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从社会底层挣扎起来的人，抓紧已经得到的东西是一种本能。有了孙子明的干预，哪怕心里再不甘愿，袁眉也毫不迟疑地执行了他的命令，主动找王京华和解。

　　 不过袁眉也不是省油的灯，不但安排了几个生面孔加入拾捌公司当经纪人，还找光仔要了两个人专门盯着王京华。

　　 而孙子明呢，经过再三的考虑，还是放弃了给公司动手术的念头。现在还不是最佳的时候，内地的电影市场还没完全发育成熟，还做不到导演内地化，只能靠目前这帮人。不过，孙子明也开始着手对公司的改造，既然目前这些人已经不堪倚重，那就要培养、引入新的人才。

　　 曾叔作为孙子明最为倚重和信任的副手，刚听他说了几句，就知道他想重新洗牌光影公司了。犹豫不决了一阵，曾叔还是怕孙子明动作太大，建议道：“子明，你想没想过，集团经营多元化？”

　　 多元化？不就是给经纪公司釜底抽薪，再慢慢地改造公司，还不是换汤不换药？

　　 初春的夜风带来一阵海腥味，孙子明面无表情地看了一阵从游艇边缓缓后退的璀璨灯火，扭过头来反问道：“曾叔，你想说什么？”

　　 暗叹了一声，年近花甲的曾叔递了杯茶给孙子明，提醒道：“子明，我在袁眉那没有投资。”

　　 没有？

　　 曾叔这话提醒了孙子明，自己这一帮人都对他很尊重，公事上他是自己的下属，私事上却是视他如长辈。袁眉、王胖子他们想搭顺风船，对于三哥和大舅兄他们来说是生意，对于曾叔来说却如同是家事。

　　 ‘呵呵呵’，孙子明尴尬地笑了笑，拍着脑门歉意道：“在美国习惯了瞎琢磨，回来了还改不了。”

　　 曾叔是受过传统教育和薰陶的职业经理人，并不介意孙子明的疑心，反而赞同道：“这是好事，上位者永远不能将希望，寄托在下位者的忠诚上。”

　　 是啊，忠诚是因为背叛的代价不够，孙子明也暗叹了一声，颓然道：“曾叔，当初我错了，没有控制好度。”

　　 曾叔接过孙子明的烟，就着他的火吸了两口，反驳道：“也不能说错，谁也没有前后眼，哪能想到山林他们和我们公司会发展这么快。如果当初你不带着大家发财，人心也不可能那么齐，公司也不可能发展这么快。”

　　 是啊，凡事有一利必有一敝，如果当初没有巨大的利益刺激，手下那帮人会如此团结一致？上下同欲者胜，如果大家不是和自己一条心，又如何这么短时间里，让光影成为影视业的霸主？

　　 默默地抽完烟，孙子明将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坚持道：“曾叔，集团不能多元化，只能专注于影视业。如果有人掉队了，我也不可能停下来等他。”

　　 曾叔更擅长于处理复杂的利益关系，沉吟了一阵，还是坚持道：“子明，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光影集团虽然由你控股，但却是大家努力奋斗的成果，要是人心散了，光影也就成了一个空壳子。

　　 你要改造公司，也不能这么急，首先得稳定住人心！你让袁眉跟王京花和解，下面已经开始有了不同声音。别忘了，那些人都是人精。”

　　 “什么声音？”

　　 曾叔苦笑了一阵，低声道：“子明，你是想扶持王京花牵制星光，如果以后星光偏离了你的设想，就让拾捌取而代之吧？”

　　 这个没什么可以掩饰的，星光已经尾大不掉了，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势必象好莱坞的CAA一样，凭借紧密的利益关系，反客为主地控制光影公司。自己可以控制得了袁眉、李秀满，却控制不了那么多渴望财富的经纪人。如果星光真走到了那一步，自己就让拾拐公司取而代之，若是走不到那一步，也正好给星光树立一个对手，牵制它的发展。

　　 孙子明坚持如此，曾叔只好换了一个方式劝诫，“子明，你真要这么做，那就要找出一批能代替这些老人的新人。恕我直言，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内地导演的水平，还是比不了港台。”

　　 这事就很麻烦了，不是孙子明不想，内地导演一直让港台导演压着，不是水平问题而是体制问题。在香港只要你能想得到，什么都可以拍，内地不能公映，那就卖到海外去。而内地导演则只能戴着脚镣跳舞，自然很难出好导演。

　　 艺术创作是需要自由的空间，如果限制了创作的范围，如同男人被阉割了一样。创作出来的还需要检查，不合格要么动刀修剪或者就直接禁播，对创作公司的成本和风险增加不少。所以只能拍一些不痛不痒的题材，那种没有冲击力的题材，不可能培养出优秀导演的。

　　 自从光影公司一搅和，为香港电影打开了内地市场后，香港电影非但没有走向没落，反而越来越兴盛了。很多影片无法公映，那就通过录像带、VCD进入内地，照样赚得盆满钵满。

　　 “哎，要是内地的电影，也能象港片一样，做成VCD在地下发行就好了。”

　　 曾叔的感叹，让孙子明苦笑不已，这怎么可能？在内地，文化事业是受管制的，香港电影可以在VCD市场发行，那是因为拍的都是香港、台湾的事，反映的也是香港和台湾的问题。若是内地的电影也这么干，那就是给‘人民公仆’们抹黑了，整不死你都得让你脱层皮！

　　 见孙子明苦笑了，曾叔这才再次劝说道：“那就再等一等，别这么急。”

　　 等？孙子明等不起，记忆没多少年了，若是不赶在记忆消失之前，将光影的优势彻底巩固，以后难免让那些后起之秀掀翻在地。嘉和能掀翻邵氏，光影能掀翻嘉和、新艺城，后来者未必就不能掀翻光影！米高梅、联美那样的百年老店，稍一失误都会走向没落，何况是成立才十几年的光影？

　　 只是这些话，没办法给曾叔解释，孙子明只能另辟蹊径了。

　　 “曾叔，要不这样吧？我成立一个电影基金，专门扶助那些年轻导演拍片。”

　　 闻弦而知雅意，曾叔见孙子明没有激进的意思，心里长松了口气。作为华人导演里最成功的，设立一个电影基金提携年轻人，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也给了那些有才华没机会的年轻导演一个机会。电影始终是导演的艺术，要是能发掘出一批优秀的年轻导演，再来改造公司就容易多了。

　　 “你想让谁来牵头？”

　　 “我自己！”

　　 曾叔沉吟了一下，建议道：“子明，我觉得还是让冯晓刚导演来搞更好，你目前的工作重心还在美国，很可能没这个精力和时间。”

　　 “这不好吧，要是由他来搞，王胖子和老谋子他们，还不得骂娘啊？”

　　 这事曾叔很有把握，笑道：“放心吧，我来搞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