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段恒毅喟叹这一声,叶婉茹不禁握了握他的手,且对于眼下他的处境也多了几分担忧,更让她心下不忍的是,她看得出来,恒毅心中的不安。
这份不安并不是对于顾府的两位夫人,而是对于她。否则恒毅也就不会说出只要自己不恨他,他就什么也不怕的话来。
于这件事上恒毅对她到底是存了愧疚的,她的心结已经解开,总不能让恒毅还在这件事情上留有负担,更不能让恒毅为此分心。
更让她感到骄傲的是恒毅并没有因大将军一事而心怀怨恨,他一如从前那般坚毅宽和,他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是非不分,这样的品质则更加难能可贵。
“我又怎么会恨你……”
“你选择隐瞒也有苦衷不是吗?更何况我知道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好。我的心结就是你不知所踪,如今你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突如其来的相认,且经历过这样一场生离死别,让叶婉茹越发珍惜这段情缘,也更加珍惜在一起的相处时光。
变化最大的便是从前那些羞于出口的话,如今她说出口时虽仍旧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却不想再掩饰内心的真实所想。
上一次没有来得及好好道别,便差一点成了生离死别,这一次恒毅能活着回到金陵,是老天的眷顾,更是她之幸。
这样似是表明心迹的话不过是她心中所想,但说出口后,叶婉茹便不由地有些羞赧,且心中也如鼓雷一般带着紧张地雀跃起来。
看着这样的叶婉茹,段恒毅只觉她可爱得紧,却又是感到一阵比一阵熨帖的窝心。
段恒毅笑着轻哼了一声,捏了捏叶婉茹有些发烫的指尖,“如今婉儿倒是越发善解人意了,大有贤妻良母之势,日后咱们的孩儿就指望你这个当娘的教导了……”
听得此言,叶婉茹先是一怔,有些怔愣地看着面前的段恒毅,像是不认识他一样,眼中带着探究的目光。
旋即叶婉茹便又飞快地低下头捶打了一下段恒毅的手臂,口中轻啐了一口,“满嘴胡沁,你如今怎得脸皮这般厚,怕是要找个铁匠才可!”
段恒毅抬手亲昵地在叶婉茹鼻尖上点了点,笑着打趣起叶婉茹来,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点头称“是”。
“哈哈,若依婉儿所言找个铁匠,那千锤百炼后脸皮还不得跟铜墙铁壁似的。更何况我就喜欢你一个,可惜你又不是铁匠家的闺女,不如明儿我去劝劝泰山大人辞官改行做铁匠得了!”
“你!你这人还真是……打蛇随棍上的本事倒是见长……还没怎么着呢,你倒是一口一个泰山大人叫的痛快!”
叶婉茹抬手捂在了脸上,透过指缝看着面前的人,只觉心下无比甜蜜,交握在一起的手却始终没有放开。
细算下来他们二人却有数月未曾相见,且在此之前段恒毅也一直以顾清临之名与她交往,可今日把话挑明,在他们二人之间并没有半分的生分和疏离,反而变得比从前更亲密了几分,且说起话来也较从前随意了许多。
这份悄然的变化,叶婉茹心知,段恒毅也自是知晓。且他们二人并未觉得有任何的不妥,若是没有这一次的生离死别,也许他们还会禁锢在礼法之中,来克制自己的内心。
可这一次的九死一生,让他感觉到有许多东西远比礼法要更为重要。发乎情,止乎礼固然是君子之行,然而如今的他却不愿把那些思念和心事都囚禁在心。
眼下虽他们二人这般有些逾矩,但想要拥心爱之人在怀,是段恒毅一直以来梦寐以求之事,牵在一起的手连接的更是两个相爱之人的心意相通。
再越礼的事情他不会做,他敬重他的心上人,且婉儿也值得更好的对待。他在期待,期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更和婉儿偏安一隅。
心中忍不住意动的段恒毅,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心上人带着娇羞的脸,目光灼热地胶着在叶婉茹的脸上,只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但一声空鸣却是不合时宜地响起。
“咕噜――”
“这件事对我爹……”叶婉茹口中的话还没说完便一反方才有些严肃的神情,转而偏头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噗!哈哈……算了,这件事先不提,眼下重要的是祭祭你的五脏庙才行!”
顾清临脸上罕见地露出些不好意思来,眼下相思之苦还没诉尽,正经事还没谈,这五脏庙倒是十分不争气。
“你这丫头,反倒打趣起我来,要不是你避着不见我,我又何至于在府门外眼巴巴地等着。对了,那门房小厮给我送的茶水点心是不是你安排的?”
提到午时的点心,叶婉茹眼中便现出些得意的神色来,“哼!看你往后还敢说假话骗我,惩治你的法子多着呢!怎么样,那掺了苦荞的点心味道不错吧?”
眼见叶婉茹眉宇间尽是欢快明朗的神色,再也不见从前的那一丝阴郁,段恒毅自是乐得宠着她,于是便故作有些胆颤心惊的模样,开始求饶起来。
“我不过是小小主簿,哪敢欺瞒公主殿下,日后小的任您差遣绝无二话,只是婉儿能不能免了这苦荞点心,小的当真无福消受。”
“算你识相!”
松开一直握在一起的手后,叶婉茹又飞快地抬眼看了一眼坐在那里满面笑容的段恒毅,这才浅笑道:“我现在去让虹玉备些吃食,不过这会儿晚了,小厨房里定然是没有荤菜的,吃些素食倒也好消化,免得积食。”
“让虹玉多准备两样,你也陪我多少用些,咱们已经许久没在一处用膳了,吃完后还有事要和你商量。”
段恒毅只字未提叶婉茹晚上未用膳的事实,他知道婉儿面皮薄,自是不能把话挑明,更何况他从窗外跳进来时,便看见了桌上的那碗小馄饨。
婉儿自来就有苦夏的毛病,今日他在府外苦等,想必婉儿在府内也是坐卧难安,用膳这等事便更是不可能,否则虹玉她们几个也不会在外面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这般想着,段恒毅心中更像是沁了饴糖般甜蜜不已。惬意地喟叹一声后,他便拿起装有凌宵剑的木盒径自走到了软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