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月飞速赶往大殿,宫道上,她见几个宫人抬着一个昏过去的人,便问道:“王爷,那是什么人?”
藩王原本并没在意,抬人的宫人见到藩王,纷纷下跪行礼,藩王于是问道:“这是谁啊?”
其中一个宫人回道:“藩王,刚才女王陛下命人砍去赤王的腿,如今正在抬他回宫去医治。”
藩王一愣,再仔细一看那躺着的人,的的确确是赤王不假,他身上盖着一层布,依稀可见膝盖之下的腿已经被砍。藩王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快要吐出来。
白香月先是震惊,随后是彻骨的冰冷,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女王,若是落在她的手里,实在是太过可怖,“王爷,香月一个人去就好,你先回宫去吧。”
藩王知晓她的用意,是不想他也去冒险,但他自小是个叛逆的个性,对女王的感情很复杂,这时候要是退缩了以后如何在白香月面前立足?大不了就是一死。
“我和你一起过去,不用担心。”藩王不容置疑地说道。
二人赶到大殿时才知道,楚玉和夏香都被女王绑进了宫,大殿之上,楚玉毅然站立着,夏香跪倒在地,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白香月忍着肩膀的伤痛,平缓地走进大殿给女王行礼。她站到楚玉身边,二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白香月,你也来了。”女王拿着一把小搓刀,轻轻地搓着自己的指甲,“你旁边的这个女人,就是你的母亲了是么?”
“是,她就是家母――楚玉。0”这点没什么好隐瞒的,也隐瞒不住。
女王轻蔑地笑了一眼,“原来大魏第一美女的母亲,模样竟然如此平淡,亏本王还一直好菜好饭的养在外宅里。楚玉,不是本王不给你机会,刚刚和你商量的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白香月看了楚玉一眼,说道:“女王与母亲商议何事?”
楚玉冷笑一声,“女王是想让我另嫁他人,真是荒谬,我的夫君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论说他现在的下落不清不楚,就算是知道夫君已死,我也绝不会再嫁!”
白香月自然知晓母亲的性格,若是父亲当场死在眼前,母亲说不定会当场殉情,再嫁这二字简直可笑!
“女王,这件事恐怕不能从命,我的母亲是未来大魏皇后之母,绝不能做出有违纲常之事,还请女王见谅。”
“见谅?本王说的事,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敢说不。你们母女二人简直欺人太甚。今日良辰,择日不如撞日,本王今晚就要将楚玉嫁给怒王元庆,白香月,你若是敢有不服,我会将你那名跪在地上的侍女一刀一刀的剐干净,其余的你们自己商量,只一样,不准误了吉时!”
有宫人端着凤冠霞帔,前来对她们说道:“请贵人梳妆打扮。”
楚玉完全要崩溃,她们三人,异国他乡,没有任何后盾做支持,她若是不从,白香月和夏香处境就会很危险。
白香月看向藩王,只见他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反正是嫁人又不会死人,这件事女王做的太绝,没有酷刑,却要剜心!
“母亲,先暂时应下再做打算。”白香月小声说道,“这里暗卫太多,常李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她却不知,刚刚常李三言两语就令赤王失去了双腿。
楚玉心中气愤异常,她颤抖着双手在那红色嫁衣上划过,抬起头瞪着漓汐女王,一字一顿地说道:“多谢女王。”
漓汐很是得意地看着她们,这个惩罚她们的主意是她早就想到的,怒王今年十七尚未娶妻,把楚玉嫁给他实在是太合适不过。这个怒王天生一副好皮囊,是她曾经的男宠怒尔赫的侄子,女王曾一度看好他,有意接他进宫。可他却不识抬举,砸毁了女王御赐的夜明珠。女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加官进爵,封他为怒王。
“这怒王今年十七,年少英俊,想来楚玉一定会喜欢这门亲事。”漓汐笑盈盈地看着她,充满了嘲笑。她知道大魏的女人向来都是好女不嫁二夫,给楚玉安排这门亲事,不光羞辱了楚玉,还报复了怒王。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女王会为他指婚一个半老徐娘。
楚玉被宫人带到侧殿之中梳妆打扮,已经申时,再过两个时辰就是女王所说的吉时。北柔嫁娶,是由女方家里将新娘送入新郎家中,按照规矩,新郎一家要载歌载舞迎接新娘。可当女王旨意下达后,怒王全然傻了眼,没有一点心思去准备歌舞。整个怒王府上下都愁眉不展。
这是女王亲自赐婚,绝对不能怠慢,怒王的母亲于氏,正劝说儿子奉旨成婚。
“你也不小年纪了,女王能为你赐婚是何等的荣耀,你还不知足?”
这于氏当寡妇许久,没有什么眼界,只知道儿子曾经拒绝过一次女王已是大不敬,若再有一次,谁也不能保证女王不会发怒。
怒王见于氏愚昧荒谬,心中更加气愤,“母亲,女王赐婚是荣耀,可你想想,他把一个嫁过人生过孩子的女人赐给我,还是个大魏的女人,她这是在报复我曾经拒绝她,女王是个很记仇的人,她把这个女人扔给我,我怎么做都不会对!到时候她更会有借口开处置我,你明白吗?”
于氏哪里明白这些道理,只一个劲的劝说怒王奉旨成婚,她在家中尽快安排,好让这场婚礼看起来不这么匆匆忙忙。
白香月一直跟着母亲梳妆,夏香也在一旁,二人看着这荒谬的一幕,却都全然没有办法阻止。
“长姐,夫人绝不肯再嫁,她这么做只是为了保全你我,这可该怎么才好?你进宫这么久,难道就没有一点将军的消息吗?”
