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越停好车走过来,远远地,见林沐和苏念相谈甚欢,他心里是高兴的。
人到中年,看似堆积的阅历和财富越来越多,其实心里清楚,真正能抓住想抓住的到头来不过还是真挚的情感。
他走过去,面带微笑:“聊什么呢?”
“聊你听不懂的。”几乎天下所有的孩子都以怼自己的父母为乐,林沐也不例外,看到林清越轻蹙眉头,咧嘴笑开:“我就不在这当电灯泡了,四处转转,一会儿你打电话给我。”
林清越随口叮嘱:“别跑远了。”
说完,发现苏念和林沐双双惊讶地看着他,林清越恍然一笑,他的儿子已经是大人了,而自己无疑成了啰嗦的老头……
这个认知还真是让人悲伤啊!
不过林沐一走,啰嗦的老头秒变深情的大叔,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念:“我多想陪你一起去。”
苏念含笑:“我知道。眼下姚婧之请假,我也不在,公司没有你怎么可以……放心,我很快回来。”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林清越紧紧搂住她,低头吻她的唇,掠夺她的呼吸,那般不舍,那般纠缠。
“雅市气温比襄城低很多,要穿的暖一些。”
“好。”
“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好。”
“雅市医疗条件不如襄城,如果娄梦身体状况允许就转到襄城来,我会尽力安排。”
“好。”
“是不是嫌我很啰嗦?”
苏念笑:“不嫌。”
林清越又搂紧她,开始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登机的最后时间还是来了,苏念说:“周六我一定回来,我们一起回我家吃饭。”
“好。”林清越在她额间一吻:“到时我来接你。”
排队过安检的时候,苏念一扭头就看到林清越清隽的脸。
他本来略显伤感的眼睛里在迎上她目光的同时,立马浮上了温柔笑意,瞬间就逼出了苏念的眼泪……
爱是什么?
她才和林沐讨论过。
此刻,她却觉得爱就是有相互牵绊的人。
无论你身在何处,能真正牵挂着你的喜悲,担忧着你安危的人又有几个?
父母除外,左右不过是那个把你放在心上的人。
心念一动,苏念快速退回来,冲到林清越面前,在他微愕的表情中,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我会想你。”
因为他,她愿意相信爱情,愿意重新好好的再活一次。
……
苏念到雅市人民医院时,已是深夜。
娄梦住进了重症室,还没有完全脱离生命危险。
孟一安陪苏念去找医生,接待他们的是付迪,怕出意外,他今晚本来就没打算回家。
对苏念提出能不能现在转院的事,他是这么回答的:
“娄梦现在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她的身体尤其是四肢经过长达十几小时的挤压,在解除压迫后,血循环恢复,接着组织间隙渗出、水肿压力这些问题接踵而来,从而产生部分肌肉组织缺血、变性、坏死、释放出有害物质……”
“又因此会有可能发生极其严重的后果,比如心律失常,直接死亡。又比如发生低血容量休克,或者产生肌红蛋白入血,肌红蛋白尿导致肾小管阻塞,肾脏衰竭,死亡……”
苏念听得头大,扶额,直言:“请你直接告诉我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就好。”
这种场面她经历的太多了,家属往往还没听懂真正的病因,就被医生口中一串串的专业术语加上可能的后果吓晕了。
付迪倒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所以,对娄梦来说,现在最需要的是纠正预防各种中毒现象,还有她骨折的右腿才做了手术,也不宜移动,建议暂不考虑转院,等她身体机能平稳一些再作打算。”
苏念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她什么时候能脱离生命危险。”
“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说我们会尽全力。”付迪面露疲惫,挤压综合症又称‘微笑杀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患者会出现什么身理反应。
大巴车上大大小小五十多口人,幸存的共四个,目前还活着的只有娄梦和仍在昏迷状态的小萌萌,他们比谁都希望她们能活下去。
苏念不问了,温声道谢。自从陈煜走后,她便知道医生也不是万能的,生命脆弱又充满变数,大多数时候,医生和家属一样,只能默默祈祷,带着希望去坚守。
这时,孟一安缓声问:“和娄梦一起被救出的小女孩怎么样了?”
犹记得营救时,娄梦嘶哑又急迫的喊声:“先救萌萌……”
如果她醒来,想必一定会问小女孩的情况,所以,他想先了解一下,免得她问起时,他无法回答。
付迪叹了口气:“她的情况更不乐观,右手与左小腿怕是保不住了……不管怎么样,保住命才是关键,我们还在努力。”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孟一安对苏念说:“子晋在医院旁边安排了酒店住房,你去休息一会儿。”
“谢谢。”几日不见,苏念觉得孟一安憔悴了许多。
她出发来雅市之前,姚婧之咬牙切齿地交待她:“见到孟一安先给他两巴掌再说,他装什么清高,这下好了,把娄小梦害惨了又跑去献爱心,谁稀罕!”
来之前,苏念心中也是有气的,如果不是孟一安,娄梦不会突然着急离开襄城……
但看到孟一安的瞬间,她没气了。
人人都需要爱情,然而爱情有时是蜜糖,有时是砒霜,全看邂逅的时间点对不对,又或者说全得看天意,半点由不得人。
眼前清俊的男子,苍白而悲凉,无论他对娄梦有爱无爱,劫难之下,想必也是五脏俱焚,心思难安。
有关孟一安的事,苏念从娄梦口中多少知道一些,都是心里有伤的可怜人。
眼下,又怎忍心去责备?
轻叹一声,苏念到底还是浅问了一句:“怎么会这样呢?”
“会好起来的。”孟一安眼眸无波,里面没有任何神采,暗沉而漆黑,似在回应苏念,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他没有哀天怨地地自责,倒让苏念的心一下就疼了起来,“是呀,会好起来的,娄梦乐观善良,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会熬过去的。”
对她的温情安慰,孟一安保以微笑:“谢谢你来。”
为了安全起见,方子晋在睡梦中被孟一安叫来接苏念。
走出医院大门,苏念问:“孟医生多久没休息了?”
“反正到雅市以后就没眯过一眼,娄梦没醒,他是不会心安的。”方子晋只剩下叹气,他真怕再这样下去,一安有个三长两短,外公会剥了他的皮。
雅市的雪终于停了,地上白茫茫的一片,踩上去发出‘吱吱’的响声,像是无辜雪花的无力申诉。
苏念回头看灯火通明的医院,暗自乞求上苍垂怜,给娄梦,给孟一安一个能修补错过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