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怡担心春花十里的容貌招惹出是非,就委婉的表示想让她坐到马车内。
春花十里不推脱,杨画象征性的放慢了速度,春花十里才“顺利”的坐进了马车。
马车足够大,起码足够两人敞快的坐着,车帘并没放下。
杨画赶着马车,念叨着千万别出来哪些不开眼的人来找不自在,他可不想见着一朵又一朵花卉绽放。
阳云城本就是长恨州边陲城池,距离长恨边界也不过两百余里路程。
杨画赶着马车行的更快,虽然苦了“大病初愈”的棕红马。
即将要出长恨地界,杨画都感觉能听着凉州的听风铃音。
“春姑娘。”杨画发誓他真不想这么称呼春花十里。
春花十里欢喜的逗弄着小果果,道:“你说。”
杨画其实已经准备许久,问道:“请教您个事儿?”
“哦,你问吧。”
杨画惊喜,赶忙从包裹内拿出一片青瓷碎片,问道:“您能看出这是凉州哪家的“私窑瓷器”?”
既然想找到负心青竹姐姐的朴辰屹,找到那位封青竹姐姐百载的道家真人山门最行之有效。
杨画本想将青瓷碎片葬在琅琊山,再从附近的十数城镇寻朴姓人家……寻到后,将悬在脖颈的青竹戒扔到朴辰屹的坟头,再狠狠骂上几句。
封一位修出人形的狐妖这种大事,任何山门都应会登记在册,如此再找出朴辰屹家乡在哪儿便会简单些。
杨画也将青瓷碎片给知江湖百事的肖潼看过,但却并不认识,甚至释空都只知这是一件道家法器却不知何派之物,也就不了了之。
按肖潼的说法,春花十里应算是最了解天下的人之一,那么问他最行之有效。杨画不觉得春花十里会看得上这么一件残碎道家法器,虽然那枚石佩没还……
春花十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画,轻轻摇头,但杨画耳边却分明传进“云雷道”三字。
杨画默默记下,“遗憾”收起青瓷碎片,轻道:“麻烦了。”
长恨州与凉州边界仅仅只隔着一条长溪,溪水只有一掌深但却常年不绝流水。
长溪名“汜水”。
杨画架着马车已经看到那条分隔两州的汜水长溪。虽然同行着一位动不动就能要人性命的煞星,但杨画还是为终于离开长恨州感到由衷高兴,仿佛连空气都不再那么压抑。
洺水长溪真的很浅,棕红马拉着马车不无阻碍的便踏过仅有两米宽窄的汜水长溪。
跨州时,杨画特地向后望了一眼,如释重负。
蜀漆留下的石佩被春花十里捻在指间,本应一出长恨便会自行遁走的石佩先是挣动,又被春花十里轻轻捻住便再不动分毫。
溪乌城隐藏身份的无生老人因与第五阳鬼心神相交,听到一句传音“改日拜会”。
隐藏身份的无生老人冷哼一声,亦以鬼五传音,“老夫等你。”
春花十里浅笑间将石佩悬在腰间束带,本只雕绘狰狞鬼物的石佩蓦然雕琢出九朵桃花,鬼物雕绘便被桃花环绕。
凉州,一里一只听风铃挂青树,清脆铃音格外好听。
时至黄昏,今日的夕阳格外火红。
春花十里坐在马车内,眺望着远方夕阳,从袖袍内取出一只雕绘百花的小巧葫芦。
张怡闻到了淡淡桃花香,轻问:“桃花酒?”
春花十里轻轻点头,昂首轻酌桃花酒。美人饮酒即是一幅绝美画卷。
春花十里似是微醺,桃花眼迷蒙着,轻道:酒是红尘毒。”
似是心伤。
同为女子,张怡心有同感,抱着睡着的张果果伸手向前,“姐姐也想知红尘毒是何滋味。”
春花十里毫不做作递过百花葫芦。
张怡接过一口饮下,被一口烈酒呛得直皱眉头。
春花十里见着张怡双颊染着一抹桃红,有些调笑道:“微醺醉桃花,皆是伤心人。”
张怡似是被这一口清冽桃花醉勾起伤心事,复又饮下一口,“好酒!”又想饮下第三口。
春花十里轻柔拦下,“佳酿虽好,多饮却不美。”
正如春花十里所说,张怡泪眼迷梦呢喃着不清话语,已被桃花醉醉倒睡下。
两行清泪滑过脸颊,怀中的张果果似是感觉到母亲伤心,小手轻轻抓着母亲衣衫。
一对可怜母女从此便要背井离乡,相依为命的日子里又要受几多不可言说的苦楚?
