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博衍动作很快,跟宋一说了之后,第二天,宋一下了班就把项西叫到了办公室里。
“这月工资,”宋一叼着烟把一个信封递给他,“给你算的全勤,还有夜班补助什么的都算上了。”
“我没上够一个月呢。”项西接过信封,有些犹豫。
“就还有一星期,不差那几天,”宋一说,“也不是只有你这样,我这儿别的人走,我也都给算全勤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哦,”项西笑笑,“谢谢宋哥,这段时间太谢谢你了。”
“别客气,以后上班有钱了请我吃饭,”宋一看了他一眼,“不过我没博衍那么好打发,面条烧烤是不能让我满意的。”
“没问题,”项西把信封塞到兜里,嘿嘿笑了两声,“到时地方随你挑。”
“行,”宋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东西收拾好没,我送你过去。”
“还送我啊?”项西愣了愣,今天程博衍快下班了有急诊送来的病人要手术,他本来是想自己坐个车去程博衍家就行,前老板突然说要送他,让他觉得有点儿规格太高了。
“嗯,要送,有个人让我先带你吃饭,然后给你送到地方,还要目送你安全进屋,”宋一一挥手,“走,先带你吃点儿。”
项西只得拿了东西跟在宋一身后上了车。
宋一开车跟程博衍不同,程博衍开车很稳,不追不抢,宋一开车……也还成,也不追不抢,但会骂,一路上有人加塞或者开得慢堵路了,他都会骂骂咧咧的。
“看到没,这种傻逼,见缝就钻,好像挤你前头他就能成仙了,其实过仨路口你再看,也就还在你前边三辆车那儿修练呢,傻逼,”宋一一脸不爽地说,“这种傻逼就来个突然冲进快车道找死的电瓶跟他练练,练完俩都舒坦了。”
“宋哥,”项西都听乐了,“今儿是听你说话最多的一次了。”
“平时我多威严,”宋一说,“一开车就端不住了,得骂,不出了这口气不行,要不就得撵上去撞了,那多不好。”
“就跟你以前和林赫那样么?”项西笑着顺嘴问了一句,问完又觉得不合适,赶紧转开了头。
“博衍给你说的吧?”宋一笑了,“那会儿我开的是摩托车,可不是电瓶,林赫非给我顶一下,不抽他抽谁。”
“他脾气挺好,我要让人把脑袋夹车窗里揍一顿肯定不能忍,”项西想了想,“多没面子。”
“他也没忍啊,我给他放开他一回身连踹我三脚,那速度,太阴险了,也不是什么好鸟,”宋一笑着说,想想又说了一句,“我们这帮人里就一只好鸟,让你捡着了。”
“是么。”项西猛地听到这句话有点儿烧得慌,烧完了又想笑,好鸟?背地里那德性让宋一知道了不定给个什么评价呢。
宋一带着他找了个挺精致的小馆子吃了顿饭,正要出门的时候宋一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可能是博衍。”
不过电话不是程博衍打来的,宋一听了两句就皱了皱眉头,边走边说:“要不说你混到现在连个妞都泡不着呢,办点事儿这么费劲,就两三个人,一两个月,又没让你带个足球队上南极蹲着……”
项西跟在后面,听不清宋一在说什么,总之是连骂带挤对,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宋一肯定混过,项西从他说话就能听得出来,虽然不至于跟赵家窑那些人那样,但也不仅仅是平时说话糙点儿的感觉,匪气,他身上有,宋一身上也有。
项西看着他的背影,无论宋一以前什么样,现在他有个超市,开着车,过着很不错的小日子……
也许自己也可以,开个超市什么的太远不敢想,但只要能扛过眼前这一阵,自己应该也可以真正安定下来了。
学茶,去茶庄,平时拍点照片,没准儿还能再学点儿什么,然后东转转西晃晃,还有程博衍,多好!
“上车,”宋一在车里叫了他一声,“想什么呢?”
项西笑了笑,收回思绪拉开车门跳上了车。
宋一严格按程博衍的要求把项西一直送到了他家门口。
“宋哥进来坐坐吧?”项西掏出钥匙开了门。
“我不进他家,”宋一说,“进个门跟要上龙床一样费劲……我走了,你别出门儿了,注意安全。”
“嗯,”项西笑了笑,“谢谢宋哥。”
宋一挥了挥手,转身进了电梯。
项西把门关好,把包扔在地上,换鞋,放好鞋,搓手,进书房换上了衣服,再出来把衣服在门边的柜子里挂好。
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他站在客厅里笑了起来,还真是挺费劲的。
包里的相机拿出来放到电脑桌上之后,剩下的就都是衣服了,他看着这些衣服,犹豫着是该放到哪儿,书房?
