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安皱起眉头,“还有这回事?怎的……怎的臣从未听姑母说起呢?”
“本王也是今日进宫,圣上偶然提及京中几位世家秀女,特地赏下的。”萧煜宗哼笑一声,“怎么,这事儿还得先经过太后同意,与夏侯家商议过后,才能赏下吗?”
“不敢!”夏侯安吓了一跳,慌忙弯身行礼。
祖宗有训,后宫不得干政。
就算他姑母是太后娘娘,也不能干预圣上的事儿呀!
什么“经过太后同意,与夏侯家商量”,这不是明讽夏侯家借后宫把持朝政?
夏侯家岂敢落了这话柄?
新帝本就心高气傲,欲独揽朝政,若叫他防备了夏侯家,日后还不得极力削减外戚的势力呀?
夏侯安防备的看着萧煜宗,这楚王爷是故意来给他挖坑的吧?
“我家二妹今日吹了风,身体不适,已经睡了……”夏侯安一面说着,一面把淬了毒的目光落在严绯瑶身上。
只见严绯瑶低着头,揪着自己的手指,不发一语。
会不会是她?
她借着刚刚给楚王爷扎针的机会,已经把文婧不见的消息告诉楚王爷了?
她敢吗?
“圣上赏赐,吹了风就不来领赏,夏侯家的小姐还真是娇贵得很。”萧煜宗笑道。
夏侯安眼睛一转,“王爷误会了,不是怕她身子娇贵,而是怕过了病气给王爷您呢……”
“不当紧,外头随行有宫里的花鸟使,圣上特赐十串东珠,乃是叫花鸟使亲自赠与十位秀女,夏侯大公子领他前往见夏侯小姐就是了。”萧煜宗抬手指着门外的几个灰衣太监。
有个帽子与旁人不同,帽顶有一只硕大的红翡珠子的太监忽而上前一步,手中还捧着一只鎏金匣子。
夏侯安脸色一僵――萧煜宗乃是有备而来呀!
随即,他对严绯瑶的怀疑倒是没有了。
倘若是严绯瑶刚刚趁着扎针的时候,说了闲话,那楚王爷绝对不会一早就准备的这般妥当。
“这……也好。”夏侯安冲门外的管家点了点头。
只要不当着萧煜宗的面,那便一切好说。
一个花鸟使而已,他堂堂夏侯家岂能收买不了吗?
或硬或软,总有法子叫他不乱说话!
“还是请夏侯小姐前来领赏吧,圣上有令,我等不敢私下接触秀女。”花鸟使奉着匣子,躬身说道。
说完,他不等夏侯安有所反应,啪嗒一声,打开了匣子。
一串漂亮的东珠项链,安安静静的躺在绛红色的丝绒之上,愈发显得光芒熠熠。
夏侯安气急咬牙,这花鸟使怎的这么硬气?
定然是楚王爷在背后交代了什么!
“夏侯大公子因何推诿?莫不是二小姐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病?”萧煜宗声音转冷。
“没有!”夏侯安急声反驳。
若是生了见不得人的病……哪怕姑母再怎么铺路,也免不了要被取消资格!
就连夏侯家其他的女儿,也都会一同被免除名额!
“还不快去请二小姐来……”夏侯安咬牙切齿的对管家道。
管家呆呆的站在门外,好半天不敢答应……叫他上哪儿再请一个二小姐来呀?
严绯瑶忍不住好奇的看着夏侯安,等着看他如何把这谎给圆上。
“快去!”夏侯安又呵斥一声。
管家神色慌张的去了。
花厅里一时沉静下来,众人表情各异。
萧煜宗安然坐于尊位,眼看漏壶滴答,时间已经越来越晚,他却丝毫不着急。
夏侯安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楚王爷来的太快了。
倘若他能过两日……不!哪怕他明日前来,他都有办法应对!
可他偏偏今晚就来了!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夏侯安想到这儿,不由狐疑的看向萧煜宗,难道绑架是假、私奔也是假?
真正掳走文婧的……是楚王爷?
不对不对……夏侯安摇了摇头,凭他对楚王爷的了解,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是杀招!
他掳走文婧,对夏侯家来说,虽然是个损失,却不至于伤筋动骨……这样的手段,他怕是看不上,也不屑为之。
夏侯安一时矛盾至极,头脑里纷纷乱乱,抓不住头绪。
他正待将怀疑的目光再盯上严绯瑶时,忽而眼皮子一跳。
却见管家满头大汗的跟着周嬷嬷进来了!
夏侯安豁然起身,抿嘴看着管家……一切的发展已经出乎他的预料。
周嬷嬷乃是太后派来的嬷嬷,太后是夏侯家的女儿,按理说,她不论什么时候都该是和夏侯家一心的。
可周嬷嬷靠得住吗?
“见过长使大人!”周嬷嬷对花鸟使福身行礼。
花厅里的几个主子,都屏声静气,静观其变。
“夏侯小姐呢?怎的还不来领赏?”花鸟使乃是专门负责采选之人,属于御前的人,并不畏惧太后跟前的嬷嬷。
太监往嬷嬷身后看了看,没瞧见要见的人,不由有些急躁。
“回长使大人的话……”周嬷嬷飞快的抬眼,瞟了瞟夏侯安。
夏侯安当即觉得不好!
他立时要开口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
周嬷嬷屈膝跪下,“老奴有过,夏侯小姐急病……已经、已经不在了!”
嬷嬷说完,呜咽痛哭。
“什么?”花鸟使惊得倒退一步,手里捧着的东珠匣子差点砸在地上。
屋里的严绯瑶豁然起身,错愕的瞪大了眼。
唯有萧煜宗眯了眯眼睛,嘴边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周嬷嬷涕泪横流,说这几日夏侯小姐学习宫规时,神色都不太对。但她也未曾放在心上,不曾想,今日上午学完了规矩,午休之时,就一睡不起……
花鸟使抬眼看向屋里的夏侯安。
夏侯安反应极快,从目瞪口呆,到嚎啕大哭,用了不到一瞬。
萧煜宗轻叹一声,语气讽刺至极,“难怪夏侯公子相拦不叫她来领赏,原来是来不了了呀……”
“夏侯大公子不据实相告!反而遮遮掩掩――难不成打算欺瞒圣上,鱼目混珠?!”花鸟使冷声反问。
夏侯安吸了口气,摇头道,“不敢欺瞒圣上……”
“啪――”花鸟使一把合上放着东珠的丝绒匣子,“奴才必定据实上报。”
“嘶――”夏侯安牙疼般吸了口气。
他狠狠的瞪了眼周嬷嬷。
周嬷嬷垂着头,不理会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