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柔章跟端木芯淼这些人都要喊卫长嬴一声姐姐,早先嫁来帝都的沈藏凝是小姑子,自然是登门拜访。
但苏鱼丽是表姐,加上她现在不但自己膝下有年幼儿女,还抚养着外孙裴珩,不容易脱身。所以初初安顿下来之后,卫长嬴就派人往顾家投了帖子,约好了自己带着孩子们去拜访。
到了日子,卫长嬴领着沈舒燮、沈舒颜跟季伊人一同前去。
这时候沈舒光成天出入都由父亲或叔父陪同,陀螺一样跟各方先混个脸熟,叫众人都知道沈家已经开始正式栽培少阀主了。
而闻余兰则跟闻知齐一道被送回盘州去――至于说闻伢子会不会把闻知齐送回瑞羽堂求学,那沈家就管不上了,到底是闻伢子的儿子。
不过本来依照卫长嬴的计划,只是带侄女跟义女的,让次子留在家里好好看书是正经……问题是她跟沈舒颜一走,沈藏锋跟沈舒光也不在,谁能看得住沈舒燮啊?
要把沈舒颜留下来又不行,因为这时候卫长嬴自己出去走动,除了跟亲戚们叙旧外就是替丈夫探听消息,此外倒没什么大事了。
但沈舒颜这年纪,差不多快要开始议亲,那可得常出去露个脸,好展示下她的才貌双全贤惠知礼什么的……不然千金小姐日日养在闺阁里,外头人家不知道你什么样子,只靠长辈夸奖几句,到底不如亲眼看到的可信,怎么会贸然派人来提亲呢?
尤其沈舒颜生得美貌,举止也好,没有什么拿不出手的,正该多带出去,叫别家主母见了,快点回去打量一下自己家里可有合适的子弟,到了年岁就备好六礼来问口风。
所以卫长嬴也只能让沈舒燮如愿以偿的停了这日的课跟着一道去了。
表姐妹两个见面之后,自是唏嘘万分。
说起来她们已经很有几年没有见过了,顾柔章跟端木芯淼这些人,好歹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帝都沦陷后。而苏鱼丽早在这之前就因为丈夫顾乃峥的外放离开了帝都。
如今隔了近十年再会,中间不知道多少的物是人非,礼都没行完,两人泪水都止不住流淌下来!
做晚辈的年纪小,当然没有这么激动,沈舒颜跟季伊人以及苏鱼丽的长女顾锦字,三个女孩子上来劝说着让她们坐下,顾锦字又吩咐人打进水来伺候她们梳洗。
如此一番,卫长嬴与苏鱼丽方按捺住情绪,给两边的晚辈引见。
苏鱼丽跟顾乃峥如今膝下是二子二女,除了出生没多久的幼女外,都是嫡出。
其中嫡长子顾锦安是去年起被二叔顾夕年喊过去由他教导的,对于这点,听到的人没有不赞成的。就算不为了顾锦安自己好,冲着士族里也不想再看到一个顾乃峥出现,大家都会觉得顾夕年真是个厚道人。
所以跟卫长嬴这边一样――长子年岁大了,跟着男性长辈的时间多,女眷之间的交游,往往就到不了场。顾家今日随同母亲一起见客的男嗣只有嫡次子顾锦勉。
顾锦勉今年是六
岁,刚刚开始入学。
一般来说,长子因为大抵都被寄予了继承家业的指望,自幼受到严格管束与教导,所以会比较稳重。但次子往下就可能放松很多,这样性情难免会顽皮些,比如说沈舒燮。
不过顾锦勉却不像沈舒燮那么过于活泼,他安静腼腆得让卫长嬴想起了闻知齐,傍着长姐,好奇而怯生生的看着四周。
苏鱼丽跟卫长嬴说过场面话,按照惯例注意力先放在对方带来的晚辈身上会,沈舒燮听既是表姨也是表姑的苏鱼丽夸沈舒颜与季伊人生得端正:“好似今儿花园里才开的还沾着露的花朵儿一样,透着新鲜俏美,比得咱们都是一把年纪了,真真是岁月不饶人!”
卫长嬴笑容满面,正要代两个女孩子谦逊几句,顺便也赞几句顾锦字的端庄秀美,结果沈舒燮俨然在家里时一样,毫不怕生的插话问:“顾家的花园跟咱们定王府的一样吗?”
卫长嬴瞪他一眼:“没见为娘正跟你表姨说话?你多什么嘴?”
“小孩子嘛,咱们又不是外人,再说燮儿不拘束,这才是没把我这姨母当外人看呢。”苏鱼丽当然要拦她呵斥儿子,又叫自己儿子顾锦勉:“你带你表哥去花园里看看,咱们家园子比定王府要小一点,不过两处宅子不是一拨人建的,想来有些不同。”
顾锦勉小脸顿时刷得通红,磨磨蹭蹭站起来,低着头道:“沈表哥请跟我来。”
卫长嬴很是惊讶的望着他笑:“勉儿怎么这样害羞的?”他是嫡子,又是如今的幼子,应该是被常抱膝前受尽宠爱,不顽皮得叫长辈头疼就不错了,怎么羞涩如女孩呢?
