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展开信函的叶洵,眼中目光将将刚落在手中薄薄的纸张上,却在听到叶婉茹口中接连的发问后,抬眼看了看怀瑾。
且他也并不急着看手中的信函,转而把眼中视线落在了叶婉茹身上,同时叶洵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道担忧和些许的疑惑。
婉儿在西山为那小子立下一处衣冠冢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且他也以为并无可厚非。
斯人已逝,而活着的却还要继续活着,但总归要有个寄托不是?否则婉儿满腔的思念和爱恋又要安放于何处?
这件事早在去岁落雪之季他和夫人便已知晓,只不过从未在婉儿面前提起罢了!
可方才他观婉儿这般模样,怕是以为陛下和顾清临不欢而散与这件事有关……
顾清临此人太多多面且狡猾善变,其心如何他并不了解,且顾清临在他眼中,一直都是利己为上之人,挑明这件事明显对他没有半分益处。
冲冠一怒为红颜?更是无稽之谈!
心中冷哼了一声的叶洵缓缓地把手中薄薄的纸张平展于桌案上,重新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静静地等着听怀瑾的回答。
这时的叶婉茹满心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在她面前的怀瑾身上,自是不知在她身后叶洵的心中所想。
“回小姐话,怀瑾并不知陛下和顾二公子为何不欢而散,但陛下自西山归来后,并未直接回宫,而是一路继续西行。”
怀瑾回完话后,看了一眼有些怔神的叶婉茹,旋即又看了看端坐在上首的叶洵,在看到叶洵略一颔首后,怀瑾便像来时那般匆匆退出。
静默了须臾后,叶洵放下手中的茶盏,重新拈起平置于桌上的信函看了起来,同时口中发问了一句。
“婉儿可是觉得,此事尚有不妥之处?”
说完这句话后,叶洵的视线已经掠过了纸张,且把纸张上寥寥数语全然尽收眼底,同时在他眼中也有些许凝重的神色升起。
细看之下,在叶洵眼中还有几缕疑惑的神色。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出现在瑜城的军医曾隶属于玄云铁骑大将军的麾下,而今他却出现在瑜城为瑾瑜王爷诊病……
该是巧合还是认为呢?
如若是人为,为之人又会是谁?
玄云铁骑的旧部吗?还是在那一场屠杀中所幸存之人?
随着深想,叶洵的眉头也拧的越发紧。
薄薄的纸张被叶洵折叠了数下后便塞进了衣袖中,对此却只字未提。
叶洵的这个小动作并未被叶婉茹察觉,她只觉顾清临此番定然与落于西山之上的衣冠冢有关,且顾清临所拟定的路线也是以西山为起点。
京郊以外依山傍水之地并非只有穹顶山一处,且那里的精致也不是最好,如若顾清临不是别有目的,不会选在那一处。
只是她想不明白的是,顾清临把出行地点选在了穹顶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目的。他是想借此向轩帝表明什么吗?
还是这只是他的一种态度,想要让轩帝再一次清楚地直面大将军和那三千将士不明不白的枉死?
抑或是这只是顾清临的一种试探……
而他又想试探什么?试探轩帝对他的容忍底线吗?
一个事外之人却无故关心起这件事,其中的疑点颇多。
想了须臾后,仍旧毫无头绪的叶婉茹微微蹙眉,转身坐回到了椅子中,手微微拢了拢鬓边垂落的一缕发丝,来掩饰方才的失态,这才缓缓启唇。
“去岁冬时女儿曾在穹顶山的竹林里为恒毅立了一处衣冠冢,可在……时前去祭拜,这件事女儿并未隐瞒顾清临。”
略去了中间未说出口的话,叶婉茹的脸上现出几分飞快消逝的羞赧神色,继而又道:“顾清临言谈间也曾与女儿提起过,对大将军和那些将士心生敬佩。”
“但女儿并不认为这是顾清临公然惹怒陛下的缘由,想来这其中当是另有隐情。”
斟酌了一番后,叶婉茹还是决定将心中毫无隐瞒的吐露出来。
但说完后,叶婉茹的眼中便有些忐忑的神色浮现,当初立下衣冠冢时,她不过想有个依托,自从得知恒毅葬在那处落于深山中的村落时,这处她已经不在前去。
一处聊以慰藉相思之地,当初瞒着爹娘,自是不愿他们为她多担忧。却想不到今日却成了顾清临大做文章的由头。
本就被顾清临信笺上真真假假所言、而感到倍受欺瞒的叶婉茹,想到这一点时心中更是气恼横生。
顾清临用诸多真真假假之言,从她这里换取了更多的真言,她自己无疑是被顾清临利用了,且这一场属于他们二人之间的博弈,到底是她棋差一招。
不管顾清临的真实目的为何,闹到今日这般地步,总归是他咎由自取的!
且日后他更别妄想从她这里打探到一分一毫的消息,叶婉茹捏了捏拈在手中的锦帕,恨不能打骂顾清临一顿才能泄了心头的愤恨。
他口中所言的敬佩之语,不过都是为了迷惑她罢了。而她却一度为尚有人在心中记得逝去的大将军和将士们而感到欣慰……
逝去的人早已经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落了以后便无人再会忆起,毕竟新人早已如雨后春笋般层叠而出,可她又怎会甘愿?
现在识破顾清临的伎俩,她又如何能不恼?
她引为知己之人,剥开这些虚伪的假面,也不过是利用罢了!
叶洵在听闻叶婉茹的这些话后,并未急着表态,而是眼中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房门打开的庭院里,
老话儿常言子肖父,那便是模样、脾气、秉性都有相似之处的,且往往从其父或其子的身上,能看到几分对方的影子。
然这顾清临却是与其父顾言相去甚远,相似的便只是那狡猾的性情罢了。
他从不认为顾清临会当真为大将军一事鸣不平,可他又实在猜不出顾清临这一手的背后真正目的是什么。
思量良久后,叶洵也只能道一句作以安慰。
“既然他心思不纯,便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