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还未缓过神来,却是直直地倒了下去。
无力感从四面八方压了过来,动弹不得的慕染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除了几根手指,他根本是连动都不能动的了。
靠!还好自己平日里见多识广,机智的慕染此时已然意识到--
他NND,自己分明是中du了呀!
果然,列表里再次出现的红名使得慕染虎躯一震,差点儿心慌慌。
要死了要死了!
他只觉得那人步步紧逼,觉得人生真像打电话。
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
可惜了他一世英名,可惜他那还没有开始收人的帮会!
真是作孽,到死了还想着自个儿的帮会。
还真是个称职的好帮主!
慕染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心一横,心里还是有点儿惦记着沈疏拐回来救自己的,虽然那个看上去无情又无义的家伙确实无情又无义!
他这么想着,眼皮子却是渐渐沉了下去。
大概是已经死了吧,他分明是感觉到了,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或许是一柄利剑,又或许是一把大刀,毫不留情地没入自己的体内,他的全身像是被撕裂一般疼痛,眼角甚至挤出了几滴眼泪来。
他NND,可真是TMD疼啊!
慕染不由得低声咒骂了一句,却随着这一声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喘不过气来,像是有什么重重地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而随着一分一秒过去,那压迫感却是缓缓的退了去。
他的身子越来越轻,像是被推入了海底,一下子沉下去,又浮了上来,这般浮浮沉沉之间,他终是缓缓失去了意识。
而等到慕染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这回倒是觉得身子真是散架了一般。
还没有从存活的惊喜之中清醒过来,慕染发现自己却是趴在了荒郊野岭之上,真是一个奇怪的姿势!
只不过,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老子没穿衣服啊卧槽!
慕染随便将周遭被撕碎的衣物捡起来,匆匆遮住身上几个隐蔽的部位,却在自个儿瞳孔忽然放大之间映入了沈疏面无表情的一张脸。
他们靠的这么近,几乎是脸贴脸了,慕染几乎能看见沈疏近乎完美的面上的皮肤,就是毛孔都显得很是完美。
孤男寡男,荒郊野岭,干柴烈火......
慕染实在不能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只见沈疏一副事后脸地轻叹一声,刚想开口,却是被慕染一下子捂住了嘴。
真是没有想到,他沈疏竟是如此的衣冠禽兽!
慕染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后庭,果然突如其来的剧痛害得他低吼一声。
卧槽......
于是这时候的慕染在沈疏的眼里,便是这么一副梨花带雨的小媳妇的模样。
沈疏都能想到慕染会说出什么话来。
“我不听!我不听!”
虽说慕染的表情很是纠结,沈疏却并未打算如何理会他。
他只是面无表情地褪下了自己身上的长衫,一把甩给了慕染,负手而立之间,很快一群黑衣蒙面的男子围了上来。
慕染是真真石化,低头看一眼衣不蔽体的自己,瞬间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完蛋了。
然而他还没有从难以置信的悲伤之中缓过来,那一群黑衣人却是忽的围了上来,有什么绑住了自己的眼睛,慕染忽的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等到他终于适应了眼前的光亮,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然身处一处富丽堂皇的府邸之中。
若是说沈疏所住是低调的有钱。
慕染想着这里的主人定然财大气粗,否则不会他脚下所踩的地板都是处处鎏金,金碧辉煌,所以在沈疏的眼睛里,慕染是张着嘴巴被一群侍女拥入了浴池之中的。
沈疏说,家主不喜混沌之人。
土豪都有洁癖,慕染表示很是理解,屁颠屁颠地跳进了舒适的池水之中,虽说这一旁服侍自己的人他的确不大习惯。
只是他觉得自己......
确实是该好好洗洗了。
慕染已经怀疑沈疏是有龙阳之好的了,尽管他此时此刻身上心里都不大舒服,心里却是想着自己毕竟直男癌,老天爷似乎不该这么残忍地对待自己。
所以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吧,他只是一不小心刚好坐在了某个突出来的树枝上,或者是被那些不长眼的刀剑划伤,应该不是......
