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甬道,长年累积的燥热与树木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他举着火折子走在前面,锦娘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扶着墙壁,实在忍不住扶着干呕起来。
他回身火光照到她姣花般的面上,凄凄惨惨的白。她张张嘴满满的吃了一口怪味道,难过的一阵轻咳。他退后单臂将她卷起,双脚微点快步移出去。
外面晨露沁人,弦月残微微的挂在西角。锦娘猫着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抬眼望去已经看不见王府的轮廓,远处的正前方一袅白烟直直的绕了夜色。触目一片萋萋芳草,锦娘定定神问“这是哪里?”
他双目直勾勾的盯着前面宽宏的凤纹盘花宫门,眷恋,恼怒,忧郁。一下刺激了锦娘的神经。他们在皇宫里,这里应该是冷宫吧,就是她初进宫那日他带她来的冷宫。王府的密道怎么会通往这里,再瞧他的异常,这里住过的女人到底与他有什么关系。
见她拧眉盯着自己看,独孤窦泽不悦沉声道“走吧。”
她知晓这是他无法揭露的伤疤,是她无法窥探的秘密。远远抵过对凤绮凰的感情。锦娘心中骇道,原先他住在宫中。皇帝三宫六院八十一御人,各个都是绝色佳人,豆蔻年华。难道他喜欢上了自己的庶母,而这个女子又因无法敌对宫闱风云仙逝与此。这种解释还算恰然,思及此她暗自伤感,贫人艳羡的宫廷女子顶着的不过是一世浮华。
他瞧她心不在焉的样子,黛眉时蹙时展。料到她心中的想法他怒意横生。止步顿住,锦娘淬不及防,秀额扑通一声,疼的她恢复了意识。讨好般尴尬的笑笑。
他摆着脸道“很有意思吗。”话一出口又觉着有些多余快了脚步。似是怕锦娘跟不上再加上有病在身于是又放慢了步子。
锦娘挥掉了脑中朦胧的陈年艳事,小跑着配合着他的步伐。宫中她不熟悉,宽阔的游廊殿宇疏密相连,再加上夜色又有巡夜的将领,值夜的内侍,只恐走丢脑袋搬家。
走了许久他圈上她细弱的腰肢,翻身一跃。避开了耳目,朝寝殿行去。守夜的宫人提着木贴镶玉八棱挂角宫灯步态匆匆的哲来哲去,听得了风声,手臂朝上一举。看清来人后重重呼了口气。尖着嗓子道“四王爷您可来了。”
“父皇怎样了。”他放开她问。锦娘站好双脚有些发麻。
那老太监用暗青一角试了试眼睛,哽咽着道“老奴喂了四王爷送来的药撑了几日,如今眼见着真不行了。却也强打着精神等王爷来到。”
正说着他已经推门进去,老太监合了门站在门口放风。殿内气氛压抑,黄幔儿飘飘。锦娘知晓今夜以后难以安稳了。
重重帘后露出皇帝干瘦的面容。
“父皇,儿臣来了。”她瞥眼朝他看去,清俊的脸上没有一丝悲伤。
皇帝闻声睁了软趴趴的眼皮,瞳孔发白,喉咙虚弱的哼哼了几声,似是再找发音的部位,手臂虚抬往帐顶一指,他迅速翻落。黄锦包裹着的方长形匣子。锦娘知道,那是关乎命途的东西。
他在御塌前深深的做了个揖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不负众望。”
言罢就要转身离去,“泽儿。”苍败的声音响起。
他弯腰探上身去问道“父皇还有何旨意?”
皇帝吃了的张了张嘴道“朕子嗣无多,切莫大肆掠杀。”锦娘站的不远,刚好听的明白。如此优柔寡断,妇人之仁,难怪江山不保,窃贼横生。
“儿臣明白。”他应着替皇帝拉了拉被子。而后拽着锦娘离去。
门口的宫人见他们出来,赶忙四下里望了望。“四王爷快走吧。”
“丁公公万事小心。”锦娘抬眼细细打量起这内侍,他老泪纵横,语气有些哽咽。“王爷放心,老奴已通了敬事房即日调去寒殿照看冷宫。可避万难。”
此时天已泛白,日头急急的拱出云层来。他又是一卷她纤弱的腰肢运功离去。
竟又回了来时的宫殿。他带她大步进去,别看外面杂草丛生,寝殿却似经常有人打扫一般一丝薄灰也没有。锦娘急速望了望诧异的张大了嘴“这这这。。。。”她指着东墙角落里的画像连声道。
如妃,怎会是如妃?画上的女子春花般年岁,伫立在太液池桥上。花色宫装,涤荡湖色天光,琉璃朱钗,摇曳细柳嫩桃,碧金抹额,映着姣华月貌。团扇抵着下颚,半明半媚,犹如仙子下凡。她的眼睛与他一样,琥珀色,越过千世繁华。
他小心的取下画轴,仔细圈起扯过锦带束好。“她是本王的母妃。”
宫灯一转,又是狭长的甬道。
她小步跟在他身后,踩了一地忧伤。
事情办妥,他顾略锦娘托病在身漫步走着。火折子光线微弱,黑暗一望无底。锦娘知道,这不仅是出宫的路还是出城的路。萧衡还在闹禁严,他们出去定逃不过人的耳目。他放那场火的目的应该是让他们以为他已葬火海。火势包围了整个绵延阁,那么。。。
锦娘急的一把拉了他的袖子,“竹影,竹影怎么样。”
他被她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拧眉道“你还真关心那婢子。”
“她到底怎么了。”
“杜禄一早就把她们带出去了。”
锦娘这才呼了一口气,她怎么那么笨,杜禄怎么会让她出事。只可惜暗香竹雨她们了,不明不白的葬送了性命。
瞧着她面色一闪又暗了下去,明白她是担心那堆婢子。“她们都没事,烧死的是一窝贼寇。”
“真的。。。”她瞬间提神,唇角带笑。芙蓉般绽放。
他不喜欢她这种笑容,似是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转身继续往前走,锦娘放下心来。长长一段路后,她看见了细微的光线。又有水滴的声音。
艳阳四射,竟走了两个多时辰。马车早在外面迎候,青衣小厮模样的侍卫站了一排。杜禄站在首位,暗香与竹影见锦娘出来。泪眼婆娑的扑过来,一人拉了锦娘一只手臂,左右瞧瞧直直道“娘娘您怎么样了。”
锦娘摆起脸道“王爷在此该笑话本宫没规矩了。”
二人赶忙跪地请罪。
独孤窦泽随便应了一把,走到前去问“事情可办好了。”
杜禄抱拳道“王寿城刚来信他已在城外恭候,齐磊带兵也安排好了就等着王爷下令。玲胧姑娘派人来过说萧衡那里归她了。”
独孤窦泽仰天长叹,压抑与舒畅。
回身对锦娘道“前路叵测带不得大堆丫头,这两个你既然中意边先将就着用。”
锦娘福福身道“妾身谢王爷惦念。”
杜禄侧身往一旁的马车前一引道“此地不可久留,王爷娘娘请上车。”
轻车简行,独孤窦泽与锦娘坐在前面,暗香和竹影没办法只能骑马。竹影羸弱跨不上马背,提不动缰绳,于是与杜禄同骑,倒是成了二人心思。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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