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木匠蹲在地上,背对着田姑娘,他看着布满双手的污秽之物,嘴里传出一阵嘶哑的低吼,他无法说话,因为他的舌头找不到了。
女孩长出口气道:“你中毒了。”
陈木匠知道这是中毒了,中了一种腐蚀性极强的毒,但他无法回应女孩的话,他只能沉默,他在等舌头再次长出来。
他在用心感受现在身体中毒的状况是在减轻还是加重,可惜,貌似毒性只有稍许的减弱,在他被腐蚀成一滩烂肉前估计看不到毒性消失了。
许久,女孩再次开口道:“因为,你碰过我……”女孩的这句话说得很轻,很慢。
说完这句,女孩松了口气,仿佛这一路走来一直压覆在她身上的沉重包袱终于放下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陈木匠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歇斯底里,笑得前仰后合,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笑,这时候哭应该是第一备选项吧?但他怎么也哭不出来。
没有舌头的配合他的笑声就像是在一头老牛在喘着粗气。女孩静静的看着失态的陈木匠,一言不发。
笑了好一会,陈木匠突然停止了放肆的大笑,他不得不停下来,因为他的一只眼球被他笑掉了,从他的眼眶中脱落出来,眼球后面一条铅笔粗细的,由血管和神经组成的肉筋将眼球和空洞的眼窝连接起来,使它没有掉在肮脏的地面上,这眼球在肉筋的拉动下在陈木匠面前上下弹动,陈木匠连忙用一只手接住这只像溜溜球一样的调皮的小东西,这真是一个技术活,陈木匠能很快就将这枚眼珠子捧在手心多一半是靠的运气。
你可以想象这有多难,他的两只眼睛传回大脑的图像完全不一样,根本无法准确聚焦,无法判断距离、高度,而且其中一只眼球传回的图像还是在上下左右飘忽不定的。
但是陈木匠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通过镜子,而是直接用一只眼球看到了自己的另一只眼球,这感觉……
“呵呵呵呵呵”陈木匠又笑了,捧着一枚眼球笑了,这次他居然是开心地笑了,虽然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可怖,但他确实觉得这太搞笑了,太滑稽了!
他笑得太张狂,于是,他另一只眼球也掉了出来,这次他有了经验,没有在这只眼球刚掉下来的时候就急于去接住它,他静静的等着它停止做蹦极动作,非常有耐心的等着,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眼球在他面前上蹿下跳,当这枚眼球的势能完全消失,静止后,他才轻轻地把它托起。
陈木匠一只手托着一只眼球,两只手摇摆着调整着他崭新的视角。这时他好像并不介意田姑娘看到他几成骷髅的面孔,他摇摇晃晃地托着他的两只眼球走到田姑娘面前,将他的两只眼球摆在田姑娘面前。
田姑娘贝齿紧咬,但她并没有躲闪,只将眼睛紧紧闭上,一声不吭。
突然陈木匠猛地一跳,跳起的时候转过身体,背对着田姑娘,然后将他的两只眼球反手托到脑后,一眨不眨的盯着田姑娘,没有眼皮,想眨眼也做不到,他就用那两枚布满血丝瞳孔散大的大眼球盯着这女孩。
背对着田姑娘却仍能亲眼看到她,陈木匠又开心地笑了,“呵呵呵呵……”。
……
“这是你新找的玩具吗?这表演很有些特色呢,有点意思,呵呵呵呵。”一个男人柔和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虽然没有陈木匠的笑声大,但是一样让人听得清清楚楚,这个男人打理精致的八字胡下那薄薄的嘴唇里吐出的是日语。
陈木匠懂日语,能讲一口标准的大阪腔是他对日情报工作的必备技能。
这个男人一头白发,在头顶靠后的位置扎起一个高高的马尾,一身黑色和服,上绣金线,裁剪合体,走线精致,显得雍容华贵,白色袜子下面踩着一双高齿木屐,两手交叉插在和服的大袖子里,抱在胸前,很随意地站在田姑娘身后数米的距离上,一长一短两把黒鞘武士刀斜插在左肋下的腰带内。
按理说穿木屐行走的声音是很大的,但是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陈木匠一点都没有发觉,就像是他凭空出现在那里一样。
对这个男人的出现田姑娘好像早在预料之中,她睁开眼,但没有回头看这个男人,女孩的目光落在她面前陈木匠反手托在手上的两只眼球上,怔怔地看着。
良久,和服男人打破沉默道:“你要走了?”
“嗯。”
田姑娘如秋水的眸子中好似起了一丝涟漪,她轻声地回应。
“呵呵。”和服男人将双手从袖子里抽出来,右手大拇指插入腰间当做腰带用的布带内侧,四个手指搭在外侧,轻轻地,有节奏地轮番敲打着,好像在思考什么。他的左手则搭在腰间的长刀上,长度达一米二左右的太刀,太刀刀刃向下的佩带方式代表着他的身份高贵。
少顷,和服男人点点头轻声道:“嗯~~,这也不错,我不用再担心你会走了,不错不错,呵呵呵呵”
笑完,和服男人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田姑娘,柔声道:“小爱,你的灵位会放在我的旁边。”
未等田姑娘做出什么表示,陈木匠却从和服男人的话里听出了杀机,手里托着两枚眼球的他一时不知所措,这个样子怎么打斗?怎么保护田姑娘?
靠!老子的手不能用,不是还有脚呢吗?!
陈木匠疾走两步,飞起一脚抢先向和服男人发起攻击。但他的这一脚却似乎完全没有效果,和服男人没有任何动作,连衣服上的皱褶都没有变化,只是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陈木匠,好像毫不在意这飞来的一脚。
这是赤裸裸的藐视!这是对一个心仪女孩就站在一旁观看这一幕的男人的藐视,任何一个雄性生物都无法忽视,你让陈木匠如何能忍?就算是手无寸铁,哦不,他手上还有两只眼球,但这个是不能当做武器的。
陈木匠感到自己的心中泛起一股凄苦的酸水,毁容也就罢了,凭借自己天生的复生能力终究是还能复原的,而眼前这田姑娘与和服男人明显很有问题的暧昧的表情和对话让陈木匠初恋的玻璃心粉粉碎,他要玩命了!
陈木匠脚上力度再加三分,但他却感到自己仍旧向后退去,比刚才更快地向后飞去,向着远离和服男人和田姑娘的方向飞去,随即他便感到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很硬,但在陈木匠沉浸多年苦练的腿上功夫下那个东西根本无法抵抗。耳边传来哗啦啦的陶瓷碎裂声,一个洗手池被陈木匠一脚踹碎,陶瓷碎片飞溅满天,而陈木匠则滑倒在地,撞到墙才停了下来,他踢反了方向。
陈木匠忘记他是反手在脑后托着自己那两颗眼珠子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