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 时间如梭。
在忙忙碌碌的日常营业中,悠然居全员迎来了在京城的第二个春节, 这次, 除了在禁宫留守的流曦,舒珞、炽陌、孟羲和游八极都留在了悠然居, 热热闹闹吃了半个月的饕餮大餐。
元宵节后, 悠然居再次开始营业, 闻讯而来的百姓络绎不绝, 就连一直无人问津的千机馆, 也迎来了赚钱的春天, 虽然委托的类别有些五花八门, 皆是替人说媒、帮人相亲、派人跟踪、上房捉猫、满城寻狗之流, 不过林林林总总算下来,将将是赚够了每月的伙食费。
神医堂和如意堂自不用说,日日是客似云来, 门庭若市, 南烛、宛莲心忙得是焦头烂额,文京墨一人□□乏术,更是忙得是脚后跟打后脑勺, 最后不得不拉出了孟羲充门面, 造成的结果就是,前来卜卦算命的人数猛增翻倍,逼得这师徒二人拉屎拉尿的时间都要从牙缝里挤。
如此一来二去,在密谷里做死宅做了上百年的两只是妥妥扛不住了, 在二月初二的早上留了一封手书拍拍屁股就跑了,游八极还顺走了文京墨的两千五百两银票外加一百两碎银子。
为此,文京墨脸黑了好几天,吓得郝瑟连吃饭吧唧嘴的声音都没了。
如此,在忙忙碌碌中又过了两个月,每日舒珞都会送来宫中昊申报平安的消息,据说皇帝病重难愈,朱佑樘坚守宫内侍疾,万贵妃居然也安分了不少。
流曦也托人送出几封信,不过大多数都是写给尸天清,偶尔会提到南烛、郝瑟,唯独对宛莲心只字不提。
此事造成的后果就是,南烛突然开始研究早就失传的绿媚——据说,是某人用一套新衣服换的。
就在绿媚初见成效之时,宫里传来了一个惊天的大消息。
皇上要废太子!
*
“这皇上是吃错药了吗,怎么突然无缘无故就要废太子?!”悠然居前院,炽陌环抱双臂,一脸不爽。
“万贵妃这几月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另有所图。”尸天清看着手里的风竹信,叹了口气。
“小堂和流曦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宛莲心一脸担忧问道。
“目前太子殿下和流曦都还算安全,只是皇上废太子之心颇为坚定,怕是前景堪忧。”舒珞蹙眉道。
“文大哥!”南烛看向文京墨。
“郝兄,你如何看?”文京墨却瞅了一眼郝瑟。
郝瑟双臂环胸,抬眼看向众人,咧嘴一笑:“担心什么,废不了的。”
众人眸光一亮。
“小瑟你有办法?”舒珞道。
郝瑟手指向上一指:“那里,有办法。”
众人顺着郝瑟手指方向望去,但见春日晴空,万里无云,一只洁白如雪的信鸽掠过蔚蓝天际,扑棱着翅膀直直下坠,落在了郝瑟的银白色的鸡窝头里。
郝瑟:“……”
众人:“……”
“咳咳咳——”舒珞忙起身抓过鸽子,抽出风竹信扫过,双眼不禁一亮,“泰山地震了!”
“什么?!”众人大惊。
“看,天意到了!”郝瑟胡乱捋了捋头发,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泰山诶,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这一地震,宫里肯定有变!”
