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介达讲到一半,潘宝山抬手打住,“嗯,你不用说了。”他能猜出下文,肯定是卢山峰想通过在邓如美房子里安装探头抓个有相当威力的证据,然后送给寇建功算是交差。寇建功拿到得力的证据,就能向他发出威胁,那样一來就能大体上保持着相对的平衡,让各方相安无事。但是,这种话不能让霍介达讲,有些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來。
讲得正起劲的霍介达,见潘宝山一抬手打住,顿时吓了一跳,他反省着自己已经很注意表达了,尽量不把事实陈述出來,而且涉及到具体的名称也都刻意模糊掉了,沒想到还是惹了潘宝山不高兴。
“潘书记对不起,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原谅!”霍介达赶紧道歉,面色十分紧张。
“哦,你说得很好,我不让你讲是已经猜到了卢山峰的主意。”潘宝山明白霍介达的紧张,笑着说道:“咱们接着聊,霍秘书长,卢副市长可能有臆想症吧,怎么老是尽拿些子虚乌有的事当成救命稻草?也好,你就满足他的要求,无论他指定了何处的房子、装些什么东西,你就做给他看是了,看他最后到底会玩些什么鬼玩意儿。”
“真,真的可行?”霍介达知道潘宝山已经解决后患,同意他在房子里安装探头,但还是要落实一下。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潘宝山冷冷地一笑,“你按照他的要求做,稳住他,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不是脑袋有病,如果真的有病,那就要走程序解决问題,总不能让一个神经病來干正常人的事吧,那会坑害松阳人民的。”
“好的潘书记!”霍介达听了很高兴,既然潘宝山都同意了,那就赶紧把探头装上,让卢山峰无话可说。
第二天,霍介达就开始张罗安排人手,去邓如美的房子里安装隐蔽探头。当然,霍介达沒有出面,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找几个能办事的并不难,尤其是有了一定地位,笼络一小撮拥趸者也容易。
上午,霍介达就联系各方面的人到位,下午三点开始行动,只用了几十分钟时间,就在窗户框上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后置设备都放在楼下的一间车库里。车库是现成的,霍介达之前就安排人以高价租好了。
一切准备妥当,霍介达就向卢山峰报喜。卢山峰很满意,猛夸了霍介达一通,要他继续上紧,找人盯好了,一旦抓到什么有价值的视频信息要立刻汇报。
霍介达表面上认真地点着头,可内心里却冷笑不已,跟估计的一样,他找的人回來都说了,房间里到处都蒙上了一层薄灰,显然是有一段时间沒人住了,装了探头多也是白忙活。
不过卢山峰并不知晓事情的真相,他认为俘获潘宝山多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兴奋得不得了。兴奋过后,卢山峰又想起了寇建功,因为在潘宝山的极力主张之下,健达公司的改制已无可避免,那一定会让寇建功发疯。卢山峰有心理准备,寇建功肯定会再找他,可是到现在为止,寇建功那边还沒有任何动静,是还不知道?
卢山峰觉得有必要打个电话说一下,显示一下主动性,以尽量减少寇建功怪怨他的不是。
“寇总,在忙什么呢?”打通电话,卢山峰尽量把语气放得沉重一些。
“忙公司的事啊,愁着呢。”寇建功在姚钢找他谈话之后已经想通,接受了公司改制的现实,已把托卢山峰请潘宝山喝酒那茬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是不是改制的事?”卢山峰小心翼翼地说道,“昨天下午潘宝山召开了常委会,耍了点手段,强势推动健达公司改制,实在是沒法阻挡。从会议结束到现在我都在想,该怎么跟你开口讲,那也是事发突然呐。”
“哦,该接受的现实要接受,不能拿胳膊跟大腿较劲是不是?”寇建功说到这里才想起卢山峰打电话过來是怎么回事,便叹笑几声,道:“对了卢市长,要你请潘宝山喝酒的事,估计也沒必要了,他的行动太快,我们赶不上步子啊。”
卢山峰听寇建功这么一说,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禁不住长长地松了口气,道:“寇总,还是你看得开,真是高瞻远瞩审时度势啊!”
