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的洛杉矶气候宜人，孙子明拍了一星期《阿波罗十三号》，回到庄园里侍弄他的菜园子，只是旁边多了个前几天刚上任的本杰明・里诺。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人皆有名利之心，适当的名利心有利于事业的发展，但过分地追名逐利，反而会误了自己的前程。巴鲁赫・斯宾诺莎说：‘自满的荣誉，其实都是虚幻的，不是真正的光荣’。我们对待名利，要有相对冷静的心态，不要让我们的头脑超过合适的温度。”

　　 巴鲁赫・斯宾诺莎？正笨手笨脚扎铁丝的本杰明，一时没想起他是谁，旁边帮着搭瓜棚的蒋鹏小声提醒道：“荷兰的犹太哲学家，写过《伦理学》和《知性改进论》。”

　　 本杰明赧然一笑，他还真不知道，更没看过《伦理学》和《知性改进论》。这两部书，一听就是那种图书馆里的大部头，如果不是专门研究哲学的人，谁有那个耐心去翻阅？

　　 孙子明也没看过那些枯燥的大部头，只是他当学生时，有种断章取义式的小册子叫《名人名言》，大家都喜欢在上面挑一些放进作文中，以证明自己的博学多才，但他依然很享受本杰明崇敬的目光。人生如戏，要习惯扮演这种角色，既然是扮演，那就要‘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

　　 在两个帮手的协助下，孙子明终于把冬瓜棚搭好了，在旁边的水龙头下洗了洗手，带着两人坐在亭亭如盖的郁金香树下休息。

　　 孙子明掏出烟，“抽烟吗？”

　　 “谢谢”，本杰明不客气地拿了一支，三人开始抽烟聊天。

　　 孙子明和蒋鹏都对本杰明非常满意，他确实很有能力和人脉，上任没几天，不但拿下了《007》的特效业务，还从工业光魔嘴里抢掉了《星河战队》的业务。蒋鹏在电话里说起这事时，孙子明有种预感，或许这个本杰明能将光影特效，带到一个相当的高度，因为他太熟悉好莱坞里的规则了。但是，倚重他之前，大家得好好谈谈。

　　 “你在米高梅的失败，就是忽视了小人物的作用，这次拿下《007之明日帝国》的特效，也是得到了小人物的帮助。什么叫大人物？没有小人物的衬托，哪有什么大人物啊？”

　　 近耳顺之年的本杰明并没有因为旗开得胜而沾沾自喜，反而象个小学生一样，聆听着而立之年的孙子明教诲。不是本杰明经验不足、能力不够，也不是在讨好自己的新boss，实在是因为孙子明太成功了，让人不由得从心里，把他的话当成了金玉良言。

　　 孙子明就着蒋鹏的打火机又点了支烟，感慨道：“你们白人太过务实，做什么事都过于较真。这种思维模式，让你们创造了发达的现代工业文明，却把农业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变成了冰冷的利益交换。

　　 我们华人则过于通达，会做事的往往无法获得应有的尊重，倒是会搞关系的都能飞黄腾达。”

　　 感慨了几句，孙子明把话题绕回了工作，“我们光影的管理方式与其他公司不同，工作中，大家是上下级，追求团队协作、利益共享；生活中，我们倡导大家都是朋友，大家应该团结互助。你的能力没有任何问题，即使没有塞娜暗中帮你，也能拿下《007》的项目，何况还谈下了《星河战队》。我只希望以后注意一点：工作之余多和员工们交流，别把特效公司变成第二个米高梅。不管时代如何发展，科技如何进步，人的因素始终是第一位的。”

　　 本杰明连连点头答应，随着孙子明和他带出的一帮导演、演员、编剧的成功，产生了所谓的‘光影系’。在好莱坞多如牛毛的电影公司里，光影的员工是最团结、勤奋的，也是对公司最有归属感的。哪怕是因为工作失职被辞退的员工、因个人理想离开的人，都留恋光影的工作氛围，都会主动与光影协作。

　　 特别是特效公司的工作氛围，非常象硅谷的那些始兴方艾的IT公司，讲究创新、合作的同时又强调以人为本。好莱坞里经常能听到，类似于China明与詹姆斯・卡梅隆吵架了，或是詹姆斯与蒂姆在办公室摔东西的八卦新闻。搞到现在，如果一段时间没听到这样的新闻，大家开party时仿佛少了点什么似的。

　　 三人闲谈了一阵，本杰明也听明白了孙子明的意思，他虽然是特效公司的总经理，但只负责日常的事务管理与替公司拉业务，至于技术人员想干什么、怎么干，都不要去管。

　　 蒋鹏接过话头，把公司成本比工业光魔低一大截的秘密挑破，“对，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公司的行政人员，只是给他们服务的，而不是管理的。我们特效公司说是公司，其实更象是研究机构，我们真正的特效制作，不在美国本土而是在中国内地。”

　　 本杰明默念了几遍，想起了光影电影公司正在筹备的上市计划，心里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如果在未来，特效公司也实行持股分红制度，让公司员工既是劳动者又是所有者，会大大强化了员工的主人翁意识，有效激发员工的创造潜力和工作上的投入和追求。

　　 突然的灵感，象是闪电一样劈开了本杰明脑子里的迷雾。上帝啊，boss能把刚收购来的UTN分给那些曾经的公司演员，能在不远的未来，让电影公司的员工持有公司股票，特效公司的持股分红还会远吗？

　　 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叶，在地上形成明亮的光斑，孙子明盯着明暗相间的草地良久，终于决定了再给卢卡斯那老家伙添点乱。那老家伙虽然才华横溢，却思想还停留在七十年代，连丹尼斯・穆伦、罗素・厄尔那样的得力干将，都只拿区区百万年薪，还不如给自己当助理的佐藤佳代她们赚得多。

　　 “你说的对也不对，电影公司会上市，但特效公司只会实行持股分红，不会上市的。在我的计划里，美国的特效公司最终会独立于光影集团，成为一个由员工所有的公司。本杰明，公司上了市，就会受制于金融资本。除非是你能有比尔那本事，否则特效公司难免会步苹果的后尘，从一个充满希望的公司变成一个固步自封的公司，最后失去它原本的活力。”

　　 本杰明还想劝说，蒋鹏武断地打断道：“听boss的，我们不缺资金，不需要上市融资，我们也不缺人脉，不需要拉拢合作伙伴，获得其他资源。”

　　 本杰明可不是李瑞，他压根没有那种东亚民族的服从性，坚持道：“Why?”

　　 孙子明随手在地上捡了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再粗略地画出美国的位置。

　　 “你只看到美国，而我看到的是全球，你只想着建立一个美国影视集团，而我想建立一个全球的集团。我们的影视要进入其他国家，文化差异是最大的障碍，但人性是相同的，都追求感官刺激，而特效就成了关键。换句话说，我们要打开其他国家的市场，逼真、壮观的特效就是我们最锋利的武器。”

　　 明白了，光影特效公司就是自己新boss手里最锐利的剑，他只会牢牢地握在自己手里。

　　 ……

　　 郁金香树林里的谈话，没两天就传遍了整个好莱坞，成为了令卢卡斯头疼的烦恼，也成了数字・光影特效公司与工业光魔全面开战的导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