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这般害怕慕染的,更不知晓究竟是因着她这般阴森森的语气,还是那般话里有话的别有深意,只不过慕染只是依然笑意吟吟地瞧着县太爷,一双清澈的眼眸之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却是叫县太爷一直不断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满头大汗,却在这个时候,只听得慕染又是说道,“慕染不明白,大人无罪还不好么,只是大人这般惊惧的表情又是何必?”
“我......”县太爷听着慕染这般说来,早已是面如死灰的神色,不得已,这才告诉了慕染自己所知晓的事实,原来,他与尸骨未寒的师爷,竟然是同乡兄弟,二人自小相识,平日里也都为对方着想,是实打实的好兄弟,只不过县太爷自小便不喜读书,很快就投入到了下海经商的生活之中,也没有什么宏图伟略的,而师爷却不同,当初的县太爷还未经商之时,师爷便已然中举成了秀才,若是连中三元,那便是官运亨通,衣食无忧,自然师爷是个读书人,想要读好书,更想要为官,因而是愈发的寒窗苦读,只为了能够功成名就,异性兄弟二人从此分道扬镳,天南地北,而县太爷因着经商,也小有家产,只不过他们家世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也只是生下了一个男丁而已,若是就这般回乡,恐怕也是要遭人笑柄的,毕竟出来经商的人许多,有他这般成就的不再少数,只不过他们却多是门丁兴旺的,哪里如他一般,只有一个半大的儿子罢了,县太爷一想到了这里,可就苦恼起来,也是他这般的脑子,想着或是从商或是后代,都不是能够光耀门楣的,何不做一个官当当,想来为官的自然是少数,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也不至于丢了面子,县太爷一想到这里,这才高兴起来,只不过他高兴的日子还没有过完,哪里晓得,偏生便是这个时候,偏偏那师爷自高中秀才之后就像是走了下坡路似的,总是名落孙三,却也算是坚持不懈,从来都不放弃的,还终于让他中了,只不过朝廷每年分配下来的名额也就只有这么几个,县太爷当初花足了本金,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县太爷的位置,她心里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买来的官位,本来是应当属于自己那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同乡兄弟的。
那师爷就像是从云端跌入谷底一般,听说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官位就这般糊里糊涂地没了,后来,也是他千万般的大厅,又在瞧见了当今的县太爷之时,这才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就这般狠狠地砸了下来,他只觉得好一阵子的头晕目眩 ,却只恨老天爷的不同,而便是这时候,对县太爷也是心怀怨恨与妒忌。
只是 县太爷对此一切却是毫不知情的,他只是偶然遇见了穷困潦倒,竟然连饭也吃不起的师爷,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又是毫不犹豫地将师爷招进了衙门,从此,师爷也算是衣食无忧了,只不过二人毕竟身份有别,师爷对县太爷却是恭恭敬敬,尽管县太爷时常很是不适应,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师爷从一开始就是计划好接近了县太爷然后是取而代之的。
县太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他对上了慕染的眼睛之时,却是不自觉地就将这些话全部都吐露了出来,尽管有些话,就是他自己也不知晓究竟是该说不该说的,而慕染依旧是神色淡淡地听着县太爷这般独白,略一思索,却是忽然开口说道,“听大人所来,师爷差点儿取代了大人的位置,若是大人想要杀害师爷以泄心头只恨,似乎也并无可能。”说这话的时候更是微微上扬嘴角,只不过那笑容却是使人不寒而栗的。
吓得县太爷更是忙不迭连连摆手,又是讪讪地笑道,“姑娘您这可是天大的冤枉了啊!你也是知道本官的,本官的胆子那么小,就是杀之鸡也不敢的,哪里还敢杀人呢,再说了,师爷不是自杀的么!”县太爷一说到这里,只觉得心中是愈发的委屈,好端端的事情,如何就赖到了自己的身上!