许是饮了一年一饮的桃花醉,春花十里心情不错。小心的绕过睡下的母女二人,重新坐到杨画旁边。
马车颠簸,但春花十里如履平地。
杨画一直紧绷着神经,春花十里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的心神,但杨画不敢侧头看她侧脸,也不敢先开口搭话。
肖潼给的忠告,遇着打不过的高手要么吓住他,要么装孙子。
春花十里望着远方已落入地平线一半的夕阳,说道:“二十三年前云雷道最后一位真人,赤霄真人坐化,自此云雷道销声匿迹。”
“难不成是要帮我一把?”但杨画显然是想多了,春花十里说了这一句后就不再开口。
杨画听得心痒痒,忍不住想开口又不敢开口。
春花十里又说道:“我对云雷道的正雷诀有点兴趣,可惜去时已无云雷阁。”
虽然春花十里似乎是自言自语,但对杨画确实大有帮助,而杨画突然想起,春花十里成名许久?二十年,三十年?眼前这位丽人究竟年岁何许?
夕阳最后一角沉入地平线,天地尽显昏暗。春花十里平声说道:“穿着一身几乎以假乱真的正一道袍,悬着鬼器的修行人倒也有趣。”
杨画口干舌燥,终究还是说到此处。
“说吧,师承何派?”
杨画老实答道:“三道观。”
“三道是为玄道、武道、剑道?气魄倒是很大。”
杨画尴尬道:“我师傅叫杨三道来着,应该没这么大气魄……”
春花十里并不在意,说道:“能调教出一位入品修行人的师傅不说本事起码眼力不会差,曾也频出真人的云雷道便是数十年不出入品修行人才门户衰落。”
“不提这些。”春花十里将挂在腰间束带的石佩拿到手中,说道:“不过我对西魏正统御鬼诀更感兴趣。”
怕归怕,但有些事不能做再怕也是不能做的。
“我不知送我这枚石佩的前辈人在何处。”
春花十里放下石佩,轻道:“有它我便知道。”又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凝一道长气。”
杨画只是稍稍抗拒一下就依命行事,内蕴气府的气丹经魏恒不知如何作为,如今竟是愈发得心应手,心念一动就有一道靛青长气灵动盘旋五指。
春花十里探出右手食指,盘旋于杨画五指间的靛青长气便不受控制被其牵引,凝作一颗靛青丹丸凌于其修长食指七寸距离。
春花十里将其轻轻往口中一送,像是吃下一颗甘甜果实在细细品尝味道。
“比之正一道长气要美味些……”像是没吃够,春花十里粉嫩柔舌轻舔娇艳红唇。
杨画心里别扭的很,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女人?丰盈的温柔处怎么就那么勾人心神?让其他真正的女人怎么活?
春花十里伸手到杨画面前。
杨画疑惑。
“再来五颗。”
“还真当成果子吃了?”可杨画也就只敢在心里腹诽,老老实实的又分出五道长气,不敢偷工减料。
春花十里像贪吃的稚童开心的吃着美味小食,吃的干干净净,破天荒的又小酌了一口桃花醉。
春花十里打量着杨画,就像打量着一块儿散发着香气的美食。
杨画打了个冷颤,“前辈!”
春花十里似是很不甘心的舔了舔红唇,“好久没吃到这么甘甜的果子了。”
杨画冷汗。
春花十里拿着小巧的百花葫芦,轻问:“可想饮一口桃花醉?”
桃花醉的酒香气就像一位千娇百柔的小娘子不断撩拨着杨画的心肝儿,杨画并不喜酒却也惦记这芬芳四溢的桃花醉究竟是何味道。
杨画老实点头。
春花十里轻巧的把百花葫芦扔向杨画,轻道:“那就便宜你一回。”
杨画愕然,左手驾着缰绳,右手拿着百花葫芦,问道:“不会醉吧?”
春花十里仿佛听着颇为好笑的话,银铃浅笑道:“桃花醉只醉伤心人。”
杨画昂首,饮了一口所谓只醉伤心人的桃花醉。
酒并无味,满口只余浓郁桃花香。
不及品味桃花醉究竟是何香醇,杨画目光有些茫然,或许说是不可置信。
春花十里一探,百花葫芦又回手中,竟是又饮了一口:“不是伤心人,饮桃花醉会如何还需我说?”
杨画声音有些低沉,“可知心上人……”
春花十里豪情畅笑,“哪家少年郎不曾爱慕佳人?”
杨画不断呢喃,“怎么会……怎么会……”
春花十里笑得更开心,轻道:“饮我一口桃花醉,要么与我说个好故事,要么与我一式上品法诀。”
杨画没有辩驳,轻道:“我没有好故事,有一道剑指法诀也不知算不算好法诀。”
“小小少年郎的故事也无几多荡气回肠,与我一道法诀即可,无论好坏。”
今日三饮桃花醉,春花十里心情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