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垂眸思量:“虽说离忧乃读书人,本不该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但看到公主这样,我……”
“离忧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将离忧的手一把握紧,“我没有骗你,那女鬼现在还留在风华园里,到了深更半夜的时候她就会出来,时隐时现……不光是我,很多人都看到了!”
“我相信你的公主!我信你!”离忧覆上另一只手,把她的两只小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内心无措,“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公主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让人去城外的栖霞观请一些法力高强的道士,让他们来府中驱鬼作法,很快就到了。”她说时,离忧惊奇瞠目,“可是我这两天还是好怕……”
离忧殷切道:“公主,这几日不如就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幽梦抬眸一怔:“什么……”
“我毕竟是男子,阳气重些,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敢太过猖狂的。”离忧挤出笑容来劝慰她,“有我在,它们就不会轻易近公主的身。”
幽梦凝思片刻,升起炙热的目光:“好,我特许你从今日起可以自由出入风华楼,夜里你也要留下来陪我……”
离忧相视着,沉吟点头。
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对男人是有致命杀伤力的,此刻他很清醒,心里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他想保护这个女子。而他不知道的是,从他踏入这座楼开始,每一步都将在她的算计之内。
当时寒露问她,要请哪位公子前来,毕竟这人是整个计划中极为关键的一环,所以她在心里做了一番权衡,最终说道:“禾雀不会说话,他未必能很好实现我想要他传达的意思,还是让离忧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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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幽梦午睡,离忧带上她送的玉牌独自出府,经过多番打听,找到了隐藏在喧嚣市井中一家神秘的店铺——「浮魅阁」。
他一进门,就觉得室内的光线很幽暗,陈设多是人偶、面具之类,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造型诡异的植物盆栽,整间屋子充斥着瘆人的阴邪之气。
里头小木桌旁坐着一个体态沧桑、面色阴沉的老妪,约莫六十多岁。她像在闭目养神,听着桌上的一盅石锅,锅里沸腾着翠绿的汤汁,不知在“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散发出一阵刺鼻的药味。
离忧走上前问:“你就是湘婆婆?”
老妪缓缓睁开眼,气韵年迈地发出长长一声“嗯”,她那表情一动,顿时牵起满脸的褶子。
离忧沉色道:“小生遇到了一些麻烦,听说婆婆有很多替人消灾解难的妙法,可是真的?”
“老婆子本事不少,通灵占卜、请神看相、驱邪下咒……”她眯着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离忧,“不知公子,你是要……?”
离忧从衣襟里拿出一块包好的布帕,小心拆开,取出里面的东西递给她:“请婆婆帮我看看此物。”
婆婆定睛一看,只见他手里拿的,竟是一只发黑的银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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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离忧公子的确是出了府。”谷雨伺候幽梦起身时说。
幽梦披衣坐榻,略带几分好奇:“他去哪了?”
谷雨道:“派去盯梢的便衣侍卫跟踪他到了西市,兜兜转转绕进了一家叫‘浮魅阁’的铺子里,就没再出来。”
“浮魅阁?”幽梦暗自玩味,“名字听着有些香艳呢,是卖什么的?”
谷雨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幽梦见她神情窘迫,便随口猜道:“不会是青楼妓馆吧?”
“应该不是,离忧公子识礼,岂是那种放浪淫邪的男人?”谷雨笑着辩解,“既是公主门下座客,总得顾及公主的脸面,又怎敢背地里瞒着公主去寻花问柳?”
幽梦故作冷漠:“但愿如此。”
“据探子形容,这间铺子开在隐蔽清冷之地,周围人烟稀少,这倒也不像风月会馆的做派。”谷雨想了想说,“可究竟里面是做什么的,要么得进去瞧瞧,要么得等探子在附近打探一番,方能一窥虚实。”
幽梦心里有数地点头,那就只有等离忧回来,亲自问问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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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忧交谈一阵过后,老婆婆送走了离忧,这时楼上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飘在阴暗空荡的屋内,显得轻盈而冷魅:“湘婆婆。”
婆婆赶忙上了楼,站在阁楼的一间房门外,恭敬道:“夫人,你找我?”
阁楼的那扇小窗边坐着一个穿深紫覆纱天鹅绒华服的女子,梳着高髻,青丝委地,手里正给一只刚做好的面具胚子描绘上色,她不回头,只是平静地问她:“方才下面来的是何人?”
二人在楼下说话,她其实都消遣似地听了一些,饶有兴趣。
“是个年轻俊俏的公子,说是怀疑自己被鬼缠身了。”婆婆说道。
紫衣女子专注在面具上作画,勾出一笔诡魅的图案:“你看到了么?”
“看到了,的确是有。”婆婆压低了声,显得阴气森森,“他带来的那只银镯上附着邪气。”
“那你帮他驱散了?”紫衣女子气定神闲地问道。
婆婆却流露淡淡的阴诡微笑:“没有,那是一只善鬼,不会害他。”
紫衣女子放下面具,在淡金色的夕阳光线里半转面,勾起邪魅的唇角,漫声打趣:“婆婆办事还是一如既往地不按规矩啊。”
做她们这一行,极尽巫蛊之术,终日与神神鬼鬼打交道,心自然要狠,受到任何感情支配,包括怜悯,其实都是一种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