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晚饭是李氏做的,这些天因为饭厅不够暖和,故而吃食都是端到各自的屋里去用。杨氏揣着那一小包药粉,心里似有一面鼓一直在敲打一般,咚咚咚的搅得她不安生,使得她在自个房内来来回回地走着,忐忑得很。
直至李氏到各房通知了声,说是可以用饭了,杨氏这才猛地一抬头,似下了决心那般,稳了稳自个的心神,悄悄地出了屋门,往厨房走去。
赵老三一直注意到了自个媳妇的异样,不过他此刻正沉浸在中午小赌时赢钱的兴奋当中,并未去深究。
这厢,杨氏满脸堆笑地来了厨房,李氏一见,就知道她心里没安好事,要不然平常的时候,她可不会对自己笑得这般灿烂。
见李氏待自己淡淡的,杨氏居然还亲昵地说起了情面话来:“哦哟我说二嫂哇,咱们都是妯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怎么就不给我个笑脸呢?”
李氏心里暗笑,脸上也淡淡的:“你端好自个屋里的那份饭食便是,少在我跟前耍嘴皮子。”
杨氏讨了个没脸,却并未如往日那般刮刺别人或发火,也不再说什么,只拿了其中一份饭食就要往外走。李氏一瞧她拿错了,连忙阻拦道:“不对不对,你们屋的是这份,那份是大哥屋里的!”她往两个小的碗底偷偷藏了一个鸡蛋,这要是被杨氏占了便宜姑且不说,届时被她拿来刮刺自己之类的,可就麻烦了!
为此,李氏也很是后悔自个刚才着急出口承认那是老大屋里的饭食,这要是拦不下来,最后被杨氏发现了里头有好东西,若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吃了也就吃了,可现在,再被她发觉了,就真的麻烦了!
不料,这回杨氏却不跟李氏硬来:“嘿哟,我才刚见大哥正忙活着呢,恐怕没空过来端的,想是那两个小的要饿坏了,我这就给他们先端过去嘞!”说着就很着急地端着那一份吃食往外走,末了又是添言,“横竖老三没事做,一会你让他来端吧,要是怕凉了,就先给我搁锅里温着,谢谢二嫂了哈!”
李氏愣在原地一头雾水的,心说这杨氏今个吃错药了?
屋外,杨氏一面哈着气,一面端着那饭菜往饭厅里走,这时间赵家的屋外没人,各自都窝在室内烤火取暖呢。
进了饭厅,杨氏左看右看的,尔后将饭菜搁在桌子上,扭身往外看了看,最后上前蹑手蹑脚地关了门。
看着桌上托盘里的那三碗饭,腾腾的热气熏得杨氏忡怔了一会,之后她赶紧掏出了怀里那小一包药粉,一双手颤得哆哆嗦嗦的,最后只得在心里安慰自个,这是人家的事,再说了,这东西吃了又不会死人,于是乎,她的胆子这才壮了起来。
特意在三个碗当中挑了个有缺口的,将药粉一股脑地倒进那碗饭里,生怕他们怀疑,还特意不拿筷子,只拿自己的手指下去搅拌了几下给拌匀了,一切弄稳妥之后,她才又是端了那些饭菜出了饭厅,往老大的北屋里赶。
李氏站在厨房里远远的瞧见了,一阵的疑惑,这杨氏今天不对劲啊,先是主动干活不再偷懒不说,这连送个饭都要送这么久才到,这里头究竟有什么原因呢?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赵相宜自告奋勇地前去开门,一大股寒风猛灌了进来,赵相宜眯了眯双眼,直打了一个哆嗦,才是看清,这杨氏居然破天荒地给他们屋送饭来了。
赵弘林正在屋里练字,上回方氏托人办年货的时候,顺道让人从镇上给赵弘林捎回来一些纸张,虽不是那洁白如雪的宣纸,仅是些粗糙廉价的草纸,可赵弘林也是捧着它高兴了半天,总舍不得写了它。今个他一时来了兴致,才是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些草纸,用他早已用旧了的毛笔蘸了墨练起了字来。
这会见杨氏送了饭来,赵弘林一时心情好,还说了声有劳三婶。
“怎么还要劳烦弟妹送饭来?我这正准备出去端了呢。”赵信良一把抱起自个闺女,冲她笑道,“你傻啦,愣愣地站在门口也不怕冷的,你不怕冷,你三婶杵在门口也快被冻着了嘞!”虽然不待见杨氏,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么给这屋送饭过来,一家人看着还是冲她发不出什么气来的。
“哎哟,大哥这说得什么话,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杨氏进屋后,一路的客气,还特地帮他们三人的饭菜给摆好了,特地将那个有缺口的碗摆在了赵信良的面前。
“三弟妹真是客气,好了好了,这些就我们自个来吧,你也赶紧回去吃饭,省得饭该冷了。”赵信良从托盘里接过那盘菜来,杨氏见目的已达到,便不再多说什么,只笑嘻嘻地辞了他们一家人,关门出去了。
“爹,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相宜眨巴着一双眼睛,望着自个父亲,又冲正在练字的大哥说了句,“哥哥赶紧来吃饭吧。”
赵弘林抬头冲她笑笑:“哥哥一会就来,啊。”
“相宜最近可真是越来越鬼了啊,大人说什么话,她就学什么。”赵信良摸摸赵相宜的头,随后叮嘱她,“快吃吧,饭菜该凉了,弘林你也赶紧的过来,字可以一会再练。”
“好嘞,等我练完这一张,还剩几个字就是了。”赵弘林满意地看着自家小妹,“爹,你还真别说,小妹就是聪明嘞,学什么会什么,我就想着,等小妹再长大些,我得教小妹读书识字嘞,不然该可惜了她的那颗脑袋!”