“若是如此,先前大人在为师爷烧纸钱之时所说的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慕染自然不会就这般轻而易举地白白放过了县太爷的,只不过县太爷思索了许久,这才回想起来,只不过听见慕染这般说来,又是露出了惊诧的神情,是无法相信慕染竟然就是自己那般模样都瞧见的,只不过既然是说到这里,县太爷一下子脸色又变得愁苦了起来,一拍大腿,就像是吐苦水一般忽然说道,”姑娘说到了这里,本官就是有话说了,姑娘你是不知道啊,先前虽说是本官的错,本官不应该花了银子买官,只不过那也是我不知晓这个位置本来是师爷的啊,若不是师爷忽然之间找到了我,同我说了这件事情,恐怕我是一辈子都不知晓的啊!若是我早知道这个官位本来是师爷的,我也不会干出这般事情不是么!只是我哪里晓得师爷后来竟然还会恐吓了本官的,你说这可怎么办,他只说他上头有人,还叫我不要再插手越城的案子,只需照着他所说的去做了,自然就不会出什么事情,否则,别说是我头上这顶乌纱帽,就是小命也不保了,所以之前瞧着荣宸公子这般,我也无能为力不是么!慕染姑娘,我都说了,我就这么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您说说,我怎么可能这般胆大妄为地杀害了师爷是不是?!”县太爷说到了这里,又是无比苦逼的神色,而慕染瞧着他这般,只是若有所思,也没有多说些什么,而县太爷瞧着慕染如此,还以为她是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一瞬间,他的眼神似乎有些闪烁,定了定神,又是深吸了一口气,就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好吧,好吧,如今师爷已死,虽说我不知道师爷究竟是谁害死的,只不过师爷的死,本官却是知晓与一个人究竟是脱不了什么干系的!”县太爷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的愈发的抽出,一边说着一边又是千万般地提醒着慕染,可是千万不能够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更不能够让别人知道,他县太爷也知晓这件事情。
“我知晓师爷上头究竟是谁。”就像是唯恐夜长梦多一般,县太爷左顾右盼,确定了屋室之中没有一个人影,这才忽然凑近了慕染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够挺清楚的极其低弱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而慕染听着县太爷所言,虽然是柳眉微蹙,不过倒也还算平静,只是她这般模样,倒是将县太爷吓得不轻,只是不可置信地瞧着慕染说道,“难不成姑娘早就知晓了这件事情?!”
“不,只是刚刚知晓。”慕染却是淡淡一笑,“只不过如此,倒是所有事情都能够解释得清楚了。”一句不知所云的话说得县太爷是一头雾水,想来他本来就愚笨,这个时候更是不知道慕染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只能够神色怔怔地望着慕染。
而在宁王府之中,宁王爷显然是没有料到会将慕染给盼来的,而他自然也感受到了,那一抹不同寻常的疏离的意味,只是宁王爷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浅浅一笑,这才开口说道,“楚姑娘大驾光临,是本王有失远迎了。”
慕染微微欠身,做足了礼数,“王爷言重,慕是慕染冒昧,打搅王爷了。”
两个人虽说都是如此的客套,只不过各人的心思,恐怕也只有各人知晓了,宁王爷更是不着声色地褪下了身旁的丫鬟小厮们,只留了展云在自己的身边,这才说道,“楚姑娘忽然造访,恐怕不止是看望本王这般简单吧。”
自然不会这么简单,慕染笑着将手中的字条摊在了宁王爷的面前,只开门见山地说道,“这字条想来是王爷交到师爷的手中吧,‘再不住嘴,家人难保’,慕染还真没有想过,王爷竟然还会使出这般卑鄙的手段。”说到这里,气愤陡然冷了下来,似乎慕染从来没有意识到坐在自己身前的,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堂堂宁王爷。
只不过宁王爷倒是也不气恼,只是依旧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来,“姑娘可有证据?”
“王爷还不明白么,那么多守着牢房之中的人,精兵二十,全都是王爷的人,而慕染先前所言,除去慕染,再无人能够接近牢房,就是县太爷李大人也不能够,而能将枝条送到了师爷手里的,也就只有一人。”
宁王爷嘴角弯弯,笑得愈发是别有深意。
“自古,只有送来吃食的,才是最不引人注意的,历史规律自是如此,不是么?”慕染一双纤细的手指缓缓滑过手中的白玉杯口,微微低着脑袋,似乎是在想些什么,“想来,师爷之前与宁王爷的交易,怕是不浅。”是坚定的笃定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