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锦泽轻轻咳嗽了两声，他尽量压低声音不想让追兵听见。

　　 “没关系，我们一路走来雪地上都留下了痕迹，他们早晚会发现的。”白香月很清楚他心中的想法。“若是没有我，你原本可以逃出去的。”

　　 “你要我逃去哪里，天下之大，已没有我韩锦泽的容身之地。”他虚弱地趟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重伤就有许多处，都在往外冒血。凭着最后的力气，他想将心中的话和她讲完。

　　 “香月，你在最后关头救我出来，不就是因为我能保护你吗？我怎会让你失望呢，就算拼死，我也不会让她们伤害到你丝毫。”

　　 白香月无法反驳，她当时身处危机，府里的护卫们又丝毫不是北柔士兵的对手，只有将他放出来才有一线希望。这点心事也被他戳破，白香月不禁感到一丝羞愧。如今他躺在面前浑身是伤，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雪又开始下起来，鹅毛大雪盖住了他们来时的脚印和血迹。

　　 “你怕我死了，就没人能保护你，是不是？”韩锦泽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他想在最后问清楚一件事，那就是白香月心中对他是否曾未有过情感。

　　 “不是，你别胡思乱想。”白香月坐在地上，感到地面异常的冰冷，她将狐皮斗篷脱了下来，盖在韩锦泽的身上。“蓝辰兴一定会来找我，只要等到他，我们就有救了。”

　　 “想要等到他，最少还要两日。香月，我恐怕是等不到了。”他吐了一口鲜血出来，看来伤口已经伤及的内脏。“我想死在你的怀里，你能答应我吗？”

　　 白香月看了看外面漫天飞雪，若蓝辰兴两日内找不到这里，她也会冻死在这，没想到最后会和韩锦泽同死在洞穴中，真是太大的讽刺。

　　 她慢慢将韩锦泽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自嘲般地说道：“表哥，看来我们两个最终要死在一处了。”

　　 “不会，等我死了以后，你把狐皮穿上，一定能撑到蓝辰兴找到你。香月，这么多年，你为何总是对我忽冷忽热，有时我见你的眼神之中，对我流露出的竟是恨意。我不明白，你为何要恨我？”

　　 白香月也无法和他解释，因为日后他会将她打进冷宫？没等她回答，韩锦泽又说道：“你不必回答，想来是因为蓝辰兴吧。你以为自己爱的人是他吗？我总觉得，你对他抱有的是愧疚，其实你爱的人不是他，也不是我。”

　　 “我爱的人是谁？”白香月不再去看那大雪，将目光转向他，他的目光微弱，脸上有斑驳的血迹，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你觉得，我爱的人是谁？”

　　 “常李。”他坦然地回答。

　　 白香月的心仿佛被一道强光刺穿，每当常李受伤，她的心都会跟着一起痛，冬香被残忍的杀害时，她为常李而心碎。难道她一直爱着常李，自己却不知道！

　　 “原来我只是猜测，可当我那日一箭射向你时，常李毫无犹豫地挡在你身前。你知道你当时的表情吗？当我看到你那个样子的时候，你的神情让我明白过来，你真正爱的人是他。可能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吧？”

　　 “你省省力气，兴许还能多活一会儿。”白香月想要岔开话题。她从衣袖中拿出一根银针，那是华珍给她的，并且教她如何利用银针止血。她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和感觉，在师父教过的那个穴位上给韩锦泽扎了进去。可他完全没有感觉。

　　 “这些话，在我死前一定要说完，不然我死不瞑目。在大魏，我得到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那些都是我母亲的执念。只因她从前做的是太子妃，谁成想我父亲年纪轻轻病逝，她就把对我父亲的爱和对权力的执念全部加在我身上。为了她，我最终登上了皇位。而我自始至终想要的，不过一个你罢了。”他说完这些，又吐出来好多血。白香月在心中骂了华珍千万遍，银针根本不起作用！

　　 他又说道：“从小时候，我的记忆里，所有人都对韩锦添礼敬有佳，因为他是皇太孙，而我，只是个可怜的遗腹子。只有你对我们一视同仁，这点连比你小的楚凤凰都做不到。香月，你可能不知道，小时候你给过我太多笑容，支撑着我走过每一个艰难的日子。今天，就当我报答了你曾经施舍的微笑。”

　　 “锦泽，人一旦获得了统治一切的权力，就会变的。一年两年，你可能会一如既往的爱我，可五年呢？你能不忘初心吗？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你封我为皇后，一开始很恩爱，后来不过五年，你就将我打进冷宫。”白香月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坦诚地将心事吐露给他。这些曾经真实发生过得事情，也许未来不会再发生，可她经历过一次，心死过一次，如何能不恨？想来是爱过才会恨的这么深。

　　 “罢了，最后能为你而死，我也算死得其所，因为你一生都不会忘记我。”韩锦泽看着她的目光越来越弱。

　　 白香月握起他冰冷的手，看着他英俊的轮廓。脸上因消瘦而凹陷，丝毫没有影响他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最后的结局，却是如此悲凉地死在横断山的山洞之中。

　　 她淡淡地说道：“是，我会永远记着你。”

　　 韩锦泽略微侧头，闭上了眼睛。

　　 白香月的泪水此时才滑落脸颊，大颗大颗的滴落到他的脸上。不管前世他欠了她什么，如今已经拿性命来偿还了。

　　 狐皮斗篷依旧盖在韩锦泽身上，一两个时辰过去，白香月感受到刺骨的冷，才慢慢地将斗篷重新披回自己身上。她翻出一个手帕，盖在他的脸上。这里没有水，无法给他将脸上的血污擦干净。她要在这里等，蓝辰兴和常李一定会来寻找她，只希望当他们找到这里时，她没有被冻死。

　　 时间过得很慢，很久之后天才渐渐黑下去，夜晚，大雪已经停了，山路上又积了厚厚的雪，上山的路会更加难行。白香月知道自己还会等待很久，她从怀中拿出凝香丸吞了一颗。这药丸不知能帮她维持多久的生命。空旷的山洞，只有闭着眼睛的韩锦泽陪着她，漫无天日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