赵相宜听后不知多高兴的,她心里就盼着能识字嘞,这个时代用的是繁体字,很多她都看不懂,想借个机会学吧,又没条件,而且担心家里大人以后知道了,会怀疑自己的底细。这会正好,自个哥哥亲口提出来的承诺,以后不用发愁看不懂那些个考究植物的书籍了。
“爹知道你有这份心呢。”赵信良一面感动着,一面将自己碗里的饭拨给了赵相宜一些,“相宜多吃点,吃得多多的,才能长得壮壮的!”说完,又拨了些饭到赵弘林的碗里,并顺道又催了赵弘林几句。
赵相宜看着自个和哥哥碗里多出来的一层饭,再看赵信良碗里的,不禁微微动容着,直笨拙地拿起了筷子,挑了面上的饭,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细细咀嚼道:“香的!”
赵信良见自个闺女根本不挑食,不禁愧疚了起来,直摸着赵相宜的头欣慰道:“相宜就是个乖巧的,从不爱挑剔,给你吃这些粗粮,可是委屈你了……”
与此同时,赵相宜又扒拉了一大口饭,笑眯眯道:“不会,二婶婶做的菜可好吃了!”说着,又往嘴里夹了一口菜。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白天里玩得累了,这会子她直犯困,嘴里咀嚼的力道也是越来越轻,甚至有些听不清自个父亲和大哥的声音了。
不过这些赵相宜也没放在心上,只忍着那一股子的困劲和头晕感,继续吃着碗里的饭菜。
这时,赵弘林终于落下了最后一笔,满意地拿着那张草纸吹了吹,尔后放在桌上压好,来到了饭桌前坐下,一见赵相宜眯着眼睛力不从心的模样,便是打趣道:“爹,您瞅瞅,相宜吃个饭也能快睡着了,就是头小懒猪。”又看了看赵信良的碗里,“爹怎么没吃呢。”
赵信良笑笑,一面拍着赵相宜的肩背哄着:“我看着咱们家相宜吃得香香的样子,发了好一会呆嘞,行了,咱们开始吃饭吧,菜都有些凉了。”
此时此刻,赵相宜却是忽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她浑身开始变得绵软无力的,刚才大哥跟父亲两个说了些什么,她是一概不知!而且,也不知是地震了还是怎么!她感觉整个屋子霎时地动山摇的,自个在一个劲地转啊转,头快被转的晕死了!
后来,也分不清是父亲还是大哥喊了一句什么,自个就什么也意识不到了,仅余那强烈的晕眩感仍在持续着……
这厢,北屋里早已慌成了一团,赵信良和赵弘林两个看着赵相宜拿不稳筷子砰地一下倒在了地上,顿时吓得心胆俱裂!立即意识到那不是赵相宜睡着了的状态,而是晕了过去!
而杨氏,本在自个屋里美美地用着晚饭,这一听北屋里有人晕倒了,心登时咯噔一声提了起来,不过尔后又稳稳地安下了,直悄悄地等着大家慌乱的时候,摸黑来到了张寡妇的小屋子里。
张寡妇一听,喜得不得了,跟了杨氏来到了赵家的小院子里,躲在那棵桃树边上,静候杨氏的佳音。
杨氏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北屋,本以为大家伙这回应该散了,横竖一个大人,晕过去就跟睡着了似的,呼吸什么的都还在,这会天晚了,再怎么着也得等到明天才能送去看哩。
可想而知,她这刚一踏进屋,就听见方氏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颗心猛地又被提起,杨氏定睛一瞧,赵信良还好好地在屋里呢,并无任何异样……那这突然晕过去的人是谁?
杨氏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直直地望着赵信良怀里的小人儿,气血逆流而上,浑身不可遏制地发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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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晕!这章起点又没给我发布出来!刚出去吃饭了,现在才回来,一看,居然又没发布……
是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