书房里没有柜子,以前他就把塞着衣服的包扔沙发旁边,反正也没几件……那现在呢?放哪里?
想了半天,他还是把包拎进了书房,扔在了沙发旁边的地上。
程博衍还没回来,坐沙发上盯着新闻看了一个多小时,火灾的事已经上了好几个台的新闻,还没有什么新进展,但就像程博衍担心的,嫌疑人在逃。
他盘着腿,皱眉盯着电视,平叔和二盘是买一送一跑的,还是分头跑的?
能跑到哪儿去呢?他跟着平叔十几年,平叔没跑过路,倒是让逮进去过两三次,但平叔这种平民级混混,始终坚守赵家窑地头蛇的名号干点儿小打小闹的坑蒙拐骗,犯的都不是什么大事儿,进去了没多久就能出来,用不着跑路。
这回这事儿,他猛一下还真不知道平叔能往哪儿跑。
想想又觉得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平叔这几年怎么看二盘的他不清楚,但二盘的地位是项西眼看着一天天稳下来的,最后终于成功地把平叔给拉到了需要跑路的地步。
这二盘要不是警察派来的卧底,也得是驴脸的卧底,简直兢兢业业忠于职守感天动地催人泪下……
一直到新闻都播完了,不再有相关内容了,项西才站起来,拿了衣服去浴室,准备洗个澡。
浴室里的东西都很整齐,他看到自己放在这的牙刷和程博衍的牙刷一边一支地插在牙刷架上有点儿想笑,程博衍放东西都这毛病,虽然不用百分百但也必须尽可能地保持对称。
他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现在没有前段时间热了,凉水冲到身上让他身上汗毛都立起来了,赶紧关了水,打算把水温调一下。
“项西!”程博衍的声音隔着浴室门传了进来,听声音像是在客厅。
回来了?
项西下意识地扯下毛巾挡了挡下边儿,挡完了才想起浴室门是关着的,于是又放下毛巾应了一声:“我洗澡呢!”
“吃饭了没?”程博衍的声音到了浴室门口。
“吃了,”项西说,犹豫了一下又抓过裤子穿上了,过去打开了浴室门,“宋一送我过来的。”
“嗯,”程博衍靠在门边笑了笑,“东西都拿过来了?”
“拿来了,扔书房了,”项西看到程博衍的笑容,有种说不上来的舒服,过去一伸胳膊搂住了他,借着他的支撑伸了个懒腰,“也没什么东西。”
“那你洗澡吧。”程博衍在他背上摸了摸,手扯着他裤子往下一拉,再一撒手,松紧带的裤腰啪地一声在他屁股上弹了一下。
“你神经病吧!”项西赶紧松开他,退了一步扯了扯裤子。
“洗吧。”程博衍笑着说。
“嗯,”项西扶着门站着等了两秒钟,看程博衍没有走开的意思,他晃了晃门,“我洗澡了啊。”
“洗啊。”程博衍一脸平静地说。
“我要关门了,你让开点儿。”项西说。
“哦,”程博衍总算是没靠着门框了,“不让看啊?”
“洗澡有什么可看的!”项西瞪了瞪眼睛,程博衍有时候简直让人无语。
“那洗吧,我去看会儿电视。”程博衍说,要走开的时候突然又转身一步跨进了浴室,伸手飞快地在他*上轻轻捏了一下。
没等他反应过来,程博衍已经跳出了浴室,在客厅里又懒洋洋地说了一句:“哎今儿手术累死我了,比木工活儿还累……”
“程博衍!”项西这时才回过神来,从胸口向身体迅速漫开的说不上来的痒麻混杂着震惊让他喊完这一声之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捂了一下胸口又觉得动作很*,赶紧又放下了手,“你有病赶紧吃药!”
