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宜和哥哥两个呆在马车里也准备出去,听见外头的动静,二人不禁面面相觑,都被此刻的温情给感动了。
二老高兴了好一阵,这才注意到马车上的客人来。
顿时不好意思地上前冲赵信良打了招呼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看我们这些个,一看见久未碰面的女儿就忘记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了!真是失礼失礼!”
赵信良轻松地跳下了马车,直笑得爽朗没关系的,这是人之常情。”因为对方任长郢是秀才的缘故,所以在今日之前,赵信良内心都格外忐忑,他对读书人总十分敬重,所以连带着这会子对他们说起话来,都刻意弄得文质彬彬的,生怕粗俗了,惹他们厌弃……
赵相宜从马车里头探出了个脑袋来,赵信良连忙一把将她抱了下来。
任氏二老见到赵相宜,好一阵欢喜,白氏觉得赵相宜长得可亲,立马上前摸了摸她的脸蛋,很是怜爱道哎呀,真水灵的女孩,你们说是不是呢?”
任长郢颇为赞赏地点点头。
等赵弘林也跟着下了马车过后,任氏便笑着道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再说吧。”
赵信良适时递上了见面礼初次见面,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丫鬟子们恭敬地上前收了礼品,赵相宜埋头暗笑父亲那刻意弄得文绉绉的样子,觉得滑稽极了。
大家一路进了任府,穿廊过门的,不多时终是抵达任府会客的堂厅。
这间大厅宽敞而气派,是任家的中心地带,一般有重要的客人到访时,都在这里进行会客。
任氏果真是回了家的人,这会子表情神态等等都显得格外随意,赵相宜等人还从未见过这样悠闲的任氏,总觉得在印象里,人前的任氏,多半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
大家按照身份辈分入座,赵相宜挨着哥哥坐着,这会子她没空理会大人们的谈话,横竖也就是两位的婚期等等,再就是考究考究爹爹性子之类的话……比起这些尘埃落定的事,赵相宜更好奇那些古色古香的摆设。
很多都是她说不出名字来的,只觉得搭配得格外好看气势,这些,放到以后那些年代中,可都是件件价值不菲的古董呀!
“赵老板……”任长郢很是客气地称呼了赵信良一句。
赵信良立马腾地站起,冲任长郢挥挥手笑道伯父直接叫我信良即可,我哪里是老板呢,呵呵。”
白氏见状,不禁冲老伴轻点了点头,眼里皆是满意之色,看来,闺女所言的确不假,此人是个实诚本分的。
任长郢心里也对赵信良的表现分外满意,不过他性子沉着,这会子并不会像白氏那样表现在脸上,只继续笑着冲赵信良道那好,我就直呼其名了,你别光站着呀,坐坐,几上的点心是咱们川平镇的特产,你多吃些。”说完,又看着正在暗暗观察这间堂厅的赵相宜,与正在发呆的赵弘林,“孩子们也是,多吃些呢。”
“谢谢爷爷。”赵弘林稳重一句,随后暗暗地推了推还在打量四处的赵相宜,并悄声地嘱咐了一句,“别再东张西望了,不礼貌。”
赵相宜心里咯噔一跳,是啊……她最近是春风得意过头了,好日子过多了,居然又忘记了这个时代的特性。
经哥哥一提醒,赵相宜立马又坐端正了,只学着哥哥刚才的样子,分外有礼地给任长郢道了谢。
任长郢底下并无儿孙,所以乍一听见两个孩子直呼为“爷爷”,心里一时也有些激动,直高兴地叫来了丫鬟子,拿出了三份礼物递给他们。
丫鬟子会意,将其中一份礼物呈给了赵信良,那是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赵信良受宠若惊,推说了几句,最后高兴地收下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二老接受了他……本以为会很难,心里也很紧张害怕,没成想这么容易就被接受了!
