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南国?寻故人?”苏惊羽身后,贺兰尧眉峰轻拧,“小羽毛,莫非咱们还得去找那尖嘴猴腮的?”
“你说对了。”苏惊羽轻叹一声,“赤南国人,我也就只认识了古月东杨那两兄妹,如果说青莲真的在赤南国的王宫里,古月东杨倒是能帮上忙,至少,我们能以客人的身份进宫,否则,没有其他能进宫的法子了。”
说到这儿,她眉宇间划过些许无奈,“我知道你不想见着他,但我们总不能闯王宫,我们并不了解他们各个位置防守的薄弱,贸然潜入,实属下策,能光明正大的以王爷客人的身份进去,是最好的法子。”
“这我自然明白,只是心底不大顺畅罢了,我本以为再也不用看见那尖嘴猴腮的。”贺兰尧嗤笑一声,“如今看来,还真是缘分不浅。”
“我知你看他不顺眼,但他是我们找寻解药的关键。”苏惊羽沉吟片刻,后道,“没准,他知道青莲藏在何处呢。”
“即便知道,他也不会白送的。”贺兰尧漫不经心道,“以我的推测,他会趁火打劫。”
苏惊羽眼角跳了跳,“到时候再说了,会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无法预知。”
“我能告诉你们的,已经都说了。”正对面,响起月圆冷淡的声音,“你们何时救我小师妹?”
“很快。”苏惊羽抬眸望向她,“你静候佳音便是。今夜亥时,你再来我宫中,必定还你一个完整的小师妹。”
“好。”月圆只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
“阿尧,咱们何时动身去赤南国?”苏惊羽将头一歪,靠在贺兰尧肩上,“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了详细地点,那么就该快些动身了,愈快愈好。”
“此去,想必不会很快回来,咱们得先去和皇祖母告别。”贺兰尧道,“理由……便说是出游好了。”
“是该去和皇祖母说一声。”苏惊羽笑道,“那么我们先去她的青镜宫走一趟,随后我还得去一趟枕霞宫,和丽妃道个别。”
“殿下,惊羽姐姐,我这儿还有个消息还未和你们说呢。”二人正说着话,身后的乌啼忽然凑了上来,“关于公子谦的处置,今早终于出来了,陛下判他流放两千里。”
“流放?”苏惊羽挑眉,“和太子传出断袖这种事,说判死罪吧,太过残忍,毕竟他没杀人放火,只是伤风败俗,可若说不判罪,单单只驱逐出宫,那又太便宜他了,流放……似乎是个不错的决定,他只是一个谋士,一没官职二没权势,处置他并不需要有太多顾虑,贺兰陌这下想必要捶胸顿足,手下又少了个人。”
“真是喜闻乐见。”贺兰尧悠然道,“南陵三公子,公子辛闹失踪,公子谦被流放,留在他视线里的,仅剩一个公子钰,他还不得赶紧抓紧了,否则身边没个谋士,他心里会不踏实。”
“如此看来,小青很吃香嘛。”苏惊羽笑道,“且看看贺兰陌要如何招揽小青了。走吧,咱们去皇祖母那儿。”
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同去青镜宫与太后告别了一番,返回永宁宫的路上,苏惊羽道:“我去趟枕霞宫,你先回去。”
与贺兰尧分别之后,苏惊羽便朝着枕霞宫去了。
而去枕霞宫的这一路上,并不宁静。
远远地苏惊羽看见一大队人火急火燎地奔来,那清一色的蔚蓝色衣裳她再熟悉不过了,玄轶司的密探。
苏惊羽的视线落在了那领头的男子身上,禁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严昊影,真是冤家路窄。
也不知宫里又出了什么事,出动了这么多人。
这么一走过去难免要碰个面,从前姓严的是她的上级,照着玄轶司的规矩自己得跟他问个好,如今却风水轮流转,她是王妃,问好的自然成了对方。
“下官见过宁王妃。”
严昊影望着面前的女子,此刻依旧很难相信这是当初的那个苏家丑女。
那个被他兄长退了婚的女子,那个原本被许多人当成笑料的苏家长女,如今却是风姿卓越,令人艳羡的宁王妃。
身后的一众密探也看着苏惊羽怔了好片刻,才纷纷问礼。
“见过宁王妃。”
自打苏惊羽离开玄轶司之后,众人们便不常见到她,有些人甚至都未见过她变好看之后的模样。
听闻宁王妃出生带胎记的传言有误,她脸上的东西从来就不是胎记,而是怪病,之后机缘巧合之下治好了怪病,脸上的东西自然就没了,变成如今的模样。
如今的她,与当初在玄轶司操练场那个意气风发的苏大人,除了面貌上的改变,其余的似乎变化不大。眉眼间的英气依旧未改。
“严大人,不必多礼。”苏惊羽望着身前的人,不咸不淡道,“最近宫中又出了什么事儿?”
