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染了风寒如何能不请大夫前来诊治,妾身已是忧思不已,夫君这般叫我和孩儿怎么办?”
一道妇人稍显柔弱带着哽咽的声音紧随其后。
顾清临向前迈进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他记起来了,这顾从云的正妻柳氏可不就是那太守之女。
原来那太守已经不用顾从云前去拉拢,便已是他的手中势。看来老狐狸顾言为顾从云铺路已经可以追溯到许久之前了。
如此一来,若故从云无大错,自己在顾府中势单力薄,还真是不好撼动顾从云的地位了!
“已经是这副落魄样子,请不请大夫又有何异?顾府家大业大自是不会少了你和絮儿的吃穿用度,又有何担忧?咳咳……”
顾从云稍显无力又带着些愤恨的声音响起。
已经走到正方门口的顾清临向房内看了一眼,场面稍稍有些混乱。
此时那大夫正背着药箱子有些面上又些许尴尬地站在那里手足无措,柳氏正坐在床榻边低低啜泣,一脸病容且满含怒气的顾从云靠坐在那里,屋内的侍女们都有些噤若寒蝉的站在角落里。
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碗盘碎片,更是有一小片深褐色的污渍泅在地上,隐隐有些苦涩的药汤味在空中蔓延。
真病也好、佯装也罢,他都不会让顾从云有机会借此留在金陵,谁让自己先老狐狸顾言一步赶到了呢?
顾清临挑了挑眉毛,嘴角挂着一抹有些轻佻的坏笑,举步上前进入门内。
“大哥如今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染了小小风寒便这般的自暴自弃!你这般想,叫爹和娘如何能安生,又叫长嫂和侄儿如何安心?”
顾清临的语气中带着些痛心疾首,脸上和眼中的神情有些沉痛,显得分外的情真意切。
然而这一切看在了顾从云眼中,便都是一副小人得志、耀武扬威令人憎恶的狞笑嘴脸。
“二叔……”眼眶通红的柳氏听见顾清临的这番话眼泪流的更加汹涌,遂连忙起身福礼,略微向后退了几步,将榻前的前置空闲出来。
“清临见过嫂嫂。”顾清临对着柳氏微微一颔首,便阔步走到了榻前,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因恼怒而面色涨红的顾从云。
柳氏以帕掩面,压抑且无助的哭泣着,相公这番似是交代后事的话让她心中越发的没底,只盼着二叔能劝慰些许,毕竟他们是亲兄弟。
“出去!我已如此难道你还要赶尽杀绝吗?咳咳!你不会真的以为这顾家是你的囊中物了吧!我告诉你,你休要妄想!”
怒极的顾从云抓起身边的磁枕便向着顾清临掷去,口中更是气咻咻的怒骂不止。
顾清临微微一闪身躲过迎面飞过来的磁枕,眼看着那磁枕在脚边炸裂,心中不住的轻笑一声。
顾从云便如这磁枕一般是个外强中干之人,也只能有些不入流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可也到底是个富贵少爷,也不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强到哪去。
顾清临也不畏惧眼中似是都要喷火的顾从云,从从容容且神色泰然的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一杯参茶便开始啜饮。
大半杯参茶下了肚,五脏六腑都感到无比的熨帖,顾清临放下茶盅后便又开了口。
“原本今日是大哥前往丰泽城的日子,二弟特来为大哥送行,想不到大哥却病了,但二弟不懂既然病了大哥为何讳疾忌医。如此下去,岂不是要父亲为你担忧?”
“如今大哥以身为人夫、为人父,自是要懂得肩上的担子容不得你这般任性妄为,你这般胡闹下去,让嫂嫂和絮儿心中何安?”
听见这话,一旁站立的柳氏面容更加地悲戚,压抑的啜泣声也有些不可控制地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而顾从云却更加的愤怒。
顾从云眼中的愤怒之余还有些畏惧,他眼角瞥了一眼哭泣不止的柳氏,心知不知道那孽障又用了什么惑人的妖术,致使柳氏这般的模样。
且先前他一再的嘱咐柳氏一定要去寻一位道行高深的道长,却不料柳氏偏偏请来了医馆中的大夫!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妇!他不过是想借病多拖延一日,好让这孽障现了形,以解开父亲心头对自己的误解。
想不到千算万算到底是棋差一招,被这不知何物所幻的妖孽所看穿!
先前这孽障还懂得伏小做低一副谦恭的模样,现如今不过短短一日的功夫,便已经是这般趾高气昂一副说教的模样!
柳氏虽然愚钝了些,可到底是有些关心则乱,且这件事太过玄之又玄,自己并没实言相告,她意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也是情有可原。
况且又有泰山柳太守那方面的缘由在,自己总不能就此迁怒了柳氏,但今晨这般吵闹下絮儿并未前来,会不会那妖孽已经对絮儿下手了?
他记得话本中曾有妖孽啖幼童之血提升自身妖术之法!
“不,不能再任这妖孽再府中作乱,否则妻儿的性命恐将有忧!”
心中有些许畏惧但却有担忧其二安危的顾从云便将矛头对准了柳氏,希望借此能将柳氏支走。
“你这蠢妇,我还没死你便急着哭丧吗!还不给我滚出去,少在这里碍眼!”
顾从云喝骂一声,目光有些躲闪极快地瞟了一眼神态自若的顾清临。
那柳氏的性子也是极为执拗,听见顾从云这番不红青红皂白的斥骂,既不辩白也不动身,反而站在那里越发哭的大声。
站在厅堂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大夫一脸的无奈,今日上门就诊不成,倒是看了一出难得的好戏,只是这诊金……
“大哥你何必为难嫂嫂呢,你若是看二弟不顺眼二弟走便是了,何苦这般的指桑骂槐。大哥如今还是不能理解父亲的一番苦心呐,罢了,你如今已是这般病容,二弟这就去父亲那求情,让大哥留在府中养病吧!”
顾清临掸了掸衣袍,气度从容的站起身来,眉眼含笑的对着床榻上的顾从云微微一颔首。
“临儿不必前去替这个孽子求情了,不思及父母妻儿、不顾念兄弟之情,这般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若是仍旧这般不知悔改,也枉为我顾家子!”
顾清临转头望去,便看见站在门口的顾言面目严肃非常,形容有些许的疲惫,想必这一夜也定然没睡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