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代人呀(24)
从林雨桐家出来已经很久了,温娜一个人坐在学校操场边的台阶上,哭了。
手里攥着的三千块钱,早已经被攥的变了形了。这是林雨桐没有自己开口,在吃完饭之后,主动塞给自己的。
是的!雇主家给的工资不低,每个月一千二。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打电话回家,告诉父母,她找到工作了,每个月一千二。
可家里还有弟弟妹妹在上学,妈妈的意思是:“娜娜,你看,每个月能不能给家里挤出四五百来,春上了,家里要投资,你弟你妹的学费还是我从你舅舅家借来的。没有四五百,两三百也行,咱都紧一紧,等你弟你妹不念书了,日子就轻松了,你看成吗?”
母亲的语气小心翼翼,还有些不经意间的讨好。
话不叫人难受,可语气刺痛了人。记忆里母亲从来都是低声下气的,跟谁都一样。刻意的讨好着!从来都看不得母亲讨好别人,可却没想到,有一天母亲会来讨好自己?
“妈,工资一发,我就给你打五百。”她当时想都没想,一口就答应了。
挂了电话,冷静了才发现,一千二没了五百之后,就只剩下七百了。田园可能不会再租房子了,也就是没人跟自己分摊四百的房租了。自己也不想再其他人一起住,她总想着,那个小区再破,但也是个老小区。距离师大附小也近。还是有些家庭租不到好房子,把房子住在这个小区的,带孩子上学。学期内她只管那一个孩子,但放学的时间被占满了。可寒暑假并不会!寒暑假的工资照发,这是雇主承诺的。但孩子多半会出国旅游,不会带着她的。她就有时间在寒暑假收几个孩子补课。有个独立的小区内的房子,容易招生。
她心里这么计划着呢,因此每个月就得先拿出四百来租房子。剩下三百是一个月在这座城市里所有的开销。来回的公交费,手机电话费,还有吃饭的伙食费。人情往来,她是没有这个钱的。
干了一个月了,确实觉得清闲,但是白天的时间,也不能闲着呀。她想着,这孩子不可能永远依赖家教管着,孩子大一点,或许人家的父母有别的安排。比如出国念书?这个时候,自己一样得失业。
在失业之前,得想法子才行。继续自考?正儿八经大学毕业的想相关专业都不好找工作,你自考了专业出来,除非非常有能力的,否则人家都不会多看一眼。
而她,就是一普通人。
一个普通人,还是找更容易上手的。她瞄准了会计。大学门口,开这种会计培训班的很多,但是费用也不低。她想攒出这一笔费用来,别说半年一年,就是两年她都没这个自信。可偏偏,又时不我待。
一方面想考,一方面又拿不出来钱来。想跟家里说能不能暂时不给那五百块钱,可打了电话却张不开口。想跟谁借吧,又不是很确定能不能借到。
这不是一笔小钱。大家都一样才毕业,谁能接济谁呀?
今儿见了林雨桐,她想试探着开口的。结果没等自己开口,吃了饭她取了三千塞过来了,“我这边写着稿子呢,收入还算稳定。这个钱你拿着先报名,不急着还。”
她当时就觉得手被烫了一下。
就听她说,“咱俩那时候在宿舍,生活费续不上的时候,还不是你接济我,我接济你。你先用吧,等你有了,我要是手头紧,你再借我。”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了。接十几块几十块周转的事有,可这么大笔的借钱,是第一次。
债――她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却哭了!
她把钱放好,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回头又想:一文钱都能难倒英雄汉,何况是我!
钱这东西,真是能逼死人的。
学校里人来人往,当年的同学都不见了踪影。一起租住在小房间的朋友,一个有了男友,已经准备结婚了。看起来慢慢的已经稳了下来,一个的男友马上就搬出来了,她也要走了。以前喧喧闹闹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剩下自己了。这是一种陌生的情绪,名叫孤独。
总以为到了社会上会认识新的朋友,可是实际上,工作不稳定的时候,什么朋友都是遇不到了。在一个应聘场合见到了,说两句。一起培训玩了两天,然后就错开了。遇到的都知道短暂的相逢,然后不等成为朋友,就散了。
唯一的社会关系,相对牢靠的还是同学。
可她突然就恍惚起来了,同学都有自己的事了,彼此都很忙。会不会跟更多的失去联系的同学一样,终有一天,会渐行渐远呢?