“在吃呢。”程博衍拿着个杯子又走了过来,手里还有几片药。
那是程博衍每天都吃的维生素片儿,项西实在是说不出来话,甩手把浴室门给关上了。
“轻点儿,”程博衍在外面笑着说,“刚修好的。”
项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程博衍正靠在沙发上,手撑着脑袋看着电视。
“你吃了没啊?”项西走过去问了一句。
程博衍没有回答,他走到程博衍跟前儿看了一眼,发现程博衍闭着眼睛,样子像是睡着了。
“程博衍?”项西小声地叫了一声,“程大夫?吃药了……治神经病的……”
程博衍没有动。
项西伸手往他肩上推了一下:“程……”
话还没说完,程博衍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睁开了眼睛,没等项西退开,他已经抓住了项西的手腕,一拉一拧。
项西只觉得胳膊上一阵麻,接着就被拧趴在了沙发上,脸直接扣在了坐垫上。
“好……功夫。”项西捂坐垫里说,举起另一只手竖了竖拇指。
“弄伤你没?”程博衍吓了一跳,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他是真睡着了,长期一个人的家里突然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条件反射地就觉得是进贼了。
“没有,”项西站起来,甩了甩胳膊,“我都还没来得及被吓着,就倒下了。”
“我这儿总没人,”程博衍搂过他,在他肩膀上胳膊上来回揉着,“冷不丁被推一下吓我一跳。”
“你不习惯家里多了一个人吧。”项西看着他。
“有别人不习惯,”程博衍用鼻尖在他脑门儿上蹭了蹭,“有你很快就会习惯的。”
“你吃了没啊?”项西笑笑。
“没吃,”程博衍又倒回沙发里,“我一会儿煮点儿面条吃就行。”
“我煮吧?”项西马上说。
“……我突然就不怎么饿了。”程博衍躺沙发上笑了起来。
“鸡蛋面?”项西没理他的,继续问。
“你这么有干劲不如帮我拖拖地……”程博衍说。
“那就鸡蛋面吧,”项西进了厨房,“再加点儿青菜。”
项西热情高涨地在厨房里煮面,同时谢绝参观,程博衍也不想参观,项西做饭的过程对他来说有点儿太挑战,切菜一定会掉得到处都是菜渣,下面一定会撒一灶台的水……
他进了书房,拿起项西的包看了看,把他包里的衣服拿了出来,又进了卧室,把衣服都挂在了衣柜里。
再回到书房,看着沙发床,这床他不知道是该架上还是不架。
项西喜欢挨着他,只要他不被憋死,当然是一块儿睡卧室比较好,但刚手欠捏了项西一下,他就不确定项西还愿不愿意挨着他了。
最后他还是没架桌,回到客厅坐下了。
项西捧着煮好的一碗面从厨房走了出来,挺得意地说:“没糊也没碎锅,我看冰箱里还有小葱,就搁了点儿,闻着还挺香的,你快尝尝!”
“好。”程博衍去洗了手坐下了。
面闻着很不错,看着……也还凑合,蛋没有碎,衬着生菜和小葱看起来很清爽,就是面汤看着跟清水似的。
他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嚼了嚼,又夹了一筷子嚼着,接着又喝了口汤。
“怎么样?”项西坐在他对面问。
“挺好,”程博衍竖竖拇指,“味道不错,就是……”
“怎么?”项西一下坐直了。
“我味觉是彻底失灵了么?”程博衍又喝了口汤,“还是你没搁盐啊?”
“搁了啊,”项西说,“搁得少,你不说一天三到五克盐么,我就捏了几颗放的。”
“……几颗?你还数了啊?”程博衍有点儿无奈地笑了,“味精论颗放都数不明白吧。”
“淡了啊?我给你加点儿吧。”项西站起来跑进了厨房。
“拿酱油来吧,”程博衍说,“弄点儿颜色。”
“好,”项西拿着酱油瓶子出来了,拧开瓶盖就往他碗里倒,边倒边问了一句,“多少合适?”
“好了!”程博衍喊了一声。
项西收了手,看了看碗:“没看到颜色呢?”
程博衍没说话,拿起筷子挑了挑碗里的面,面汤变成了棕色,他看了项西一眼,捏着嗓子说:“哇好吃惊呀!”
项西乐了:“我靠怎么这色儿了!我哪知道酱油得搁多少啊……这怎么办,洗洗?”
“没事儿,”程博衍拌好面,又吃了一口,“还好放的不是老抽。”
“咸了……吧?”项西看着他。
“不咸,”程博衍低头吃着,吃了几口又抬起头,“还有面汤吗?”
项西叹了口气,进厨房端了锅出来往碗里倒了点儿汤:“我是不是真的从此以后跟做饭做菜就绝缘了啊?”
