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命他要来有什么用?
安静的公寓顶楼,黑白色调的杂乱房子里,只有一个人居住。
星空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那部价值几十块钱的手机,想不到现在还能见到这样的老人机。
估计老人也不想用的手机。
里面只存了一个电话号码,何洋。
他眼前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张泪痕斑斑的脸,那张脸在他眼里看上去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她的双眼里含有太多沉重的情绪。
当她说她唯一值钱的只有自己的命的时候,那双眼睛里的求生意志强烈地闪了一下。
因为那个眼神,他做了这几年里都不屑于做的事――正直的事。
呵,
星空笑了一下,随即手机被他无情地扔进垃圾桶里。
--
站在旅馆外面的一根路灯下,唐幸知冷得瑟瑟发抖,明亮的灯光把她孤凉的影子拉得很长。
身上唯一能御寒的就是男人的大衣,她冷得面青唇白紧紧攥着衣服包裹自己,也只能不停地活动双脚,期盼能减少一点寒意。
不过,是奢望。
她没钱开房,最便宜的房间也需要50元一晚,而她身上凑齐也拿不出30块。
旅店老板的脸色很不好,从小就看惯人情凉薄的她自动自觉走了出来。
唐幸知又站了几分钟,在双脚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在背包里翻了起来。
她还有一部手机,手机里只有何洋的联系号码,是她刚刚出狱的时候去二手手机店买的。
十几分钟前她才发誓永远都不会再去见何洋那个卑鄙小人的,可是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人的自尊算得上什么?
算个鬼!
现在唯一能帮助她的人也只剩下何洋。
她也不敢打电话回家,先不说家里的电话号码有没有换了,就算是打通了,难道还要再听一次那些残忍的话?
唐幸知在背包里翻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手机。
她回忆了一下,拧起眉,毫无疑问,她把手机忘在酒吧里了。
她神色呆滞又颓然地靠在冰冷的灯柱上,手机应该是在包间里和人挣扎的时候就掉了的,走的时候太匆忙,她没有发觉。
她现在要怎么办?真的在这里站一个晚上?
可捱过了今晚,那明天呢?后天呢?
她孑然一身,又是刚出狱致人死亡的罪名,江城有哪个地方能容得下她的?除了去一些小按摩店堕落到去做小姐,她还能做什么?
如果手机还在,她或许还能用手机换一晚上的住宿,现在丢了特别心疼那几十块钱。
这点钱可能在很多人眼里算不上什么,大不了也就是一顿快餐一瓶水的钱。
可是没穷过又怎么会懂几块钱的心酸?
在看不见的地方,有很多人都在为几块钱捉襟见肘。
譬如她。
有的人根本不把几块钱放在眼里,就随手一装而已;但她落难的时候开始,就把每一分钱都攥得很紧,怕掉了,恨不得拿针线缝在贴身内衣里。
因为每一分都是她的救命钱,家底儿,最后的希望。
想到往事,唐幸知唇角苦涩地扯了扯,突然眉眼微怔,右手在大衣兜的衣角里触到什么东西。
她楞了一下,掏出来一看,居然是一张发黄了的女人的照片。
唐幸知把照片举起来,就着暗黄的灯光细细端详。
是那种一寸的证件照,看上去有点年头了,边角的地方都微微卷起来,还有了黄影;照片上的女人她自然不认识,很年轻的女人,笑得很灿烂。
想到这件大衣的主人,唐幸知转身走回旅馆。
“老板,”
她拿出一块钱:“请问可以让我打一个电话吗?”
再次被她吵醒的老板极不耐烦地把电话递给她,当然也没有忘记收下那一块钱。
--
唐幸知拿起听筒,她凭着记忆输入自己的手机号码。
号码拨出去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接,一声声等待接通的声音仿佛与她心跳重合,她觉得有些呼吸困难。
毫无预警的,等待那个人接电话的间隙,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起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明知道那个男人身背着那么多条的命案,她为什么还要主动找他?
唐幸知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是的,她是想把照片还给他,随身携带的照片说不定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那你怎么能肯定手机是被他捡起来了?
唐幸知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她是在碰彩。
就在电话要自动挂断时,那边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是我。”
在对方说话之前,唐幸知就快速先开口道:“我是手机的主人。”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响起一个陌生又冷酷的男声,透过电话慢吞吞地说:“你手机太吵。”
……居然真的让她碰上了。
唐幸知深深地悄无声息的吸了口气,低声说:“…你忘记了你的照片,在你的大衣口袋里。”
这次那边很快回了话,并且可以听出他一下子变得很急切,他直接问:“你在哪儿?”
--
唐幸知没想到那么快又见到了他――谜一样的冷血男人。
一辆黑色的汽车,她不是很懂车,不认识是什么牌子,车子横在她面前,车灯明亮极了,那车灯好像车子的眼睛,有着藐视一切的眼神。
像他。
他从车上下来,换掉了之前在酒吧的那身衣服,但依然是牛仔裤搭配利落卫衣,身材高大,眉眼间萦绕着一丝夜间动物特有的警觉。
唐幸知看着他朝她笔直走过来,背脊挺得板正,她没有再穿那件大衣,大衣搭在她纤细的手臂上。
她望着他,怯生生的将大衣和照片分别用两只手递给他。
他没吭声,她自然不会说话,他伸手接东西的时候,她才看见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他结婚了。
男人接过照片,眉目冷清的看也不看上面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把照片装回到上衣的袋子里。
“那是你妻子吗?”
唐幸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为什么你有了妻子还要做那种危险的事?不怕她担心?”
她当下是本能的说出这句话,只要一想到他拿着匕首的样子,她就觉得他妻子肯定会不愿意看到。
可说完后她又觉得茫然,后退了一步,无言地捂住嘴巴。
她在找死,对这样一个人说这种话,真是不知死活。
可这句话里也不知道是哪一个字打动了他,男人居然没有发脾气,还轻轻的,略显怀念地说:“要是她还在的话,我宁愿她站在这里骂我一顿。”
唐幸知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抿了抿唇,“对不起。”
男人没再说话,余光瞥了她一眼,转身往车子走去。
他要走了,这一次后恐怕两人真的没有机会再见面。
然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主导了大脑,唐幸知追上去,一句不经过大脑的话就脱口说了出来:“你能带我走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男人又挑起了眉头,这次,他还没开口,旅馆楼上突然响起好大的一声撞击声音。
紧接着,一个人的脑袋伸出窗户。
唐幸知吓一跳,抬头望上去,身旁的男人也望上去。
末几,男人发出短促的一声笑。
“你住的旅馆还有猎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