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寡淡自卑的女人,却没想到原来也是一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女人。
他刚刚从坏人的枪口下把她救出来,这个就是她的回报?
果然这年头好人做不得。
唐幸知转过脸,装作看不懂他的眼神。
“华警官,”她保持正常的语速,轻声重复一遍:“今晚我一直在这里,也看到这个人……”
她示意躺在地上的奄奄一息的坏人:“是被谁打伤的,我可以做目击证人。”
只要别误会是她又错手杀人了。
关于这一点,唐幸知心里有种别人不理解的执拗。
没错,星空是救过她,可是比起再一次拉进监狱那种绝望的地方,她宁愿做一个忘恩负义的的人。
星空不置可否地嘁了声。
声音是很小很小的,但这一刻神经绷得比弦还要紧的唐幸知还是听出了他的不屑。咬了咬下唇,她朝他飞快投去抱歉的一眼。
星空:“……”
这个女人究竟是真傻还是虚伪。
这头说要做证人指证他,那头又露出这种怯怯的抱歉表情。仿佛他要是真的生气了还显得自己不够大度了?
华清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哈哈哈,”
唐幸知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笑起来的华警官,不明白在这样的气氛下有什么是好笑的?
直到后知后觉发现华清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所以……
是在笑她?
“幸知,”
华清好不容易收回笑声:“抱歉,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要指证星空的,一时太高兴了。”
“……”
唐幸知总觉得华警官可能也是喝了酒。
“这个人是我们警局的通缉犯,”华清走前两步踢了踢地上的人,解释道:“他前两个月犯下一单绑架案,拿了钱杀了人就跑了。我们警方追捕他好长时间了,幸好今晚星空找到了他。”
所以,星空做这种事并不是犯法?
“星空是赏金猎人。”
华清突然靠近她,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说:“我们警方有时人手有限,就会在网上发布一些通缉令。有些人……譬如星空,他就是靠捉通缉犯领赏金过日子的。”
道上的叫法就是“赏金猎人”。
唐幸知这下子完全明白过来了。
“对不起,”
明白过来后,她又抿了一下唇,主动开口道歉:“我不知道原来是这样的。”
“呵,”
星空听不出情绪的冷笑了一声,又抽出一根烟放在嘴上。
他的胡子真的很引人注目,低头点火的时候,唐幸知有点莫名的担心他会把胡子也点着。
当然,这个只是她多余的担心。
“我可以走了吗?”
星空不客气地把大衣从她手上拿过来,不再看她:“华清,记得把钱打进我的账户。对了,连带胖哥那一笔,你也记得给我。”
“等等。”
华清拦下他,又看了看唐幸知:“幸知,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唐幸知把在酒吧里的遭遇告诉他。
“酒吧?”
华警官音量提高:“你怎么跑去那种地方?夜晚的酒吧很复杂很危险的,交代过你有事跟我联系,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华清以为她堕落了?
唐幸知低头:“我,不想麻烦别人。”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悄悄看了一眼星空,下意识地把被何洋背叛出卖的事情隐瞒了起来。
可能在星空心里也认为她是一个不正经的女人了。
华清按着额角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个地方有点偏僻,除了小饭店就是按摩房,你觉得哪种工作比较适合你?”
唐幸知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也只能干这些了,其他地方都不会要我的。”
“你其实可以把坐过牢的事情隐瞒起来,”华清教她:“找一家包食宿的销售员工作,江城市中心有很多地方譬如买衣服的店都会肯聘请你的。”
唐幸知把脸微微侧开:“我不想隐瞒。”
华清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告诉别人你坐过牢呢?”
旁边,对他们话题不敢兴趣正准备抬步离开的星空听到“坐过牢”三个字的时候,眉头微不可见的轻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动作。
唐幸知认真地说:“因为我不希望他们知道之后再来辞退我,那会让我更难过。”
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自尊就成了她唯一可以拥有的东西。
她宁愿一开始被人拒绝,也不想突然的听到背后有窃窃私语的声音。
就好像一把刀直接了当的刺过来,痛痛也就过去了;可那把刀一直悬挂在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刺下来的那段等待时间才是最煎熬。
华清哑口无言,随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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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住在这里?”
唐幸知缓慢摇头。
她没有地方住……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如鲠在喉。
“要不,”华清是警察,看人的眼睛早已练得毒辣无比,即使她不说也能看出她脸上的为难,便试探地问她:“先跟我回警局待一晚上?”
唐幸知抬起头,这次拒绝得很快:“我不去。”
警局那种地方……进过一次后这辈子都不想再进第二次。即使不是以犯人的身份,她也不想再走进去。
华清正愁找不到办法劝她,身旁突然有人问:“她为什么会坐牢?”
唐幸知双手咻地抬起紧紧地交握在胸前位置,警惕地望向问话的男人。
“防备姿态?”
星空侧目睨她一眼:“我好奇。”
“我不是通缉犯,”唐幸知开口道:“你不用盘问我的身世。”
“就你那见到血也随时会晕倒的样子,你也不够资格成为通缉犯。”
原来一个冷漠的男人也会有毒舌的时候。
唐幸知唇瓣抿成一条直线,想要反驳他的话,却又词穷。
华清看着这一男一女互相对峙的画面,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他脑子里冒出来。
“幸知,”
华清把星空拉到身前:“我帮你找到了安全的住宿地方,你去他家里住,保证比在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星空和唐幸知不约而同地都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我…不去。”
“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