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章 谢四
第692章??谢四
谢万金说着,径直往宫外狂奔,直到数十步开外,确定谢玹没有继续追上来之后,才回头道:“反正你也不怕长兄,有什么要紧事尽管拉着他说便是!”
四公子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放眼整个大晏,对陛下敬者有之畏者有之,但是像谢玹这样敢摁着陛下坐在御书房处理事务,不把折子批完不许走的人真的找不出第二个。
首辅大人都敢骑在老虎头上强按头了,还有什么好恼的?
谢玹自然不可能同四公子没脸没皮的在皇宫大内里急奔,俯首站在台阶上,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谢万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连忙朝着首辅大人作了个揖,转身出宫去了。
他过了转角处,没人在后头盯着便松了一口气,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这巍峨殿阙、重重宫阁,不知有多少人心生畏惧,多少人卯足了劲往上爬,偏生这谢万金像个游戏人间的翩翩风流客。
他穿廊而过,走在长长宫道上,同那些个紫衣红袍的高官们打过招呼,徐徐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又是一身锦绣风流的谢四公子。
“侯爷!侯爷留步!”后头的周明昊快步追了上来,朝他拱手施了一礼,笑道:“多谢侯爷在议政殿上替我解围!”
“谢从何来?”
谢万金听得一头雾水。
他不过就是在议政殿上打了个瞌睡,就被三哥拿玉笏打了,长兄的神色看起来也颇为微妙,那些个大臣们恨不得跪下一片,周明昊却匆匆追上来谢他。
这个瞌睡打的相当不是时候啊。
周明昊见他这模样,就忍不住想笑,“侯爷有所不知,您方才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周明昊一边和谢万金说着话,一边同他一道往宫外走,无奈道:“我家老头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忽然上折子请命去守北漠边境,他将在外什么话都听不到,那些个朝臣就盯上了我,我不是老头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好在有侯爷那一磕啊,不然我这会儿还被他们围着问东问西呢。”
“那你是该谢我。”
谢万金笑了笑,这三言两语他便差不多听明白了。
如今这朝中手中掌实权的大多都是跟了谢珩之后平步青云的年轻臣子,对当今陛下忠心耿耿,只有极少一部分权力还在老大臣手里。
周国公便算得其中头一个,周家手上有正儿八经的兵权,先前老皇帝赵毅在的时候就颇为忌惮周家,所有周明昊自小就送来帝京,基本没怎么和家人相处过,旁人看起来是周世子备受皇室照拂,其实就是个质子。
这二十余年有多少杀机四伏,多少次生死一线间,只有周明昊自己知道。
谢万金也不说多少,只是微微挑眉道:“我家三哥也就看着斯斯文文的,手劲儿可不小,那一玉笏打下来把我疼的啊……”
“那自然是不能让侯爷白白挨这一下,我府上有好酒与佳人,请侯爷共饮佳酿赏歌舞定定神如何?”
周明昊笑着拉他去府上做客,他从前做世子爷的时候,便是这帝京中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纨绔子弟之首,这几年成了陛下的重臣,身边又尽是些谢玹叶知秋秦墨这般勤于正式的能臣,不得不舍了风流,老老实实的为人臣子。
今儿个难得拉住了谢万金,自然是要好好松松筋骨的。
“那敢情好。”谢万金笑道:“有好酒有佳人,我岂有不去的道理。”
两人一拍即合,到宫门口的时候,周明昊忽然停步说略等片刻。
谢万金有些疑惑转身,一抬头看见秦墨和几个年轻大臣走了过来。
周明昊笑道:“秦大人,赏个脸呗,去我府上喝两杯。”
路过几人身侧的朝臣们都愣住了。
不久之前,秦墨还在议政殿上说周国公图谋不轨,这一下了朝,周明昊不同秦大人掐架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请他去府里喝酒,莫不是准备在酒里下药直接毒死他?
秦墨身边那几人显然也有此忧虑,纷纷小声劝他别去,小心有诈。
谁知秦大人酒胆包天,含笑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谢万金站在两人中间,目光悠悠然的转了一圈,忽然觉着这朝堂之上,真是日日都有好戏。
周明昊多不正经一人啊,秦墨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先前从西楚回大晏那一路还挺谈得来的,至少四公子觉着他们挺谈得来,怎么到了这些个人眼里就总担忧他们把彼此弄死?
真真是吃的太饱,想的太多。
谢万金这样想着,同周明昊和秦墨上了同一辆马车,车帘一放,就外头那些人都隔绝开了。
四公子往车厢上一靠,笑音懒散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赶紧从实招来,装作做样的装给谁看?”
周明昊知道这位一向是个眼明心亮的,也不打算瞒着,笑着解释道:“这事同秦兄没有干系,是我……”
他认得极快,“我知道老头子给陛下递了那份折子之后,就觉着这朝中定然会有人说他图谋不轨,主要是这折子确实来的很不是时候,莫名其妙的,也不知道老头子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心中不安,总觉得这里头有事,与其被别人逮着痛斥错处,不如我自己先出手,但是我吧……”
周明昊颇有些无奈道:“到底是为人子的说话重了不行轻了也不好,所以我就请秦兄来当这个恶人参老头子一本……”
谢万金不由得开口打断道:“敢情是你们合起伙来在议政殿上唱大戏?”
