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指尖跳动的频率越快,段恒毅心中纷杂的思绪似是便越发地清明起来,就好像是千头万绪中突然找到了一条明朗的线。
拉着这条线,这乱成一团的线捋顺过来不过是花些功夫的事。
段恒毅脸上不知不觉便溢出了些许笑意来,眼中升起的那股寒意也随着笑意而淡化。
那时初知城南是一处略卖人的地方,他便近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各处府上,他只想着各家府上的大人们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嫖妓,便想着法子的买来模样姣好的少年和姑娘们在府上做家妓,却唯独忘了去查那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向来鱼龙混杂,想必那其中除却家里遭灾活不下去卖出去的姑娘外,定然有不少人是被略卖来的。
如此一来,再想查便比之前要轻松得多,且调查的速度也比之前更快。
这个蔡三中意的什么芸姑娘,若是他没猜错的话,十有八九便也是被略卖过来的,只是这件事还要蔡三亲自问才可。
还有从前顾清临常去的琴轩楼也一并不能错过,不过一想到琴轩楼,段恒毅便不由地皱起了眉。
顾清临虽说还算得上是恪守底线,在花柳巷中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来,可像他那样出手阔绰的官宦子弟,本身便已足够吸引人。
他记得那个顾清临常去的那个素琴姑娘便早已对他情愫暗生,也幸好顾清临在这方面上不是来者不拒,而是装傻充愣,否则他还真是不好去琴轩楼。
去琴轩楼打探消息一事,定然是要他亲自前去的,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确定素琴姑娘就一定知道些什么。
知道与否,愿意说否,都是未知,不过这一次他的目标不会只放在各处府上就是了。
“蔡三,芸姑娘的来历你可否清楚?”
思虑了须臾后,段恒毅并不打算委婉地问起,而是直接开门见山。
听到段恒毅这一声有些严肃的发问,刘知远、蔡三等人都不是蠢人,当下便明白过来为何他会这般严肃。
这回不仅李牧原不敢插科打诨,就连蔡三也半点不敢马虎,都连忙端正了脸色。
但这话也的确问住了蔡三,他虽歆慕芸姑娘已久,太过私密的问题却始终未曾问过,毕竟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就算是官宦子弟,也不愿打破这规矩。
这在旁人眼里,便是不懂规矩不识趣,除却给自己添了麻烦以外,他半点好处也没有。
可眼下清临兄这般问起,其目的便不言而喻。
道理虽懂,可这话到底还是问住了蔡三。
“这……清临兄,实不相瞒,我从未问过芸姑娘以前的事,不过她偶有会言几句武林一代的方言,这件事待明日我便去问个清楚。”
段恒毅看了蔡三一眼,知道他没说假话,且看模样蔡三也当真对那个芸姑娘动了情,又听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便缓和了神色。
“好,若是芸姑娘的性情尚可,你大可把这件事说给她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吧!倘若她当真是被略卖过来的,事定以后恢复了身份,结成一段佳话也说不定。”
段恒毅的话并未说的太明白,但他知道蔡三定然听得懂,且他也是间接地给蔡三出了个主意。
强取豪夺那一套是匪寇所为,真正的官宦子弟,只要不是太糊涂的,并没有人愿意做这档子事,当然失了心智的是另算。
就他所知,满金陵上下纨绔子弟不少,但强取豪夺之人却鲜有耳闻,一是传扬出去不好听,这二来则是有了范家庄的存在。
什么样的姑娘想要,便不在话下。
想想这些,又如何能不让人心生恼恨!
这些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是定然要除之而后快的。
“清临兄大可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蔡三郑重地应了一声,眼中已经带上了些许的喜色。
苍翠的山和漫山的楠竹已经远远地被甩在了马车身后,随着一同被远远甩在身后的还有段恒毅心中的那股激愤,唯有那穹顶山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见。
“今儿就饶过蔡三这小子了,一会儿我直接回到城南,事不宜迟,蔡三你直接去芸姑娘那里探听一下,有什么发现便派人去城南送信。”
摇摇晃晃的马车快到西城门时,一直闭目养神的段恒毅才又出声。
他这话一落,刘知远等人面上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来,尤其是蔡三,他眼中已经现出了几分激动的神色来。
想来是方才下山时那一番话,几人都听进了心里,也都惦念在了心上。
段恒毅方才答应前去祥和楼小聚是想借祥和楼之地,看能不能探听出什么消息来,且这其中不乏有对轩帝的怒意。
可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的他,便早就否决了他这个有些冲动的行径。
就算心中再对轩帝不满,他也不会置城南一案于不顾,且今日河堤上还会不会继续挖出骸骨还不清楚,他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去打探消息上。
他相信霜痕他们的身手,也相信一定会等来霜痕的消息。
“清临兄放心,一有消息我会亲自去城南告诉你。改日闲暇时我再在祥和楼设宴为清临兄接风洗尘。”
蔡三郑重地对着段恒毅拱了拱手,方才眼中的欣喜之意已经散去,只剩下些许的担忧升起。
就连刘知远等人亦如此,脸上的神色都不若方才那般轻松。
将几人神色纳入眼中的段恒毅口中轻嗤了一声,便抬手把玩起桌上的茶盏来。
方才他还想着不把他们牵扯进来,这不过转眼间让蔡三去打探消息。得,既已如此,刘知远等人便也都一并告知算了。
身在金陵之中,又都是官宦子弟,便已经没有置身事外之人。
“得,你们几个也别闲着,趁这两日清闲,把各处府上哪些买来的伶人都尽量摸清楚,最重要的是买卖途径都打听打听。”
在刘知远和李牧原几人带着些许期盼的目光下,段恒毅缓缓开口把方才的决定说了出来,旋即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能探听多少算多少,太深的你们切忌不要问,以免引起怀疑,最重要的是近日出入酒楼也好还是花柳巷也罢,尽量多带几个会武功的,以防万一吧!”
想了想,段恒毅又问了一句。
“你们可曾听闻过十一这个名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