林雨桐不知道温娜在想什么,她这个时候正接电话。
而且拿的是四爷的手机,电话却是林雨萍打过来的。
林雨萍说她要出来打工,从林成河和张巧凤要林雨桐的电话,说要联系。这两口子就不愿意叫林雨萍麻烦自家孩子。因此,张巧凤就道,“都是她给我们打电话,我就不打。也记不住电话号码。”
林雨萍一听,“哎呀!我还就不信三妈你记不住。”
“我这脑子,真记不住。”“你记不住这也有记录的。”就翻看固定电话上的来电。
结果最近都在跟化肥厂商,农药厂商,联系的比较频繁,她也翻不出来哪个是,哪个不是。
然后林雨萍就找林成河要手机,林成河不会用手机上的电话簿,他也不给标注名字。但重要的电话号码也没几个,他记得住。看来电他知道是谁的电话,他要给重要的人打,他也记得住电话号码。手机还没普及呢,大家也没有那种动不动就打电话的习惯。其实他挂个手机更多的是方便别人找到他。因此,他这种操作,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么大哥侄女要手机,他就给了,“你三叔我就是个糊涂的,真记不住。谁找我我一听就知道是谁,标啥名字呢嘛?”
好像是真不知道。
这两口子以为要不到电话就算了,结果陆大军跑到金家去了,要四爷的电话号码,说是:“有点事想问一问。”
金家又不知道咋回事!这是自家儿子的挑担,不给电话号码不像话呀。于是就给了。
金双喜想晚上迟一点再给儿子打过去说一声,怕时间太早工作还没问再给打搅了。可没想到这一耽搁,人家那边却没耽搁,直接给打到四爷的手机上了。
四爷一接电话,那边一出声,四爷就知道是谁了,直接把电话给了桐桐。林雨桐皱眉,“咋打到这个手机上了?”
“我三叔记不住你的电话嘛。”林雨萍在那边哈哈大笑,好像这样叫人意外显得很能耐一样。
林雨桐的眉头皱的更紧,林成河一定没告诉对方才是。
她也不细问了,只道:“有啥要紧的事没?我们现在还不在市里面,有点事出门了,在外面呢。”
言下之意,没要紧的事就可以挂了。
“你不在?那谁有你家的钥匙呢。叫你同学或是谁接一下咱嘛,我跟你姐夫打算出去打工呀,市里酒店里,打扫卫生跟看门的,一月都挣个五六百。我跟你姐夫两人咋不挣一千多。”
你咋那么理直气壮的!
林雨桐只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知道,谁给你说的你找谁,要不然两三月都摸不到门边边。最好是跟人家说好,确实是缺人手,去了就能上岗。要不然人家把你晃悠一下,你这来来回回折腾的不是钱?再加上现在这传销的多,专门坑熟人。你得问清了再说。”
林雨萍的脑子确实又没那么复杂,反而吓了一跳,“熟人还坑熟人呢?”
嗯呢!“我一个同学,说是去南边找工作去了。跟我平时都不熟悉,结果三天两头的打电话,说那边有多好,工资四五千,还是底薪。加上提成好的时候上万,不好的时候也七八千。我没搭理,过后就拉黑了。可还真有人上当了,也是我们的同学。但我这同学还算是机灵,到那边一看,一开门满地的鞋,只说要去超市买点卫生巾,出了门就拦了出租往派出所跑,这才没被人家给控制住。你出门可得小心些。”东拉西扯的,林雨萍原本为啥寻林雨桐的都给忘了,挂了电话还骂陆大军,“你弄个锤子呢弄!啥你都干不好。这要是出门叫人给骗了,我看你到哪儿哭去。二锤子货!”
“人家还能把你卖了?就你这怂眉眼的长相,人家要你干啥?卖都卖不出去!”骂骂咧咧的出去了,第二天自己出门打工,“你娘家人,都他妈的指望不上。谁要是再寻你娘家人帮忙,谁就是狗R的。”
被这俩给折腾的,有心说给四爷换个号码吧,但若是有业务联系,你更换号码很不方便。还有认识的一些老人,他们更是不习惯去更换这些东西。换了号码无疑就会丢失一些关系。
林雨桐专门给金家打电话,“不管是哪边的亲戚,谁要电话都不要给了。”关系亲近的,自然就留了号码了。关系不亲近的,留了号码都未必联系。最怕这种说远不远,说近又不想亲近的关系,处理起来太麻烦。
金家两口子得了这个话,“那你放心,我俩都糊涂呢,现在这手机都是高科技嘛,咱不会耍记不住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