任氏也欣慰地朝赵信良笑笑,并暗暗舒了一大口气,事情总算圆满了一半。此时此刻,在这个曾是伤心地的地方,正进行着这些幸福美满的事,她简直有些不敢这样的好事真的就轮到了她。
另外两份,是早就准备好的小红包,给两个孩子的。
赵信良立马推阻,让两个孩子不能要,这是他们乡下人的习俗了,接礼物接钱的时候总要推阻一番,不过最后的结果都是会接受……只是这样的举动让他们觉得安心些,也显得对这份礼物与红包很是重视尊重。
其实赵相宜对这样不成文的规定总表示很无奈,最终,她还是含笑接过了那个红包,又说了句“谢谢爷爷奶奶”。
孩子们生母的事,二老多半从任氏的口里了解到了一些,故而此时此刻,看着两个孩子,一个稳重,一个讨喜……白氏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与怜惜,犹是赵相宜那般乖巧可爱的模样,竟让白氏不自觉地想起了死去的碧凌……顿时泪眼婆娑起来。
“娘,好日子里头呢,总爱掉眼泪。”任氏作势起身,来到白氏的身旁劝慰道,眼里也是跟着起了几分雾气。
白氏赶忙擦擦眼泪,指着赵相宜温婉道看着孩子这样乖觉可喜的,我心里疼着呢,没事,我这是高兴的。”
大家说笑了一阵,不多时已临近正午,饭厅里早已摆好了饭,正等着大家移步。
在用饭之前,白氏悄悄地拉了女儿到偏间里私话。
任氏深知白氏疼惜珍爱,故而此时此刻娘亲想要说问,她大致也清楚些。
果然,白氏见四下无人,不禁暗舒了一口气,随后温婉地拉着闺女的手缓缓坐下,她欣慰地拍了拍闺女的手背,随后哽咽着道现在可是好了,你的好日子来了,也让我跟你爹安心不少。”
“是呢娘,您跟爹两个年事已高,就不要再为女儿操心了,女儿在外会好好照顾的。”任氏悉心宽慰道,又问起了白氏,“样呢,他人不吧?无小说网不少字”
白氏一听闺女提及赵信良,脸上也旋即有了笑容,满意地点点头我跟你爹都瞧着不,现在我们俩啊,只望你能过得好好的就成,并不非要你选个大富大贵的,一家人过日子,重在开心幸福呢。经刚才那样一看,那孩子老实本分,想是个会过日子的吧。”
“您跟爹满意就行。”任氏欣慰地笑了。
不过白氏脸上的笑容立马又凝了,担忧的神色正一点一点地布满脸颊碧莹啊,娘并不是喜欢旧事重提,更不是怀疑你的眼光……只是,从前发生的那些你心里都清楚的,这一回,对方的人品你可是真的看清楚了?”说到这,白氏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唉,娘现在都不敢过分了……真怕这人啊,现在人前是这样,若是以后你们真的过起日子来,又是另外一个样子……”
“不会的,娘,您放心。”任氏坚定道,“一则,女儿现在已不是那十七八的小姑娘了,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女儿看人的本事早已进步不少,很少再有看走眼的时候。二则,我在清河镇跟他相处了也有一阵子了,很多事情都是点点滴滴看在眼里的,他不仅是对我,在生意上,或者对待亲人方面,都做得十分真诚,所以我想,他并不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反而是个值得让女儿依靠终身的好男人。”
“那……从前的那些事,他不?”白氏又说出了心里的另一个担忧。
任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在我还没跟他表明心意之前,我就全数地告诉了他,他没有介意,反而愿意带着我从阴影里走出来。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放下了所有顾虑,决心跟他走到一起的。”
“你竟告诉了他?”白氏讶异道,并对赵信良的态度感到惊喜,“好险呐,没成想他为人竟这般大度,能够体谅你就好,这样一来,爹娘可就真的是放宽心了。”话毕,白氏欣慰地帮闺女捋了捋发丝。
“你性子倔,这么些年了,非要一个人跑到外头去过日子……你不,这几年来,我跟你爹两个有多挂心你。”白氏感慨道,不过脸上很快又露出了舒心的笑容,“不过现在总算是好了,你有了好归宿,在外头也能有个遮风避雨的依靠,想必日后肯定过得不……”
“娘,他真的待女儿很好。”任氏忽然柔顺地靠在了白氏的肩上,轻闭着双眼呢喃道,“您么,女儿一个人在外头多少有些不便……有一次,因为生意上的一些事,对方竟找人打上了门来,声称要把我的店给砸了……”