慕染一个激灵,拍了拍脑袋,觉得自己确实想多了。
不得不说,慕染还是洗了个痛快,等到他穿上衣袍,赤脚踩在地板之上,只觉神清气爽,看到沈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沈疏也换了衣衫,双手环胸,手中的长剑却是寒光凛然,他见慕染自屋室之中蹦蹦跳跳走出,他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并不知晓究竟在想些什么。
“随我来。”
三个字如同那一双冰冷的眼睛,慕染吐了吐舌头,倒是习惯了沈疏的冷漠,并不作声,跟在他的身后,并适当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穿过如同迷宫一般的回廊,似乎是走入了府邸院落的深处,在每一次慕染觉得已然走到回廊尽头的时候,沈疏一个转身,视野忽然又是一片开阔,是另一道狭长得如同毫无尽头一般的长廊。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的双腿已然累得不行。
“大哥,你也是蛮厉害的!”慕染这回说得可是真心话。
只是话音刚落,慕染却是一愣。
方才腰酸背痛之间,他只是低头捶了捶自己的大腿,再抬头,哪里还有沈疏的半点身影!
这家伙,简直太神出鬼没了吧!
突然想起了上一回沈疏消失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慕染心中一紧,只暗叹道,自己当初究竟是中了什么邪,才会招进来这家伙。
他总觉得自己这条无比精贵的小命活不太长久了。
唉,帮会领地都还没钱开呢,他这几天,也是未免太心惊胆战了些。
他这么想着,视野所及之处,却是见到一片开阔的水池,不远处的亭台楼阁之间,黑衣书法的男子正微倚在亭间的阑干旁,懒散地屈起右腿,修长的手指抬起一壶酒,酒水泠泠,自壶尖倾落,当真是一幅再美不过的图景。
若是那酒水不是毫不留情地砸在那人脚边半跪着的男子的脸上的话。
慕染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触目惊心。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个好看得如同画中走出的男子忽的提起脚下之人胸前的衣衫,露出的半截白皙的小臂在半空中划下轻巧的弧度,就是将那人往地上一磕的场景都像是电影里某个唯美的镜头。
眼前的这个人,大概是个妖怪吧。
慕染的眼眸深处,独有的剑三系统使得自己看得清清楚楚,那个顶着林晖的名字,长得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人,他的等级,是个问号。
血量,也是个问号。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自己,是满级的。
而自己也是能够清清楚楚地瞧见沈疏的等级和血量的,虽然高出自己许多。
红名都是怪。
让慕染有些发抖的,正是林晖那两个大大的刺眼的名字,却是一片鲜红。
真是完!蛋!了!
慕染下意识地拔腿就要跑,只是突然自周遭涌现的熟悉的气息使得他松开了腰间的千机匣,他分明是第一次闻到这般醉人却诡异的香气,却分明不是第一次,就像是上辈子朝夕相对过一般,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便是这般一晃神,等到再反应过来,那双脚不知何时已然步至林晖的面前。
摩擦摩擦,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
慕染很奇怪自己如何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在看着林晖,看着林晖眼中流转的秋波,觉得那样一张好看的脸如同恶魔一般,他突然不明白,他不是没有听过身边的红颜们讨论过那些听着就很是奇葩的穿越小说们,只是他所知道的主角,穿越了都是大富大贵,拿到金手指,指点江山,走上人生巅峰的呀!
偏偏自己天天提心吊胆,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真真是人生如戏呀!
慕染撇了撇嘴,思考着自己是被秒杀还是被秒杀。
只是那家伙如此玩味地看着自己又是什么情况?!
慕染嘴角微微抽搐,见林晖不出声,只能硬着头皮笑了笑,倒是这笑有多难看,恐怕也只有林晖知道了,毕竟先前那个被磕在地上磕出一摊血的可人儿此时早已经不省人事了。
“慕染?呵。”
大boss终于开口了,还好不是阿萨辛大人那么鬼畜的声音。
等等,这时候还想着阿萨辛,慕染真想抽自己一巴掌,眼前的这家伙,抵得上十个阿萨辛大大吧!
“大哥......”慕染真想说一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这么盯着自己又是个什么事!