“你想做就做呗,”程博衍边吃边说,“反正我都吃得下去。”
吃完饭歇了一会儿,程博衍去洗澡,项西坐在客厅里继续看晚间新闻,比起下午,已经有了一些进展,说警察已经开始在附近几个城市的车站和高速追捕,还发布了嫌疑人的照片,请市民如果见到就举报。
项西盯着电视上平叔和二盘的照片。
“梁川平,肖俊,”程博衍洗完澡出来,站在沙发旁边念了一下屏幕上打出来的名字,“长这样啊。”
“我第一次看他俩证件照呢,”项西轻声说,“真难看啊,二盘那脾气居然没把照相馆给砸了啊……”
程博衍没说话,过去在他脑袋上抓了抓。
“我那个吊坠,”项西抬起头,“在吗?”
“在呢,我锁柜子里了,”程博衍点点头,“要看看?”
“嗯,突然想看看。”项西说。
“等着,”程博衍转身进了卧室,过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递到了他手上,“怎么了?”
“如果平叔被抓了,”项西打开盒子,盯着盒子里的吊坠,“一般人就见不着他了吧。”
“你想见他?”程博衍看了吊坠一眼。
“不知道,其实不想见,”项西皱皱眉,“但我本来还想着,有机会问问他……我到底……是捡来的还是偷来的还是……我就想知道我从哪儿来的……”
程博衍没说话,把他搂到了自己怀里轻轻拍了两下。
项西靠在他身上,还是皱着眉:“但其实想想,找问了也白问,他不会告诉我的,他那人我太了解了,他不会让我过得舒服,但凡有一点机会,他肯定希望我心里一辈子都戳着这根刺,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的。”
“项西,我说点儿你可能不愿意听的,”程博衍扒拉着他头发,“你头发该剪了,长了,还都立着。”
“哦,就说这个啊?”项西笑了笑。
“人呢,就活个方向,路在前面,希望也在前面,想事儿做事儿都要往前看,”程博衍一下下轻轻揪着他的头发,“赵家窑,你从哪儿来,都在后头,想想没什么,但别被这些东西扯着。”
项西没有说话,沉默了很长时间,把脑袋一仰,看着程博衍笑了笑:“我是谁?”
“你是项西,也是小展,还是我儿子,这些都不冲突,不管你从哪儿,怎么来,经历过什么,你都还是你,”程博衍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你……”
“不要在讲道理的时候占人便宜,”项西飞快地往上凑了凑,在程博衍唇上咬了一口,“你当爹还当上瘾了啊?”
“这不是没当过爹么,以后也当不成,”程博衍笑笑,“只好拿你过过瘾了。”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项西很享受这种挤在一块儿的感觉,不用说话,也不用动,只这么挤着,就很满足了。
不过程博衍今天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那碗面条吃中毒了,歪着头没一会儿眼睛就眯缝上了。
“你困了啊?”项西问。
“嗯?”程博衍睁开眼睛,“有点儿。”
“那……睡吧。”项西坐了起来。
程博衍去洗了个脸,出来的时候项西正站在书房门口。
“你睡吗?”程博衍过去戳了戳他的泪痣。
“我也睡啊,我又不看书,你睡了我一个人干嘛啊?”项西说。
“睡书房啊?”程博衍搂着他慢慢晃着往卧室那边走过去,“睡大床吧,你不是喜欢我这张床么。”
“以前约法三章里还有不许睡你床这条呢。”项西啧了一声。
“现在改改,”程博衍笑笑,“你不说我还忘了,要弄个新的约法三章。”
“我现在都快跟着洁癖了还约?还约三章?”项西偏过头。
“三章不够,你臭毛病不少,一块儿待久了肯定现形,我一点点儿给你约过来,”程博衍笑着说,推着他晃进了卧室,慢慢晃到床边,“洗完澡毛巾也不搓搓往回一挂就完事儿了。”
“你知道我搓没搓?”项西说,想想又瞪圆了眼睛,“你丫偷看我洗澡?”
“你再丫一个,”程博衍在身后推了他一把,顺势一压,俩人摞着扑倒在床上,“我不用偷看,你洗脸就这样,擦完就一挂,洗澡完了会搓?”
“真麻烦。”项西嘿嘿笑了两声。
程博衍也笑了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手伸进衣服摸到了他腰上,又往下摸到了腿上。
“你不睡觉啊?”项西扭了一下,往前伸胳膊想从程博衍身下爬出去。
“我说,项西啊,”程博衍按住他的肩,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让睡也就算了,摸都不让摸你还是人么?摸都不让摸我也快不是人了。”
项西愣了愣,接着就笑了起来:“什么乱七八糟,那你瞎摸摸上火了怎么办。”
“那我就去厕所摸自己呗。”程博衍的手在他腿上又摸了几下,往前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