“竟有这事?!”还不等任氏将话说完,白氏就立马扶起了闺女,讶异地询问道,“那后来报官了没有?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家里?咱们家虽然不是权贵世家,但你爹好歹也有些人脉在的……傻孩子,你受伤了没有?”说着说着,白氏就又哽咽住了。
任氏赶紧安慰了白氏一番,等白氏的心情平复了一些过后,任氏方解释道娘,您听我说完嘛。那次的确很是凶险,不过最后却因为信良的缘故,幸运地逃过了一劫。”
说到这,任氏的情绪也很是激动,她笃定地看着的娘亲娘,若不是他,女儿早被人动以粗刑了,那天他凭着的血肉之躯,将女儿紧紧地护在身后,咬着牙受了重伤,保女儿完好之躯。”
“都说患难见真情……他真是个出色的孩子!”白氏这件事后,对赵信良又增添了几分感激与敬佩。
母女二人正私话之时,门外丫鬟子传来了快要开饭的消息,二人旋即起身,准备去饭厅吃团圆饭。
临出门前,白氏忽又紧紧地攥住了女儿的手,迟疑之下,终是开口说了另一件事有件事……本来我是决定一直不告诉你的,不过,看你现在安稳了,想来那些事都已经了,告诉你也无妨。”
任氏敏感,见母亲言辞闪烁,不禁大致猜到了是事,故而主动询问道可是‘那边’的事?”
“那边”意指任氏的前夫家里。
白氏点点头,眉头皱得很紧陈公殁了,就在三个月前。”
陈公就是任氏前夫的亲生父亲,她的公公。他的为人倒是不,只是一生中最大的污点与过,便是生了那么个不成器的。
自碧凌一事发生后,任氏对陈家所有人都充满了怨恨,不过最终,面对陈公的时候,终是心软了下来,留他一命。
不过,自从家道中落,亲人离散过后,陈公就一直染病在床,精神恍惚,这几年勉强撑着个空壳罢了。
这会子忽听闻陈公过世的消息,任氏有些微的惊讶,不过之后也就觉得很平常了,毕竟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早点安生也好。”末了,任氏平静了一句。
白氏点点头,牵着闺女的手出了门,边走边感慨道曾经几十年的老了,孩子小的时候瞧着也还行,没成想,各自长大了,老了以后,会是这样的结局与下场……世事难料啊。”
来到饭厅里,赵信良与任长郢两个正聊得欢畅,一开始赵信良还勉强保持着文质彬彬的姿态,不过后来自然随意了过后,也就放开了胸怀,恢复了自我。没成想,任长郢反倒更喜欢真实的赵信良。
而两个孩子,赵弘林正端坐在饭厅里微抿着唇,身上无一处不散发着俊逸稳重的气质,任长郢直说赵弘林这孩子像年轻时候的,称跟他果然有缘!
赵相宜则跟丫鬟子几个在叽叽喳喳地聊天,大家可喜欢这个平易近人又活泼可爱的小了。
白氏与闺女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么热闹的场面,不禁相视一笑,满足而欣慰地走上前来逗了逗赵相宜。
在川平的这两三天里,大家都过得十分开心,赵信良得到了任氏二老的赏识,赵弘林受到了不少长辈同辈乃至于小丫鬟的赞赏与青睐,赵相宜则是更不用说,也不知时候起,竟养成了自来熟的性子,才在这里没呆几天的,却已跟府上的大小丫鬟管事混了个熟透,到了临走的时候,大家反倒舍不得这个小人精起来。
等一小家子回到了清河镇时,已到了八月初八。
任氏与赵信良两个的婚期定得很近,本月八月十五之前有好几个吉日,他们最终选了那个最近的八月初十。
仅有两天的了,显得格外地仓促。
不过好在具体琐细,方氏在清河镇早已打点妥当,就差定个摆宴席的地了。考虑到他们是二婚,不可能像初婚那样,大肆铺张地操办,届时反而惹人笑话非议,所以初步定下来摆三四桌就好,请些亲近的亲戚,与一些有威望或以处得亲密的友人。
本来赵信良是提议放在千禧楼里头操办的,这样既气派又显得正式,他一直因为二婚的缘故而对任氏表以抱歉,所以很想给任氏一个简单却不失正式的喜宴,给她长脸。
不过这点任氏很快就让他释怀了,因为她毫不回避地指出,也是二婚,能承蒙赵信良不嫌弃就万幸了。
这倒是把赵信良给逗笑了。
临近婚期八月初八的那个晚上,任氏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拿出了这几年的积蓄全数交给了赵信良,要他在清河镇买一座两进的大宅子,供他们俩还有老人孩子们日后居住。
赵信良立马否决,并安慰道现在虽然条件是艰苦了些,可也是我靠双手给大家谋求的安逸日子,如果我用了你的钱,那我成了?”
