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他扎针呀。”严绯瑶解释道。
严父急的眉毛眼睛都要挤在一起,忙把她拉到一边,“这是夏侯家的心头肉,他万一出了事儿,咱们家躲还来不及,你……你怎么能自己往上撞呢?”
严绯瑶挑了挑眉,不怪爹爹心肠硬。
爹爹不晓得她的医术,为她担忧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跟突然发病的夏侯腾阳比,还是自家女儿的性命安危更重要。
“没事的爹,我有把握!”严绯瑶见爹爹还是不不信,不由压低声音,“况且,事情已经临头,他是在咱们家昏迷的,躲,岂能躲的过去?”
严父脸面一僵。
“夏侯家的人不多时就回来,与其等着别人来判定他因何昏迷,不如把这个决定权握在自己手里,”严绯瑶一脸肃容,“请爹爹相信我。”
“不是不信你,乃是赌不起……”严父抿着嘴,这话到了嘴边儿又被他咽了下去。
见女儿执着,他最终还是命人拿来了十一根大针。
严家的小厮把小公子脱的一干二净,胆战心惊的看着严绯瑶。
在她下针之前,他由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我家小公子若有闪失,你们全家都难逃干系!”
“爹,把他扔出去。”严绯瑶连眼睛都没抬。
这人有没有常识啊?扎针这么关键的时刻,他不屏气凝声,还敢在一旁聒噪?
“我若是手一抖,扎偏了,你才是难逃干系!”严绯瑶重重说道。
严父既已经决定相信女儿,他便不再犹豫,扛着严家的小厮就扔出了门外。
毕竟他见过女儿为妻尤氏扎针的时候,那种沉稳镇定的样子。
他自己也驻守在门口,惟恐旁人打扰了女儿行针。
十一根大针,乃是爷爷的独门针法,爷爷潜心研究多年,总结出的针术之精华。
爷爷曾说,要她把中医的瑰宝带出国门,发扬光大……
严绯瑶苦笑,她是没机会了。
想起爷爷行针时专注的样子,她也忙收敛心神,专注于眼前这个年幼的小孩子。
十一根针到了她手中,仿佛带了灵性,活了一般,飞快的被捻入皮肉,刺激经脉穴位。
小公子的身体一阵阵颤栗,像是冷颤,但屋子里很暖和,也并没有风。
待十一根针各归其位,小公子的颤栗反而停了下来。
他的表情也渐渐从紧蹙中舒缓了,拧在一起的稚嫩眉头,一点点松开。
他急剧起伏的胸膛渐渐变得缓慢而有节奏,呼吸绵长平稳。
严绯瑶观察着他气息的变化,丝毫不敢大意。这套针法虽然只有十一根针,却是变化无穷。
根据患者年龄、身体状况的不同,下针的深浅,留针的时间,皆有变化。
她侧耳听了听,原本是为了细细分辨小公子的呼吸,却忽而听闻院子外头吵吵嚷嚷的乱了起来。
她不敢分心,盯紧了床榻上的小儿,时间一到,立即按次序取针。
院子里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
“腾阳在哪儿?他为什么会晕倒?上次何太医已经开了药了!”
“你们给他吃了什么东西?”
“我告诉你们,腾阳若是、若是……给我包围忠义伯府!”
……
说话那人似是气急,说话的声音如同狮吼。
倒是有另外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点淡然冷漠,“何人会在自己家里对客人下手,忠义伯难不成是傻的?”
听闻这个声音,严绯瑶不由一愣。
她取针扭头,向门口看去……如果她没有听错,那冷冰冰的声音分明是楚王爷呀?
夏侯安气急败坏的赶来,她还能理解,楚王爷怎么也跟着被惊动来了?
只有片刻的走神,她立即回头,取下剩余的几根针。
可床上的小儿,竟还紧紧的闭着眼睛。
严绯瑶歪头看着他,又俯身准备拨开他的眼皮看看。
爷爷的独门针法,她不说使的出神入化,起码也是针到效到,立竿见影吧?
这小公子也该醒了?
严绯瑶的手刚碰到他的脸,手腕竟忽的被一只小手紧紧抓住。
她还没惊叫。
倒是抓她那人“啊”的惊叫一声,猛然缩手回去。
小公子再也装不下去,猛地睁开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
他一把拽过床榻上的薄被,如贞洁烈女一般,把被子死死的拥在身前,吹着手心看着她,“你,你拿什么东西烫我?”
严绯瑶一愣,烫他?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腕子,小公子刚刚抓了她的左手,恰碰到了她的手环。
可她的手环这会儿并不热呀,怎么会烫到他?
“你说这个?”她晃了晃手腕,“只是一只镯子罢了,你许是刚醒,所以有些恍惚。”
“你……”小公子低头看了看被子里头,自己光溜溜的身体……顾不得纠结镯子的事儿,他脸色羞赧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严绯瑶故意逗他,“你晕厥过去,我只能想办法救你了。为了性命大事,只能叫小公子受点儿委屈了。”
“你这坏女人!你……你……”小公子脸色涨的血红,瞪视着严绯瑶,好似她不是救命恩人,倒是仇人。
严绯瑶本就疲累至极,到现在还没能泡上温汤,换一身柔软的衣服。
刚刚为了救他,又耗尽心力,不说图他一句感激之言了,起码态度尊重一点儿吧?
可显然这小公子,大约根本不知道,尊重二字怎么写。
“你哥哥已经来了,剩下就没我严家什么事儿了。”严绯瑶懒懒的,不想再多说。
她起身向外走去。
床榻上那个别扭的小公子,却梗着脖子,僵着脸,“你站住!我、我要娶你!”
严绯瑶猛地一个趔趄,险些一头撞在屏风上。
小公子这话几乎是用尽力气,吼出来的。
院中众人,也听见了声音,不由霎时一静。
原本吵吵嚷嚷的庭院,一时间气氛诡异,安静的可怕。
“你都把我看光了……自然要、要负责!”
严绯瑶回眸一看,小公子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原来他生气,是在介意这个?
严绯瑶掩口大笑,这别扭的小屁孩儿,竟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小公子您多虑了,事急从权,我乃是为了救您,不是觊觎您的……咳,男色。”
就算她真的觊觎,可“男色”这东西他也得有啊?
才多大一点儿的小屁孩儿,竟然就想着娶妻了。
院子里的人听闻女孩子清朗嬉笑的声音,也回过神来,有些忍俊不禁。
床上那小孩子倒是固执得很,“谁叫你看了我?我不管,你必定要成我夏侯家的人!”
严绯瑶好气又好笑,她斜倚在三折的屏风上,抱着肩,“小公子把我当做一般的郎中大夫不就是了?也没见那个大夫为大姑娘看了病,就要娶那大姑娘的吧?”
小公子撅了撅嘴,脸面不甘带着不忿。
“再者,我与小公子年纪相差太大了,无福消受,多谢好意。”严绯瑶福了福身,疲累的向外走。
床上那小儿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忽然又来了句,“反正你不能出了我家,我年纪小……那你做我嫂嫂……”
他话没说完。
却是咣当一声巨响!
厢房的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踢开。
小公子以为是哥哥闯进来了,急声喊,“大哥――”
拖长的声音,在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戛然而止!
进来的不是夏侯安,而是黑着脸的楚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