不过想到自己的小命还在林晖的身上,他还是识相地只挤出两个字来。
说多错多,以往的经验,说得多了,也死的快一些。
慕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并未注意到林晖在听见自己的那一声大哥的瞬间变幻的脸色,好在他变脸变得快,慕染也没有发现。
“沈疏倒是很少同我引荐......”林晖顿了顿,打量了一眼慕染的小身板,嘴角的一丝浅笑很是诡异,“听闻你倒是贪财。”
这......
沈疏还是挺懂自己的,尽管慕染觉得自己不是贪财,他只是缺了那么些个帮会资金罢了。
慕染识相地点了点脑袋,“大哥,你也是挺懂......”
“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慕染这会子倒是瞧见了林晖的神情有那么一丝的异样,而那一声低沉沙哑,好像是在冷笑?!
慕染只觉得周遭的空气瞬间冷却了下来。
“大人。”沈疏的声音如同救命的稻草,终于使得慕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旁边微微俯身的沈疏,又不动声色地缓缓移到了他的身后,却不想林晖似是不经意地在亭间转了个圈,绕到了沈疏的身后,他同沈疏迫不得已地转身,这会子,倒是同林晖更近了。
“还真是有趣呢!”林晖说着忽的逼近了慕染,那一双烟波流转的眼睛里,不知晓究竟藏着如何令人玩味的东西,却是使得沈疏身子一颤,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毫无预兆地看着林晖忽然贴近的脸,慕染只觉得自己的鼻尖快要触到了他的,那人说话的气息扑在自己的脸上,痒痒的,就是说了什么,慕染也听不真切了。
等到那人走远了,慕染终于反应了过来,那家伙,似乎是说了些让自己日后就跟着他,好好干之类的话。
真是的,好好干就好好干,能不能好好说话!
慕染举着右手扇了扇风,“真是太可怕了!”
他说着这话侧身瞧着一旁莫不作声的沈疏,看着沈疏刚毅的侧脸还有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忽的一愣,“这个林晖......沈疏,你究竟是多大的勇气,才能跟着这么一个怪物?”
“大人并非怪物。”沈疏显然对慕染的话很是不满,那声音也就比以往愈发的冰冷,“这人,你抬他走。”
慕染低头看着脚下被冷落了许久的可怜人,瞪大了眼睛,定睛一看,这才看清了这躺在地上之人的相貌,眉清目秀,身子看着确实孱弱了些,不过也多了几分惹人怜爱,泛白的脸色,还有宽松的衣衫所透出的锁骨,不做男宠简直是可惜了。
慕染咋舌几声,就要抬起地上昏迷已久的人,却在听见沈疏的话时动作一顿。
“只是个变态罢了。”
变变变......态?!
慕染不可思议地看着沈疏,他也是蛮敢说的。
只不过......他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愈发卖力地托起地上的家伙,慕染只想着快点离开这两个变态。
“不过......你是如何知晓大人名讳?”
身后的沈疏话里的意思很是不善,“没有人敢如此直呼他,他也不会对任何人提起,他的名字。”
慕染听着沈疏如此说来,只觉得身子一僵,连带着双腿都开始发麻。
他本是想要托起脚下倒地不起的人,然而身后沈疏的目光一片冰冷,打在自己的身上,慕染是动弹不得了。
“这个......”他硬着头皮指着地上的男子,“我听他说的......”
是时候找个挡箭牌了,虽然慕染心里也是明白自己这话很不靠谱。
“走吧。”沈疏复杂的眼色掠过,却并未多说什么。
反而慕染是愈发的奇怪。
只因着他方才情急开口的话,便是自己也不信的。
总归他如今有了工作,虽然他明白,这是个提心吊胆却又财源广进的活儿。
然而慕染并没有想到,他很快就接到了一笔大生意。
如今元初三年,新帝登基不过几年光景,面上虽是物阜民丰的繁华盛世,却只有极少人知晓,这掌权者,并非弱冠之年登基的皇帝,而是先帝的第八个儿子八王爷。
也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叔父。
沈疏遇见慕染之后接到的第二个单子,便是趁着这王爷临川微服私访之际,拿下他的性命。
“都说了微服私访,你们又怎么知道?”