“我沒有那个高度,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而已。”寇建功说到这里也颇为无奈。
不管怎样,卢山峰听得是心花怒放,寇建功偃旗息鼓是最好不过了,下一步也不用把猎取到的潘宝山寻欢证据交给他,完全可以自己独享。
“好了卢市长,沒事就这样吧,这边正忙得焦头烂额,得收拾摊子啊。”寇建功沒心思跟卢山峰瞎扯,刚好趁卢山峰沉默的时候,便急着挂电话。
寇建功真的想全身而退。
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因为潘宝山听了霍介达的密告之后不想善罢甘休,他觉得寇建功实在是太可恶,竟然还想设计他!于是他暗中找到鲁少良,问寇建功的问題明不明显。
鲁少良一听就明白,潘宝山想办寇建功的事,当即就高兴得直搓手,“潘书记,寇建功的问題简直就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显得很呐,以前公司就有人举报过,但给市里压了下來。”
“证据很有力?”潘宝山问道。
“保证一查一个准!”鲁少良道,“而且随便查一查就能让他去见马克思!”
“看來寇建功的问題确实很严重啊。”
“不多说,这么多年下來,两三个亿是有的。”
“好啊,越多越好。”潘宝山顿时露出畅快之意,不过马上又皱起了眉头,神情冷肃,可过了会,忽然“哼哧”一笑,重新露出了笑容。
这丝笑容有点发自真心,鲁少良看得很纳闷。
潘宝山注意到了鲁少良的诧异表情,忙呵呵笑着解释起來,“刚刚我改变了主意,來点迂回的,你趁机拿他一把,从有利于自己、有利于公司方面发展考虑。你想想,如果寇建功意识到自己的问題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很可能就会豁出去等死了,拒不交代,那样一來他手里的几个亿可能就都淹沒掉了,根本就沒法追回來。”
“哦?”鲁少良微微一皱眉,“你的意思是?”
潘宝山并不直接回答,还是谈寇建功本身,“鲁总你想想,寇建功是个老狐狸,他吞下的钱能不妥当放置起來?肯定都安全地分散开了,除了他自己能收集起來,公安经侦部门是沒法做到的。”
“哦!”鲁少良听到这里有所领悟,猛地一点头,道:“潘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会按照你的指示,把事情解决好!”
“记住,有一点特别重要,要让寇建功相信,只要他认真配合,就不会出事。”潘宝山笑道,“还能过上个相对自由潇洒的晚年。”
“沒问題!”鲁少良道,“什么时候开始着手?”
“赶早不赶晚吧。”潘宝山道,“对了,做事要干净利落,你最好不要跟寇建功接触,可以安排自己信任的人去做。我记得以前你们公司市场采购部有个叫王进的人吧,当时还介绍给你过,一起在酒桌上喝过酒的。”
“王进啊,呵呵,他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那家伙是很有眼色的。”鲁少良笑道,“为人处事也比较上路,我已经把他提成部门经理了。”
“哦,那不正好嘛,你让他跟寇建功摊牌就是。”潘宝山道,“当然,前期你要跟王进沟通好,该讲的都要讲清楚,不该讲的也别说。”
“我保证万无一失!”鲁少良原先也是这么想的,他可不愿意亲自跟寇建功面谈,万一被录个音拿了证据,自己可就栽进去了。
回去之后,鲁少良当即就找來王进进行布置。
“王进,我们公司面临改制,形势大变,正是好时候啊。”鲁少良道,“当然,对某些人來说简直就是噩梦。”
“鲁总,你是说寇总?”王进笑道,“我觉得,只要市里稍微认一下真,他就死定了,吃得太多伤天害理啊。”
“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最好让市里办死他。”鲁少良缓缓地说道,“但现在我觉得可以灵活一点,咱们想个法子,通过软下的方式让寇建功屈服,然后借此机会让他把吃的吐出來。”
“这,这能成么?”王进略感吃惊,“他能同意?”
“我们可以保他平安啊。”
“保得了?”
“事在人为嘛。”鲁少良道,“实在不行我就向市里汇报一下,充公也可以,尽量挽回公司的损失嘛。”
“我觉得不太合常规啊。”王进摸了摸头。
“这世道不合常规的事还少么?”鲁少良眼睛一眯,道:“再说了,凡事要从大局出发,从这一点來讲,就是无可置疑的常规。”
“嗯,鲁总,虽然有些事我不是太明白,不过只要需用我出力就一句话,我一定进全力去做。”王进知道鲁少良这么说肯定有内幕,但他明白不该知道的就不能多问。
“嗯。”鲁少良满意地点点头,“你去找寇建功跟他讲明,只要愿意配合把钱吐出來就保平安,否则起码要把牢底坐穿。”
“寇,寇建功会相信我?”王进并沒有把握,他觉得事情太大,沒有能力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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