“李贵妃娘娘宫中潜入飞贼,功夫很是不一般。我们正在搜捕。”严昊影淡淡道,“宁王妃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儿,下官便不和你多说了。”
话音落下,他便招呼着身后的众人离开了。
苏惊羽见此,微一挑眉,正要转过身继续走,倏然间耳边风声一紧,余光瞥见右边有一不明物体朝着自己打来,她忙一个侧身避开,而后迅速转头,“什么人!”
这一转头,目光所见的正是一座假山,以及――假山洞内伸出的一只手。
那只手直接修长,食指微屈,朝她勾了勾,示意她过去。
苏惊羽:“……”
这莫非就是严昊影口中的飞贼?
苏惊羽顿时浑身戒备,却依旧想去一探究竟,便朝着那假山走了过去,边走着,边拔下了头上的发钗。
对方若是不怀好意,她一簪子捅过去。
而等她走近了,假山里却传出一到熟悉的声音,“小羽,是我呀。”
苏惊羽一听这声音,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
“君清夜,你当皇宫是菜市场吗?四处瞎逛,方才严昊影口中的飞贼是不是你?”苏惊羽瞥了一眼周围无人,这才钻进了假山里。
一抬眼,便看见脸上蒙着黑巾的君清夜,她呵呵一笑,“他们抓的果然是你。”
“什么飞贼?本公子那么多金,哪需要当贼。”君清夜啐了一口,“莫要听那个领头的人胡扯,他自个儿跟贵妃洗鸳鸯浴给我撞见了,就诬赖起我了,你是没见着他当时那个眼神啊,活像是要吃了我似的……”
“你说什么?”苏惊羽微微一惊,“你说严昊影和李贵妃……”
“就方才跟你行礼那个带头人,和皇帝的女人有一腿,我说你们这宫里最近够乱的啊,先是太子和自个的谋士有一腿,再是臣子和贵妃有一腿。”君清夜说着,眉眼含笑弯起,“不过那李贵妃确实有些资本,你是没看见,那腰,那臀,那腿……还有胸前那两团……”
“好了就此打住,我对她的身材不感兴趣。”苏惊羽忙打断他,“你为何会去李贵妃的寝宫?”
“小羽,你忘了我的癖好了?”君清夜呵呵一笑,“我从前喜欢收藏美人的手足,可自从遇见你和小十之后,许久没有看的上眼的了,这李贵妃虽说长得不如你们好看,可那双纤纤玉手倒是很好看,我至今为止都还没收藏过后宫妃嫔的手足,想拿这李贵妃开个头。”
“宫妃的主意你都敢打,你还真是不怕丢了你这小命。”苏惊羽嗤笑一声,“我是否该庆幸你没想着来剁了我的去收藏?”
“小羽,你和小十就好比我的手心和手背,我怎么舍得呢……”君清夜眉眼间流露出几分邪气的笑意,“你们是我拿来供的,其他人是我拿来玩的,自然不可相提并论,我盯上李贵妃很久了,在宫里动手虽然危险,但也很刺激不是么?可我没料到我会撞上她和臣子秽乱宫闱的一幕,原本想欣赏一场活春宫,可没想到看的太入神,一个不慎踩响了瓦片,被发现了。于是成了那孙子口中的飞贼。”
苏惊羽闻言,陷入了思索。
李贵妃是李相最小的妹妹,也不过才双十年华,真是年轻敢玩。
严昊影竟有这样的胆子……那敢情好啊,这家伙统领着半个玄轶司,都是东宫的党羽,要是能找到机会赶他下位,找个类似霍钧那样不依附任何势力的人上位,好好管教严昊影手下的人,岂不是很好?