慕染问完就觉得这话很是降低自己的智商,只是一个沈疏就是如此的深不可测,而林晖更不必说。
难道还有他们办不成的事情么?
可是......一想到要刺杀堂堂王爷,还是比皇帝大哥还要高人一等的老大,慕染觉得自己亚历山大。
“一一一......一定要接么?”
他只是想赚点钱发展帮会,该死的系统告诉了自己,只要他点满了天工树,只要达到了自己当初PVP大帮会的规模,他就能回去了。
所以要收人,所以要赚钱。
只是他慕染以为自己只要做些小本生意就够了,却是万万没有想到一来却是要掉脑袋的买卖。
真是后悔莫测。
“嗯。”沈疏面不改色地应道。
一个字,却是没有反驳的余地。
慕染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却在视线触及沈疏眼睛的一瞬间楞着。
他似乎从未瞧见过沈疏如此模样。
那样从来没有丝毫感情的眼睛,此刻却像是翻着汹涌波涛,慕染总觉得那样一双眼睛是藏着什么的。
然而究竟是什么,他却是看不真切了。
而他们快马加鞭,一路奔波,很跨就到了临川。
翌日,便是密报之中,八王爷私巡之日。
当晚,慕染磨刀霍霍,有点小紧张。
沈疏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对着月亮闷闷地喝着一壶酒。
面上看不出心事,却又是满怀心事。
这大哥,似乎很有问题。
“大哥,一个人喝,多没意思。”慕染嬉笑着凑过去,毫不客气地递上自己的酒杯,笑靥如花。
沈疏淡淡地白了他一眼,壶中的酒倒是分了他半杯。
“咱们都是兄弟了,有什么不痛快大可说出来,藏着掖着多不好呀!”慕染的手肘戳了戳沈疏的胸,一闷头倒是自个儿灌了一杯下去。
说实话,他的酒量并不好,只是这时候像是中了邪,砸吧了嘴巴,只觉一团火在心里烧着,却很是畅快。
沈疏淡淡地看着他滚烫的一张脸,竟然嘴角久违地勾起。
他轻轻地摇头,没有出声。
待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慕染昏昏沉沉地醒过来,一拍脑袋,惊觉自己犯了大事。
完蛋了完蛋了!
前一刻还提着脑袋怕掉下来,现在分明是觉得自己的脑袋太多了!
慕染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就往屋外边冲,却没有想到这外边倒是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临川没有帝都的繁华,有他自己的安静,就是早市,也不该如此热闹的。
这么想着,他搔了搔脑袋,站在客栈二楼,很是费解。
不过周遭的吵闹声也算是听得清清楚楚。
好像是说什么王爷来了,整座城池也随之躁动不安。
等一下......王爷?!
宿醉未醒的脑袋瞬间清明,慕染只觉背后寒风阵阵,脊背发麻。
尤其在听见了沈疏的声音之后。
“他还是知道了。”
这个他,应该就是堂堂八王爷了。
而沈疏这般语气,显然这个问题,很是棘手。
“所以你是说八王爷是因为知道我们要杀他,所以才这么大张旗鼓?”
慕染看着从眼皮子下面经过的马车上,白衣男子端坐其中,车帘子遮住了他的容貌,隐隐透着身形,器宇轩昂。
而那车子镏金镀彩,金碧辉煌。
这般高大上,除了那什么王爷,慕染的确很难想到第二个人。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之前的计划却是付之一炬,所有的一切都被推翻,他们确实是该从长计议。
慕染长长叹了一口气。
沈疏仍然不多说一句话。
很跨就到了半夜,客栈的院子里,沈疏低头擦拭手中的长剑,动作轻柔,不像是平日里一派冷酷作风。
看在慕染眼里,俨然是磨刀霍霍向猪羊。
事情交给了沈疏,慕染自然是放心的。
只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林晖那么放心让自己跟了沈疏去,毕竟他三脚猫的功夫,林晖自然再知晓不过,他不添乱就算不错了。
“大人做事,自有分寸。”
谁知沈疏留给自己的,只有这么一句。
“是时候了。”沈疏忽的收回长剑,白白的月光落在他挺拔的鼻梁之上,照得那脸色更添一分冷峻。
临川的县太爷为了八王爷的大驾光临,特地大摆筵席。
慕染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见过这县太爷,大腹便便,站在县衙外指挥着,紧皱着眉头。
慕染一看这表情,就知道这大官是在心疼钱了。
所以他好热闹地凑上前去,对着县太爷道,“大老爷,就是金山银山,王爷也不一定看得上的,越珍贵的东西,越不是钱能买的,您说是不是?!”
