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彦宸语气淡淡道:“把手伸出来。”
温子言茫然不解,下意识伸出双手,掌心朝上。
温彦宸拿过讲台上的戒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在他的一双小手上打了三下,发出三声响,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郑先生见状,吓了一跳,这孩子可是他心爱的学生,今天殴打同窗他都没舍得打,当爹的竟然动手了,生怕温彦宸再次动手,他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大官了,忙一把夺
过戒尺,道:“温大人,孩子犯错小惩大诫便是,读书人这手若是打坏了可使不得啊。”
温子言眼眶瞬间湿润了,他长那么大,爹还是头一次打他。
与温子言一起被罚站的孩子听到身后的动静,当即吓了一跳,忙转过身跑着过去,挡在温子言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看着神色淡然,不怒自威的温彦宸,他有点害怕,但还是迎难而上,伸出双手,道:“温叔叔,您要打便打我吧,此事与言哥儿无关的,他是因为我才会受牵连的。”见状,温彦宸认真审视着眼前的孩子,这孩子眉清目秀的,对上自己的时候目光坚定,丝毫不退缩,这倒是个好孩子,看到朋友被罚,会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也不
枉言哥儿为了他犯事。
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微愣,旋即答道:“锦麟,我叫孟锦麟。”
温彦宸颔了颔首,温声道:“你是个好孩子,明日上学言哥儿会告诉你,他为何会挨打。”
说着,他转眼看向郑先生,接着道:“先生,言哥儿我就先带回去了,这孩子也先让他回去吧,相信他们明日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郑先生也不会让孟锦麟继续面壁思过,点头回应:“好。”
温彦宸看向欲哭不哭的儿子,朝他伸出手,温声道:“言哥儿,我们回家。”
温子言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从孟锦麟身后走出来,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上。
温彦宸也没哄他,牵着他去座位上拿了书袋,便离开课室。
郑先生望着他们父子的背影,觉着怪异,感觉这当爹温润如玉,瞧着就是个慈父,怎的就舍得打孩子了?大抵是爱之深,责之切。
孟锦麟心中愧疚不已,都怪他,连累了言哥儿,不但被先生罚面壁思过,还让温叔叔给打了。
郑先生收回目光,见孟锦麟一脸愧疚,便知他是个好孩子,放软了语气,道:“锦麟,你也回去吧,下次可别冲动行事,同窗之间应该友好相处。”
孟锦麟向郑先生行了一礼,道:“锦麟明白,谢过先生教诲。”
那厢,温彦宸父子出了书院,便上了自家的马车,马车上气氛沉默,父子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温子言垂着眼帘,看着自己微微红肿的双手。
温彦宸淡淡瞥他一眼,语气也淡淡的:“言哥儿,你今儿倒是出息了,都给为父长脸了。”
温子言讷讷地回道:“爹,我觉得我没做错,他就是五行欠打。”
闻言,温彦宸轻笑一声,道:“言哥儿,你若真的做错了,为父可就不是只打你手板心那么简单了。”
温子言愕然,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他,既然自己没错,那爹为何还要打自己?
见他还没想明白,温彦宸又问:“可还记得为父方才问你的问题,你用什么打人?”
温子言点了点头:“记得。”温彦宸看着他,语重心长道:“直接动手是最愚蠢的方式,凡事要三思而后行,除非你的身份地位达到一定的高度,虽然因着为父的身份地位,你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但那不是你的本事,是为父的本事,为父也不希望你靠着为父的身份地位才能扫平一切,而是凭着自己的聪明与才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温子言听后一愣,沉思着他话里的意思,半晌后恍然大悟:“爹,您的意思是,言哥儿以后对付别人,不能明目张胆的,要暗着来,让他倒霉了,且还不知道是我干的
?”
温彦宸眼底掠过一丝赞赏之色,面上神色仍然淡淡的,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为父可没说过这种话。”
“爹,您放心,我以后对付他,肯定不会让他觉得是我做的。”温子言笑眯眯道,眼里带着狡黠的光。
温彦宸白了他一眼,视线落在他的手上:“言哥儿,手疼不疼?”
温子言如实答道:“疼的。”温彦宸也不管这着略显委屈的语气,他下手有分寸,不会伤着孩子,都是些皮肉之苦罢了,等会儿回家上点药,明日就好了,道:“疼就好,这是为父第一次打你,希
望你能将今日之事铭记于心,日后不可再如此莽撞,这一次你们明明是有理的一方,却成为理亏的一方。”
温子言忙不迭地点头,这是他人生中极有意义的一课,也真的铭记于心了。
后来,他要对付谁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人人都说温大人的养子是个玉面君子,长得好看,君子端方,谦和有礼,却不知他只是表面上瞧着人畜无害罢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如今的他还是七岁孩童,刚刚被父亲打完。
温彦宸问:“言哥儿,你和那个叫锦麟的孩子,今日为何要殴打同窗?”
温子言有点为难,反问道:“爹,能不能不说?”关于那件事,他对先生也没说,那死胖子不知道从哪听到的谣言,说锦麟的姐姐是狐狸精,勾搭有钱人家,想要做少奶奶,谁知道人家不受勾搭,富贵梦破灭,羞得
自尽了。
那死胖子讽刺锦麟的时候,他也在场,眼看就要有人过来了,那死胖子还要说,锦麟气不过就上去揍人,奈何力气不够胖子大,他就上阵了。
等别的学子过来时,那死胖子都在哇哇哭,没机会再说胡言乱语,这时先生也过来了,那胖子理亏没敢说半句污蔑锦麟姐姐的话。
温彦宸见他脸露怒色,猜测道:“因为对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温子言愤然道:“他污蔑人清白,而且……还是污蔑一个 已经去世了的人。”温彦宸微愣,这应该是污蔑了那个叫锦麟的孩子的某位亲人了,道:“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世上并没有那么多智者,大多数都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的。言哥儿,对此事你们可有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