按说苏鱼丽的孩子不会被教成这样子――其实就是换顾乃峥来教子,卫长嬴觉得他也不会教出腼腆的孩子……顾乃峥怎么可能是个腼腆的人!
“……”她这么一打趣倒好,顾锦勉差点把下巴低到了胸脯上,彻底不好意思说话了。
苏鱼丽无语的看了眼幼子,对卫长嬴道:“我跟夫君也纳闷,膝下几个孩子是一样抚养的,偏偏这孩子比女孩子还要腼腆些。”
“许是年纪还小,以前又没见过咱们。往后长大了也就好了。”卫长嬴见这外甥都快要哭了,赶忙圆场。
下人们簇拥着两位小公子去了花园里,表姐妹两个才有功夫继续刚才的话题。
这时候轮到卫长嬴夸奖顾锦字了:“活脱脱是表姐没出阁前的模样儿,这贞静温雅的风仪,再年长几岁的女孩子身上都鲜见的,到底是表姐的亲生女儿!”又夸她刚才亲手绞了帕子给苏鱼丽用的细心和孝顺,“怪道人家都说女儿好,我真遗憾我膝下竟没个这样的女儿,两个小子加起来哪有女儿贴心呢?”
苏鱼丽微笑着道:“你都到帝都了,想要女儿,这往后还怕没有吗?”她岁口一句,见卫长嬴投来嗔怪的一撇,才醒悟过来如今有晚辈在跟前,这种涉及到闺房调笑的话却不适合讲,忙补救道,“再说了,你身边这一个侄女一个义女,花儿朵儿一样的
,旁人家羡慕都羡慕不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话倒是真的。”卫长嬴一直希望能够有个亲生女儿,哪怕沈舒颜跟季伊人她都亲自抚养教导过,跟亲生女儿一样的对待,但到底骨肉之亲是不一样的。不过场面上自然是认可苏鱼丽的话,“颜儿跟伊人我看着也是跟亲生的一样,她们啊也都是孝顺的好孩子。”
这样互相夸奖了一番对方带出来的晚辈,又说了几句闲话,沈舒颜跟顾锦字都是正经的大家之女,对于这种场合何时退席让长辈可以方便说话深有心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一个说想去花园里看看沈舒燮;另一个说久闻沈舒颜才学过人以及季伊人擅长骑术,自己很感兴趣想请教请教……
于是苏鱼丽跟卫长嬴顺理成章的打发了她们下去,又叫闲人退出,着人换了茶水上来,这才撇了套话说起正题。
卫长嬴自然要先就姑姑卫郑音的死慰问表姐――这话其实在她进门时就忍不住提过了,只是没说两句,晚辈就上来劝慰,打了个岔就没再提起。
苏鱼丽再次听见仍旧泪如雨下,哽咽着道:“当初母亲跟我讲,夫君他性情过于轻佻,留在帝都不定什么时候会惹出事儿来,所以把他打发外任,磨他一磨。结果因为这件事儿,我们一家竟捡了一条命!偏偏给我出这主意的母亲没了……”
她哭道,“而且父亲也没了!”
“还有鱼舞在。”卫长嬴挨到她跟前,拿自己的帕子给她擦着脸,红着眼圈劝道,“世事无常,福祸难料。但好在鱼舞还在,您得放宽了心,不然鱼舞在青州那边替您放心不下……他如今还守着大舅舅的孝……”
“说到青州那边。”苏鱼丽胡乱擦了把脸,吸了吸鼻子道,“我正打算你今儿不来,明儿就派人去告诉你――鱼舞的嫡长女落地了,就是半个月前的事儿。”
之前宋在水的孕讯,是随着青州报丧的消息传递的,所以写的非常简略,丝毫不敢流露出终于有所出的喜悦。甚至连有孕多久都没提。
所以苏鱼丽要是不说,卫长嬴还不知道,她算了算日子道:“那亏得表姐您给我这消息,不然我都不知道。”
“唉,也不知道那孩子如今怎么样?”哪知苏鱼丽却摇着头,丝毫没有嫡弟终于有了骨血的喜悦,反而满脸愁烦,“按着产期是应该下个月月中才出生的,报信的人说,因为大伯父的丧事,弟妹她非常的操劳,再加上……弟妹的嫡亲祖父跟大伯父差不多时候去世,早产了……”
卫长嬴脸上变色:“那宋表姐……?!”
“弟妹如今正卧榻休养,人倒应该没什么事儿,就是精神很不好。”苏鱼丽忧愁的道,“不过你也晓得,苏家之前因为大伯父跟父亲……总之乱七八糟的,她未必能够安心休养。”
“……”卫长嬴久久未言,半晌才道,“我刚刚过来,各样消息都还不及打探……江南堂……宋家那边……新阀主的人选可是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