谢万金啧了一声,“那我这算是被你们拉上贼船了啊?”
周明昊手里线人众多,是先前老皇帝在时就布下的,这些年为谢珩征战四方出力颇多,消息快也是常事。
但是情报听多了,连自个儿亲爹都要防着,这事也是怪让人头疼的。
秦墨闻言,连忙道:“这怎么能算是贼船?靖安伯一心为大晏,为陛下,那是没的说的!”
周明昊煞有其事道:“我与侯爷唯一的不同之处,也就只有我不姓谢,若非我对陛下一心一意,也就没有今天这出了。”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神情更认真。
都把谢万金逗笑了。
四公子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白折扇来,轻轻在两人额头上各敲了一记,含笑道:“行了,若不是我早知你两人对我长兄绝无二心,早跳车下去了。”
秦墨抬手摸着额头,轻轻松了一口气,自言自语一般道:“侯爷忽然正经起来,还怪能唬人的。”
谢万金微微挑眉:“唬人?”
“侯爷是真威仪!”周明昊笑道:“要不怎么能是我们陛下和首辅大人的弟弟?”
谢万金打开了扇子,轻轻摇着,姿态雅致风流,愣是不接他的话茬。
四公子贪财好色,平时里也没个正行,可若是事关他家长兄,那却是半点也含糊不得的。
周明昊和秦墨在他身边说着话,不多时就到了靖安伯府。
周明昊是个会享受的讲究人,家中美婢如云,歌女们声如黄莺,舞姬身似弱柳。
这宴一摆上,美酒倒入杯中,纵然是白日里也歌舞悠悠,明明只是三人小聚,谢万金愣是觉出了几分盛世太平的繁华。
四公子转头就把朝堂上那些事抛到了脑后,同周明昊连饮数杯,酒意微醺,忍不住笑道:“从前就听说周世子是个风流人,如今才知传言果然不假。”
“如今陛下有了娘娘,可不就没人同我抢了么?”周明一听人说风流二字,就忍不住同回忆一番东风兄当年的风姿。
谢万金听得桃花眼里尽是笑意,这酒也喝的越发畅快。
这不知不觉就从午间喝到了入夜时分,满腹灯火通明,乐师奏了一曲又一曲,美人们云袖招展,歌舞不歇。
三人饮酒不断。
秦墨这人嘴贱,先前没喝酒还知道收敛几分,这酒意一上头啊,就忍不住问谢万金,“听闻谢三夫人这些时日一直在给侯爷物色佳人,侯爷不好生在府里待着相看如花美眷,怎么还每日起那么早去上朝?”
谢万金一听这话,心里就堵得慌。
阿娘最近催他成婚催的很急,以至于四公子这么个散漫性子,宁愿每日天没亮就爬起来去上朝,也不愿被阿娘逮着强拉着去相看那些个千金闺秀。
“秦大人,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啊?”秦墨酒量不乍地,喝了几杯便有些醉了,话也听不太明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择佳偶结连理是大好事啊,侯爷不是最爱美人吗?让你娶一个回家,怎地还不乐意了?”
“秦兄有所不知啊。”谢万金饮尽了杯中酒,颇有些怅然道:“世上美人千千万万,可我谢家男儿一生只能娶一妻,我如今若是顺着我阿娘的意思随便娶了一个回家,日后若是碰见更喜欢的怎么办?”
坐在一旁的周明昊十分自觉帮四公子把酒满上了。
谢万金端着玉杯,看着杯中酒,笑道:“宁缺毋滥,以免后悔莫及。”
他说完,就把杯中酒饮尽了。
半醉半醒的秦墨闻言,愣了许久,才开口道:“有理,侯爷言之有理。”
周明昊道:“若一生只得一人为伴,那是得宁缺毋滥。”
只是这世上,有几人能遵循谢家这样的规矩,一生只得一人为妻,死生不弃。
谢万金又饮了两杯,挥挥手道:“不说这个了,咱们说点高兴的。”
四公子笑了笑,问周明昊:“如今列国之中有谁特别倒霉的,说来让我高兴高兴。”
席间伺候的侍女们顿时:“……”
周明昊早知道这位爷的德行,笑着同他说南华那位国主自从得了苏美人之后,把整个南华都搞得天翻地覆,南华的老臣撞柱子都撞了好几个,眼看着就要要大乱子了。
谢万金晃了晃杯中酒,不甚在意道:“李浔那厮……做出这等事来,也不奇怪。”
“侯爷要听意料不到的?”周明昊想了想,“我这还真有一个。”
谢万金笑道:“说来听听。”
周明昊低头,同他耳语道:“西楚那边的眼线传来消息,说国师容生失踪了。”
谢万金忽的楞住了,酒杯脱手而出,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得粉碎。
席间歌姬舞女们受了惊顿时霎时都停下了下来,一时间静谧非常。
他却恍若未闻一般,抬眸看着周明昊,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方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