“父亲他,应该身在大魏,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夏香,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白香月觉得瞒得了初一瞒不了十五,夏香终归要知道的。“冬香她。”
“冬香怎么了?”夏香感到心在发凉,她看白香月的表情就知道,冬香一定遇上了麻烦事。“她怀着身孕,是不是在来北柔的路上小产?我就一直很担心她孩子出事,山高水远的,我和夫人都有些水土不服,她怀着孩子一定是处境艰难。”
“她…”白香月实在无法将冬香的死讯说出口,这实在太过于残忍。
“她死了。”常李忽然走进来,将白香月说不出的话说完。
“什么?”夏香一愣,再看白香月默认的表情证明这是真的,她一时间不明白,人好好的怎么会死?她双眼含泪,压抑着情绪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白香月脸色惨败,淡淡地说道:“害她的人已经被五马分尸,但这也无法挽回她的性命。”
夏香看着常李,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是怎么死的?”
“是女王下令处死,她走的很快,没有任何痛苦。”白香月立刻说道。她不想让常李再回忆起当时情景,那太过于残忍。
“漓汐女王。”夏香强忍着泪水,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她胆小如鼠,甚至要被吓破胆,想要与她抗衡等于是逆天而行,完全不可能。她看着屏风后面,楚玉正在梳妆,她是堂堂将军夫人,羞辱她的方式不过就是让她嫁人。可她的姐姐,只是因为身份卑微,就被人随意践踏。白香月说要楚玉收了她们做义女,可至今也没有上族谱,也没有对外宣称过她们姐妹是义女。对内,她们依然是白香月的侍女而已。
“你没事吧?”白香月担心夏香想不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没事。”夏香淡淡地说道,“冬香命苦,本以为她嫁了如意郎君,却没想到遇上了一只狼。”夏香看着常李,“你是她的夫君,却对她的死活不管不顾,若你有意保护她,她又怎么会死去?她腹中怀的可是你的孩子啊!”
夏香的话,字字如尖刀插进常李的心中。
“夏香,这一切不是常李的错,他已经尽力,要恨,你就恨我现在还没有能力为她报仇,但我向你发誓,未来,我一定会让漓汐血债血还!”白香月郑重地说道,可夏香一把打开她的手,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你是将军之女,他是北柔王爷,你们惹怒了女王,却要我姐姐来偿命!这天下哪有什么公平!报仇?那你为何现在不去报仇?他为何杵在这里不去杀了女王?你们不要再惺惺作态了!”夏香死死瞪了几眼他们二人,随后跑了出去。
“夏香!”白香月想要去追,可常李拦住了他。
“让她去吧,她只是一时之间不能接受罢了。”常李脸色铁青,白香月能看出他被提及了伤心事,又受了剜心之痛。
“那日以后,我就在正阳宫里养伤,你我已经一月未见,本想问你是不是放下了,但看你铁青的脸色我便知道,你这里还痛着。”白香月的手轻轻放到常李的胸口上,“女王最厉害的不是她的铁腕,而是她戳心的手段实在高明,让活着的人痛苦万分。”
“你不怪我吗?你不觉得冬香是被我害死的吗?”常李低头望着她的双眼,在他眼中,白香月的双眼十分清澈,不论漓汐女王如何妖艳,都比不上白香月的美貌。
“这不是你的错。”白香月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必须让常李放下这一切,否则这剜心的记忆将永远腐蚀他的心。“冬香也从未怪过你。她还给我托梦,让我今后好好照顾你。”
常李听到这话,心头一震,“真的?”
白香月点点头,“我已答应了她,今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不光是因为冬香的嘱托,也为了报答你曾经为我做的一切。”
一个人是否真心对自己好,是无法假装的,白香月看着常李嘴角的伤疤,已经两年过去了,这道疤痕已经很淡,却还能看出痕迹。“只是我不明白,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并非你妹妹,为何会事事都尽力帮我,是为了取得我和父亲的信任,从而更好的伪装,还是真心实意是想帮我?”白香月双目凝视着他,令他无法说谎。
“我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常李无法回应她什么,也给不了她什么,他只认定今后要做一个有实力保护她的人。
“是吗?”白香月淡淡地一笑,“我从前以为你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你的妹妹。如今我依然把你当成哥哥。”
“从前你对我好,的确是把我当成了哥哥。而今你知道我一直在骗你,知道了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恨我也好,唾弃我也好,只一样,不要可怜我。”常李忧伤的眼神看着远处,重复道:“不需要你的可怜。”
白香月收回凝视的目光,难道这目光中竟含着可怜?她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能感受到他的难过,体味到他的痛苦罢了。
“我没有过,从来没有。”
“这都不重要了。”常李打断了她,“你既然当我是哥哥,我就一定会找机会把你送回去,在那之前,你首先保证好自己的安全。”
“我已经回不去了,大魏是韩锦泽的天下,他岂能容下我?如今,唯有去南楚这一条路可以走。而我也不确定了。蓝辰兴那日决然地离开京城,一定是南楚出了什么事,我和他如今南北相隔,完全不知彼此的境况。”
“南楚。”常李说道:“蓝辰兴是南楚宗亲不成?那里也有北柔的眼线,你只要告诉我他的真名,我必然能打听到他的消息。”
“真名?”白香月想了想,这才说道:“耶律辰兴。应该是这个名字,他在南楚的名字从未说过,我想,他是不会改变辰兴这个名的。”
“耶律辰兴?”常李知道耶律是南楚皇室的姓氏,看来蓝辰兴的身世并不简单,从前竟然没有注意过这个人。
白香月不是非常确认,此时楚玉已经梳妆完毕,两名宫人搀扶着她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