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少有慌乱的时候,今晚却冲动的带了这么多人前来,”萧煜宗勾了勾嘴角,“夏侯家的小公子,还真是牵动着他的心呢,他此时逗留严家,必是为了要根治他幼弟的病。”
“请严小姐出手吗?”沈然皱紧了眉头,不由偷偷看了他家王爷一眼。
他家王爷虽看起来正常,但一到发病的时候……却是惨不忍睹。
倘若夏侯家都这么看重严小姐的医术,他家王爷没道理忽视呀?
“夏侯家人多水深,严小姐若是想平稳度日,不惹是非,一定不会答应的。”沈然想起今日她在浓烈的阳光之下,平静的仰着小脸儿看鸟的样子,不由下结论道。
谁知楚王爷却摇了摇头,“你说错了,她一定会答应。”
“什么?”沈然愣了一下,难以置信。
萧煜宗的脸上却十分平静笃定,“她看似绵软,心里却很固执,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她说她要为许嬷嬷报仇。”
沈然吸了一口气,错愕不已。许嬷嬷是王爷的人呀,王爷今日还这般重罚了那小姑娘,小姑娘不记仇吗?
竟还要替许嬷嬷报复夏侯安?
“她心里有一套自己的算法,许嬷嬷待她好,她便记着许的好,至于许是谁的人……”萧煜宗摇了摇头,“在她看来,不关她的事。”
沈然听着王爷的分析,目光不由落在王爷清隽的面庞上。
王爷说起严家那个女孩子时,表情似乎很温柔,语气也趋于和煦……虽然表面看起来,变化不大,但是亲近之人还是能凭直觉感受明显。
如此看来,王爷在心里应该是赞赏那个小姑娘的。
可为什么外在的表现却是――王爷要故意折腾那小姑娘呢?但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的心,今日也不能让人家顶着湿淋淋的衣服,站在太阳下曝晒那么久吧?
“夏侯家水深火热,严家的小姑娘若是答应,怕是会把自己推到进退两难的境地!”沈然拱手道,“可要卑职去拦阻?”
沈然以为,王爷心里必定是在意那个小姑娘的。
王爷分析起她来,头头是道,分明了解得很。若不在意,何来了解?
所以,他觉得,王爷必定也不想让她掉进夏侯家的泥潭里。
谁知王爷却转身上车,片刻不再逗留。
“王爷?”沈然有些傻眼。
“人各有志,她若愿意,何需阻拦。”马车里传出清冷的吩咐。
沈然挠了挠头,大哥说,王爷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准猜错……还是大哥英明!
此时的严家花厅里。
“阿爹,夏侯小姐待我很好,而且这段时间我要随夏侯小姐一起学规矩、仪态。整日必定要早出晚归,说不定还要夏侯小姐等我,这多不合适呀!”严绯瑶拉住严父的手,轻轻摇晃,一副小女儿撒娇之态。
严父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傻孩子,她怎么不懂?
“她等着倒没什么,”夏侯安眯眼一笑,“严小姐整日里来来去去,倒是麻烦又辛苦,两个女孩子住在一起,也好作伴,日后一同入宫,也能彼此有个照应。”
不等严父反对,严绯瑶就连连点头,笑的甜甜的,“是啊,爹爹,女儿也觉得大公子说的有道理。”
严父心都揪在了一起,夏侯安说的自然有道理,胳膊肘都拐到他们夏侯家的道理!
他这傻闺女,才聪明了几日呀?就又开始轴!她怎么就忘了当初跟小公子当街打架的时候?忘了夏侯家的人多么跋扈不讲理?
“阿爹……”严绯瑶轻晃着爹爹的胳膊。
晃得严父眼晕心软,“罢了……你想去,就……去吧。”
女儿这么一去,把他的整颗心都要带走了!
这么一说好,夏侯安大喜过望,笑眯眯的合不拢嘴。
一直视严绯瑶为对头的小公子,出奇的竟一句也没有反对。
严家答应下来,小公子反倒霎时红了脸。一直到兄弟二人从严家离开的时候,他的小脸儿还是涨红的。
严绯瑶次日就要住到夏侯家去了。
她终于泡了澡,换了柔软舒适的细棉家居服,倚靠在床头,不由轻叹。
“我去夏侯家学规矩,就招了楚王爷一顿罚。如今却连人都要搬去夏侯家小住,也不知楚王爷会如何的厌烦我呢。”她兀自嘀咕道。
话音钻进耳朵,却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为什么要在意楚王爷的想法?为什么要在乎他是不是误会,是不是会讨厌她?
难道就因为自己在他床边脚踏上睡了两夜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教了他两套太极拳吗?
这算是什么情分呢,他丝毫都不会将这点情分放在心里吧?
他说“再不相见”的时候,他说她卑贱的时候……那一点点的情分,都被抹去的一干二净了吧?
严绯瑶心头一滞,腕上的手环却莫名其妙的震了一下。
她拉过被子蒙住头,脸上却逸散出一股淡淡荷香。
她抬手摸了摸凉嗖嗖的脸,晒伤的灼烫感,已经被荷香凝露给驱散了。
这药露比阿爹花了几十两银子给阿娘买的抹脸香膏还好用呢……且是楚王爷亲自送来的……
严绯瑶归于沉静的心,又烦躁不安的动起来,“这人真是有毒!”
她愤懑的咕哝一声,终于在疲累之中坠入梦乡。
梦里有个人,时而对她很好,时而又百般的折磨她……叫她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她气恼之下,竟发毒誓说,此生再也不想看见他……
严绯瑶心痛之下,惊慌醒来。
“小姐!该起床啦,夏侯家已经派车来接了!”元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好,只是个梦啊……严绯瑶吁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扯着嘴角又笑起来。
元初已经收拾好衣物,其他的倒是不用多带。
夏侯家前来迎接的仆妇已经说了,“日常所用一应物品,都给严小姐准备好了,严小姐只管带上自己日常喜欢的小物件即可。”
元初怕她择铺,特意带了她日常睡觉的枕囊、被褥,据说这样就不会择铺睡不着了。
严绯瑶却是对这些都不在意,她哪有那么娇贵?当初到异国他乡去留学时,什么艰苦的条件她不都是一个人扛过来的?
到了夏侯家,瞧见家仆从车架里搬下了硕大四个箱笼,她还是觉得元初收拾的东西太多了。
当年她可是一个二十八寸的行礼箱,就漂洋过海了。
“严小姐这边请,大公子已经在等您了。”管家迎到了二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