“阿瑟所言甚是!”尸天清点头。
“天清美人,你不要郝瑟说什么都‘甚是’好伐。”炽陌翻白眼。
“不,是宫里有人来了。”尸天清一笑,目光示意门外。
“芝麻开门——有客到——”门铃几乎在同时响起。
但见一队锦衣太监浩浩荡荡走入悠然居,为首太监手捧黄卷,提声高呼:“文京墨、郝瑟、尸天清、舒珞接旨——”
众人对视一眼,齐刷刷下跪。
“素闻鬼算书生文京墨有预知卜算之能,特宣入宫觐见——”
“草民文京墨接旨!”文京墨跪地接过圣旨。
“文先生有礼了。”小太监躬身施礼,又看向郝瑟等人,“这三位想必就是尸天清大侠、郝瑟少侠,和敛风楼少楼主舒公子吧,皇上说了,对几位少年英雄慕名已久,特准三位与文先生一同入宫面圣。”
郝瑟迅速和尸天清、舒珞、文京墨交换了个眼色,抱拳一笑:“如此,就有劳公公了。”
“四位——请!”小太监领路。
“南烛,关好院门。”尸天清回首望向炽陌,“炽兄,有劳你看家了。”
炽陌挑眉一笑:“放心。”
尸天清颔首,快步走出院子。
炽陌环抱双臂,抬眸静静看着晴朗无云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
*
紫禁城,北京中轴线中心,占地万顷,墙高丈余,外有护城河环绕四周,内有宫殿七十余座,房屋近万,是京城最受欢迎的5A景点,没有之一……
咳,当然,在明成化年间,是防守最严密、最神秘、最高贵、最令人神往的帝王居所。
“哒、哒、哒哒——”
带着金属脆音的脚步声响彻在寂静的建筑群中,领路的小太监弓着身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抹青衣、一抹紫衣、一抹碧衣、一抹藕衣,无论怎么数,都是四个人。
可是——
小太监抹了一把汗,继续前行,身后脚步声再次响起,无论怎么听,也只有一个人的足音。
江湖传说中踏雪无痕的轻功,果然真的……
可是,这也太吓人了……
明明身后有人,却没有脚步声,这简直就跟和鬼走路一样嘛……
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加快了脚步,沿着长长的甬道走到尽头,向东一拐,来到一所大殿门院之前。
两队太监快步迎来,为首的,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
“郝少侠,尸大侠,文先生,舒公子,皇上已经久候多时了。”怀恩低声道。
文京墨抬眼,定定看了一眼怀恩。
怀恩敛目,轻轻点了点头,侧身一让:“诸位,请。”
四人随着怀恩快步走到大殿之前,但见这所大殿,红柱碧瓦,门窗紧闭,飞檐之下,高悬一块牌匾,上写“问天殿”,门外,躬身守着百余名太监宫女,殿前广场上禁军队伍来回巡查,十分严密。
怀恩站立门前,低呼道:“皇上,文京墨、尸天清、郝瑟、舒珞四人已到殿外。”
殿内一片沉静,良久,传来一声长长的低沉嗓音:“宣——”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怀恩引领四人迈门而入。
踏入殿门,一股刺鼻香气扑面而来,直呛咽喉,舒珞面色剧变,立时捂住口鼻,郝瑟等人虽然面色没有那么难看,但也十分难受。
目光所及之处,皆挂着重重叠叠的金色幔帐,一层连着一层,一道接着一道,将光线遮得昏昏沉沉。
怀恩碎步在前,领四人穿帐而行,每前行十步,两侧便有四名小太监撩起幔帐,让五人通行,待五人走过,又放下幔帐,犹如关上一层一层的特殊门庭。而越向前走,那诡异的香气愈浓烈,舒珞已经面色青白,只能运功抵御。
就这般走了足足半柱香的功夫,四人终于到了大殿尽头,放眼看去,前方摆着四个巨大的玄铜香炉,烟圈缭绕,蒸腾茫茫,香炉之后,是一个巨大的床榻,高过半丈,长过六尺,榻前挂着最后一层金丝纱幔,显出两道影影倬倬的人影。
一人,斜靠在床榻之上,一人,坐在床边,头簪珠翠倒影随着烟雾颤颤晃动,俨然是一位女子。
怀恩躬身下跪:“启禀皇上,娘娘,文京墨、郝瑟、尸天清、舒珞四人到了。”
四人就势跪地,齐声道:
“草民文京墨/郝瑟/尸天清/舒珞,叩见皇上。”
“好——”床榻上的人慢慢坐起身,“撩起帐子,让朕看看。”
“是——”
郝瑟跪在地上,双眼只能看着地面,只觉那幔帐慢慢开启之后,充斥在四周的诡异香气愈发刺激浓郁,令人作呕。
卧槽,这种空气质量,好人也要待出病了吧。
郝瑟暗自嘀咕道。
“都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头顶传来皇上苍老无力的嗓音。
“是。”四人同时抬头,然后,同时惊呆了。
华丽幔帐之后,是一张雕工精美的黄金龙床,其上坐着一名男子,身着黄金锦袍,头扎黄缎,面色青黑,双眼凹陷,发须花白,眸光浑浊如同泥潭,显然就是当朝天子,朱佑樘的爹——朱见深。
而在他身侧的床沿之上,还端坐着一个女人,身着织金牡丹沙绣袄裙,头梳飞凤团花高发髻,瓜子脸,柳叶眉,眼角微微上挑,双唇赤红,皮肤又白又嫩,仿若剥了壳的鸡蛋,明明是一个姿色上等的美人,但表情却十分阴冷,坐在那里,就仿若一尊精致无比的雕塑,没有任何人气。
一双漆冷的眸子,略略扫过文京墨、舒珞,在尸天清脸上顿了顿,最后投向了郝瑟,瞳孔中倏然闪过幽蓝厉光。
郝瑟头皮一震,脑中亮起火花。
此人,定是万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