那县太爷本是愁眉苦脸,一听慕染这话,犹如醍醐灌顶。
也不管慕染如此唐突,究竟是何居心。
“小兄弟有何高见?”他摸一把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看着慕染的眼睛金光闪闪。
慕染眨了眨眼经,趴在他耳边只低声耳语几句。
“然后,你就把我卖了。”
并非疑问句,所以听着几分别扭。
慕染勉强笑着点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刀你麻痹起来嗨!
他还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所以当县太爷看见了慕染喘吁吁赶来的时候,摸一把额上的冷汗。
“小兄弟,真是吓死......”
“大人不要方!”
慕染明显笑里藏刀,指了指自己的身后,一身玄衣的男子负手而立,月光勾勒出树下挺拔的身影,偶有微风带起衣袂拂过,只见男子漆黑瞳仁间一片清明。
真真是美男子!
县太爷看呆了。
顺带觉着自己这回是终于有救了!
晚宴在临川独有的静谧中开始,管弦呕哑,觥筹交错,是这里少有的光景。
只是那一片烛光摇曳之间,波光粼粼的荷花池旁,白衣男子只是紧紧地坐着,身影镶嵌在了烛光同月光都找不到的黑夜里。
只是他握着白玉酒杯的手指之间,玉扳指熠熠生辉。
还真是闪啊!
慕染在那一瞬间再一次财迷心窍。
终于在瞧见了沈疏的那一刻终于回过神来。
一直以来,沈疏总是喜好深沉的青灰色衣衫,这还是第一次慕染见他一袭耀眼玄衣,他神色怔怔,觉得其实沈疏这么穿还是很好看的。
只是这么想着,脑海之中忽的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
一如既往地穿着玄色衣衫,在余晖之下朝着自己挥手。
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相貌。
而等再回过神来,沈疏已然在人群之间舞起手中长剑,泠泠月光之下,剑柄的梅花烙在了慕染的眼睛里,灼了每个人的眼。
所有人都惊呆了。
而慕染分明见到了台上高高在上的王爷大人离不开的视线,像是黏在了沈疏身上一般。
很好很好,计划成功了一般。
慕染是相信沈疏的本事的,只要有了接近的计划,刺杀什么的,自然小事一桩。
也只能是沈疏,这么一个掉脑袋的大事,他也能够十拿九稳。
不过也要多亏自个儿的足智多谋,毕竟这个机会也是自己争取来的。
慕染越想就越觉得自己很是足智多谋,却忘记了自己之后是要如何脱身。
便是在沈疏的剑锋流转,寒光惊过,慕染心头一颤,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事情,总不会同自己所想的那么容易。
或者,如今一帆风顺,太过容易,也太过诡异。
临川是座小城,他慕染初来乍到,一个异乡人,自然分外显眼。
他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县太爷,又轻而易举地引荐了沈疏,见到了王爷。
与此同时,这偌大的晚宴,放眼望去,竟不见多少侍卫。
不是他神机妙算,而是有人在瓮中捉鳖!
慕染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要死要死!
他刚想着惊呼出声,只是沈疏手中的长剑早已划破长空,已然刺向了那台上坐着的白衣男子,血色缓缓蔓延开。
四下惊动,慕染却是呆在原地。
所以直到惊慌失措的县太爷领着众侍卫包围此处的时候,慕染仍旧没有缓过神来。
只因为他瞧见了,一向沉稳的沈疏,此时握剑的右手。
却是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