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的因缘际会何止是奇妙,简直是莫名其妙!
段恒毅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
对于冷珏前辈的离去在他的意料之中,且冷珏前辈的所去方向他也大致有所猜测,至于事实会不会像他所想的那般,他却是不敢轻易定下结论。
若当真如他猜测的那般,才算是真正的奇妙。
对于这种猜测,段恒毅自是守口如瓶,就连叶婉茹他都没有透露过半点,就更不会对闵柏衍说了。
“别想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要不是那日去了石溪寺也就不会听得这些前尘往事。”
段恒毅抬手拍了拍闵柏衍的肩膀,自是带有一种安抚的意味。
有些心不在焉的闵柏衍挑眉轻笑一声,却是没有言语。
对于当年父皇究竟如何得来的皇位,他想他已经知道了。
不择手段。
就是不择手段,所以他的皇伯父才会锒铛入狱,才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所以才给了他父皇的可趁之机。
所以才有了当年的力敌云帆国,也才有了去年的懈怠。
目的已经达成,家国安危也许对于父皇来说,并不重要,他在乎的从来都只有权衡算计。
他现在已经能很肯定一件事,大将军的死势必与父皇有关。
当日恒毅和婉儿被赐婚后,六弟的话他始终还记得。
六弟说,若是他从中阻拦,死局便会走活,要是他不掺手,那么就会变成死局……
死局……死局……
位高权重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与兵部尚书结为姻亲,便相当于掌握了整个大耀的大半江山,若是他二人有任何的异动,便足以颠覆整个江山!
这就是父皇一直以来的忌惮之处!
可偏偏大将军和叶大人都是忠心耿耿的谏臣!只为了消除心中的疑虑,父皇便弃整个边关乃至整个大耀于不顾。
为了一己私利将大将军狠心铲除!
放眼整个朝中,又有谁人能让大将军二话不说半点消息不留便率军离营?
从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那时,他不想把自己最尊敬的父皇想的那般卑鄙不堪!
可如今……他知道,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施计陷害了对自己帮助最多的大皇兄先太子,又在危急时刻主动请缨率军前去边关御敌,立下战功顺理成章地坐上了太子之位。
简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
现在他甚至怀疑当年的那场战争是不是他轩帝有意挑起,否则又怎么会那般凑巧,在太子被羁押时会发生了战事……
一桩桩、一件件,陈年往事,果然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且他现在更加怀疑当时老六说这话……究竟是以此推演时事,还是……还是他早就已经心中知晓……
倘若老六是父皇安插在暗处的一枚棋子,那么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得多了。
而也许当初老六和自己说那番话得目的,并非是想要自己真正地娶到婉儿,而是让自己与大将军府上反目成仇。
这样除去叶家和段家,就变得更为顺利成章,也许还能顺便铲除自己……
当初在白鹭城外飞来的那支淬了毒的羽箭,要不是被恒毅挡了一下,就会插在他的身上……
恒毅能死里逃生,是因为婉儿不远千里不辞劳苦地去求了药引,要是他自己中箭的话,父皇可会派人尽心尽力地去求药?
心中思绪万千的闵柏衍只觉心口一阵阵气血翻涌,喉间更是涌上一股腥甜的味道。
婉儿的不幸和屡次遇袭,恒毅两度的死里逃生,大将军的不明不白身死,统统都是因为他。
咽下那股喉间的腥甜,闵柏衍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他缓缓地伸出手探向段恒毅的前胸。
他记得,那里中过一箭,他记得,那里剜下的腐肉创口足有拳头那么大。
要是当日恒毅没有拦一下,以他的身手躲不开。
躲不开,便会身死。
是他一直以来大意了,那么早就有人想要他的命,他却让大将军和五千轻骑先给他做了陪葬……
他欠恒毅太多,又该怎么去偿还?
正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的段恒毅见闵柏衍伸手过来在自己的前胸上指着,稍有怔愣后,便轻笑一声放下了手中的酒碗。
一把拉开衣襟,口中笑道:“这个伤口早就已经好了,蒙老伯配的药倒是奇效,如今连一点伤疤都看不见了。”
随意地给闵柏衍指了两下,段恒毅便又把衣襟拉好,随后有些奇怪道:“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当初你也都看过的,怎么今日又想起来了?”
喉间似是堵着一块巨石且又心乱如麻的闵柏衍眨了眨眼,端起酒碗却是笑笑不说话,直把那口混着鲜血的酒咽下腹中。
如今的他感到一阵阵的后怕和脊背寒凉,他不知道他从小到大生活的皇宫究竟是不是地狱,他不知道他身边究竟还有多少人是披着人皮的厉鬼,更不知道除了少有的几人外,他还究竟能相信谁……
六弟……六弟,若是连六弟都带着假面,那么七弟呢?是否研习医术也只是他的一个谎言?
这并非是他在阴谋论,而是他发现他的周身似是到处都充满了谎言。
他们的好父皇,能把一个个儿子和臣子全都当成是博弈的棋子,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
“恒毅……”
出口的声音粗粝且沙哑,连闵柏衍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段恒毅已经从榻上起身,一脚越过方桌半蹲在了闵柏衍身旁。
“恒毅,也许我知道这个……这个十一爷是何人了。”
闵柏衍只匆匆看了一眼段恒毅,便收回目光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敢去看恒毅的双眼。
但他刚才想起的陈年旧事,容不得他再有任何的隐瞒。
“是谁?”心有诧异的段恒毅语中稍有严厉。
“我怀疑是老六……”轻轻地吐出一句后,闵柏衍也舒了口气。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回无意间从嬷嬷那里听到老六天生就比旁人多一个手指,只是后来割掉了。这件事不让外人提及,要不是那次睡醒也不会听到嬷嬷的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