任氏性子硬,面对赵信良的措辞,也是不甘示后我的钱你的钱,以后还不都是一家人共同的钱?再说了,我是你就瞧不起我的钱了是不是,花的钱了?”
“话是这么讲,可我还是不能用……”赵信良面对任氏的彪悍,只能埋下头去低声喃喃。
“宅子还是得置办的,我们得尽可能地给孩子们提供一个良好舒适的环境。”任氏忽然平静道,抬眸的时候,更是道出了一个令赵信良下巴都要掉下来的事实,“实不相瞒,我把在青石街的那座宅子给卖了,本来我想着,成亲之后,大家直接搬进我那宅子住也不是不可以,可后来我仔细地想了想,那间宅子太小,我一个人住着还成,如果加上我们这一大家子,却还是显得小了。所以我把宅子卖了,凑一凑,再加上这些积蓄,就够咱们在镇上买一座大些的两进宅子了。”
“你说你把宅子卖了?”等任氏说完了所有,赵信良方瞠目咋舌地看着任氏。
任氏点点头,难得地调侃道所以呢,我现在是无家可归的人了,你可得想办法收留我啊。”
赵信良揉揉的额头,眼里满是歉疚,最后干脆一把将任氏搂得紧紧的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让你过苦日子了……我曾说过不会让你受苦的,对不起,是我没做好。”
“哪有的事?”任氏依偎在赵信良的怀里,“我现在高兴还来不及呢,从不曾觉得痛苦。”
“好了,这里总共是三百两银子,你就收好罢,我们之间不分彼此的。”任氏甜蜜过后,又说起了正事来。
赵信良却依旧坚持着不肯收,他推开了那一大包银子,随后拉着任氏来到了床头的柜子前,信手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那个盒子没有上锁的,啪嗒一声便被赵信良打开,他从里头笑着拿出了一张泛黄的银票来,递给任氏道你看,这里统共是五百两整,是我这几年辛苦攒的,开千禧楼的时候原花掉了不少积蓄,不过这段日子也在慢慢回本。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这一年大家还是苦着些,用这笔钱把千禧楼做好,然后明年开始,方可考虑买座大点的宅子,在清河镇真正地安定下来。”
“好,我同意你的想法。”任氏二话不说便支持了赵信良的观点。
可赵信良却笑着摇摇头,牵起了任氏的双手,满脸真挚道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见任氏诧异,赵信良勾唇一笑,“钱是永远挣不完的,够花就好,亲人才最重要。我们一辈子打拼,为的就是能让身边的人过上好日子,如果我一味地只顾虑到了生意,却忽视了你们的感受,岂不违背了最先的初衷?”
“届时钱挣得再多又有用?一直迁就着我的你们,却并未因为日子过好了而感到满足开心,那岂不是……呵呵,照他们文人说的那样,岂不是‘得不偿失’了?”赵信良说完,忽又把任氏搂住了,“我定要时时刻刻记得,你们在我心里,才是第一位的,生意钱财,都是外来物。”
“你……”任氏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赵信良笑着继续道是你刚才提醒了我。我们虽然不是第一次成亲,但我们彼此都重视对方,你的想法很好,成立新家之后,能有个大宅子供一家人住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多好。但是呢,我真的不想用你先前辛苦攒来的钱,这件事,交给我操心就对了。”
“嗯。”任氏突然伸手拥紧了赵信良,此时此刻,她幸福得难以言表。
“那好,咱们就开始去看房子,等确定下来之后,就开始整顿修葺,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住进去了,还可以把爹也接来镇上,他老人家肯定开心得不得了。”赵信良将下巴抵在任氏的头顶,语气格外地温柔。
任氏垂下眼睑,安心地闻着来自赵信良身上那一股质朴的体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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