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几句过后,赵景林清了清嗓子,说道:“薛市长、邢县长,对不起,打扰你们了。没办法,公事在身。”
薛家良说:“赵书记客气了,需要我们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赵景林说:“薛市长您千万别这么说,您是领导。”
按级别,薛家良比赵景林高半格,薛家良能谦恭地对待同僚,也表明他的一种姿态。
赵景林说:“是这样,我们接到柳心怡的实名举报信后,请示市委后,就开始对张钊进行调查……”
“等等――”薛家良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他打断了赵景林的话说道:“对不起,我打断一下您,您刚才说是谁举报张钊?”
“柳心怡。”赵景林重复了一句。
“柳心怡?”薛家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景林说:“是的,我们过去也接到过举报张钊生活作风问题和收受贿赂等问题,一是匿名举报,二是好多问题查无实证,查着查着就查不下去了,这次,是柳心怡实名举报,和过去那些匿名举报的内容都对上了号。”
“主要问题都是哪些?”薛家良不想听过程,只想听实质性的问题。
赵景林说:“一是他生活作风问题,以结婚为名包养年轻女子,并且为他婚外生子;二是贪腐问题。他和柳心怡住的那个小区,应该是你们县最高档的生活小区了,那套房子的价格在三十多万元,还不算装修,还有,柳心怡开的那辆大众牌轿车,也在二十多万元,试想,他哪儿那么多的钱买房买车……”
“等等。”薛家良再次打断了赵景林的话,说道:“柳心怡自己开了小饭店,这事大家都知道。”
赵景林说:“这一点请薛市长放心,我们已经核算过了,她那个小饭店挣的钱,远远不够买房买车的,另外,饭店的收入都归柳心怡日常生活开支,房子和车都是张钊出钱买的,这是柳心怡在举报材料中自己交代的。”
“哦――对不起,我不知情,请赵书记继续。”
薛家良急忙解释道,他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冲动。
赵景林继续说:“另外,据柳心怡揭发,她和张钊还有个书面协议。张钊如果不能和柳心怡结婚,就要赔付给柳心怡青春损失费、孩子的抚养费260万元,并且他已经支付给柳心怡35万元了,有字据为证,还欠柳心怡225万元。他一个县委副书记,每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三千多元,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就是三四万元,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说到这里,赵景林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在举报信中,柳心怡还揭发了他收受贿赂的问题,市委今天对他做出双规处理决定。今天,我们已经将他从深圳带回来了,他的问题很严重,影响极坏,将面临着开除党籍、移交司法部门给予刑事处分,我们是在押解他回市里的路上,特地绕道过来,来向博阳县委进行通报的,另外,我们还将就一些问题展开调查取证工作,希望县委能配合。”
薛家良说道:“这个您放心,我们全力配合市纪委的调查工作。曾书记,我再多问一句,张钊跟你们一起回博阳了吗?”
这个问题一出口,薛家良就感觉自己掉价了,他在省纪委工作多年,参与办的大案小案不计其数,怎么可能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说到底,他的内心还是有一种担心,这种担心不是张钊,也不是柳心怡,而是那个无辜的孩子。
赵景林说:“没有,他被另一路人马带回市里去了,如果你们县领导掌握了张钊其它违法违纪的线索,也请积极向我们说明。”
薛家良说:“您知道,我刚来,有些情况不了解,您放心,我们下午开个专题会议,把您的意思传达出去。”
市纪委的三位同志没走,他们将在博阳进一步开展调查取证工作。
薛家良让瞿震放下手头的工作,全力配合市纪委在博阳的工作,照顾好三位同志的饮食起居等生活。
众人离开后,薛家良在办公室来回踱步。
他的心一下子乱了。
柳心怡啊柳心怡,你还真鱼死网破了!张钊被抓,你是出气解恨了,但是你的房子、车子和那35万元,都是要退出来的,你接下来的人生路该怎么走?孩子该怎么办?这是何苦啊!
难道真的应了孔老先生的那句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
另外,还让薛家良感到不安的是赵景林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依然清晰地响在耳边:如果你们还掌握了张钊其它违法违纪的线索,请积极向我们说明……
这句话,如同一根刺,扎在薛家良的心上。
要知道,他薛家良可是为张钊代管着一笔钱,这笔钱,是张钊辞职的前一天晚上交给他的,是孩子的教育基金,一旦柳心怡拿不出钱来抚养或者供孩子上学,薛家良随时可以以各种名目对孩子进行资助。
张钊再三叮嘱薛家良,这笔钱谁都不能让知道。
显然,这笔钱也属于充公范畴的,但如果薛家良把这笔钱交出去,那孩子将来怎么办?柳心怡很快就面临身无分文的境地,她的车和房子甚至张钊给她的那笔35万元,都将被依法没收,他能将这笔交出去吗?
不交,有悖党性原则,假如张钊自己交代了,薛家良也将面临处分;交,有悖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殷殷之爱。
薛家良矛盾极了,心也乱极了。
这时,闫广推门进来。
薛家良停住踱步,问道:“纪委的同志都安排好了?”
闫广说:“都安排好了,住在招待所的高级套间里了,吃饭记账。为了避嫌,我们都回来了,我说中午让他们自己点餐吃,想吃什么就点什么。另外,我还说,薛市长就不便陪你们吃中午饭了。他们同意,说还是避讳着点好。”
薛家良闷声闷气地说道:“我刚来,有什么嫌可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