如此一来,贺兰陌又失去一大势力,玄轶司主司一旦易主,就能封锁掉他许多条道路,原本跟着严昊影的那批人,未必会直接听命于贺兰陌,因为他根本不了解那些个密探,一直以来,只是通过严昊影在了解而已,这其中纽带关系较为复杂,他想一一梳理只怕很难。
“小羽,你在想什么?”君清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她的思绪扯回。
“没什么。”苏惊羽抬眸,望着他,“你全程都在看么?那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说些什么?”
“小羽,你这话问的奇怪了。”君清夜低笑一声,“还能说什么,自然是全程淫声*。”
“……我的意思是,他们可有商量过什么事,或者提到什么人?总不会只是洗个鸳鸯浴就无话可说了?”
“哦,好像是有那么一两句。”君清夜想了想,道,“李贵妃似是骂了人……哦,丽妃,两人在办事前,她骂了句:我快被丽妃那个贱蹄子给气死了,不就是肚子里多了块肉么,有什么好得意的,能不能生下来还不一定呢。而后那姓严的孙子劝了她几句,之后就开始一场春宫大戏,姿势还挺多……”
“具体细节我不想听!”苏惊羽道,“君清夜,帮我个忙,你轻功那么好,逃命又快,替我多盯着些李贵妃如何?下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你通知我去,事成之后,给你一箱黄金可好?我知你们极乐楼的人从不白白帮人做事。”
“小羽,你我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君清夜说到这儿,又笑弯了眉眼,“能不能……”
“不能。”苏惊羽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除了钱,我不想给你任何东西,不要说什么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一顿鞭子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我今儿不想找抽,也没想能占到你的便宜。”君清夜耷拉下肩膀,“上次在厨房偷吃了你做的东西,很是美味,能否给我做顿饭?”
“想吃饭?简单,帝都最好的酒楼随你选。”
“我不想吃酒楼里的,我想吃你亲手做的。”
“那你得去问阿尧同意不同意。”苏惊羽转身便走,“我说了,只给你钱,你不答应也无妨,我找别人去。”
“别别别,我答应,钱就钱,你亲手给的钱也好,我会收藏起来不拿出去花。”
苏惊羽:“……”
亲手给的钱……为何听起来如此别扭。
与君清夜分别之后,苏惊羽便去往枕霞宫和宁若水唠嗑了半个时辰,而后才起身离开。
“惊羽,这就要走了,不多坐一会儿?”宁若水眼见她起身,便也忙起了身,“我送你一段路。”
“送什么呀,永宁宫离这儿又不会太远,哪里需要你送。”苏惊羽笑道,“你只需要安心养胎便好,能生个皇子最好,母凭子贵。”
宁若水闻言,无奈一笑,“有孕的日子太过无趣,要忌讳的东西也多,这个要是生下来,我以后再也不想生了。”
“又胡言乱语。”苏惊羽白了她一眼,“就没见过你这么薄情的母亲。”
“你又说我薄情。”宁若水撇了撇嘴,“我并非薄情之人,只是我对谁有情,从来没人看得到罢了。”
“啥?”苏惊羽微微惊诧,“你莫非暗恋谁?”
她对某个人有情,从来没人看得到?
“你猜啊。”宁若水冲她俏皮一笑,“你猜得到,我喊你祖宗。”
苏惊羽试探性地道:“欧阳淳?”
“就他那样的,算了吧。”宁若水嗤笑一声。
“那看来这祖宗我是当不成了。”苏惊羽耸了耸肩。
除了皇帝跟欧阳淳,她压根就不知道哪个男子与宁若水有来往。
不过这姑娘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也很懂生存,想必不需要再多提醒她注意分寸什么的。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宁若水扯过了她的手,笑道,“你和宁王要出游,我又得好长时间见不到你了,出门在外,你要多保重。”
“放心吧。”苏惊羽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转身离开。
但她没想到,她才迈出一步,倏然间察觉腰际一紧,被身后的人抱住。
“惊羽。”宁若水的头贴着她的背部,“我会很想念你的。”
苏惊羽怔了怔,随后挑眉,“若水,你这种抱法,跟抱情人似的,让我觉得有点儿诡异。”
她此话一出,腰间的手一松,宁若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要是个男子,我真会给皇帝戴绿帽子的。”
苏惊羽“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成功逗笑了我。”
“你慢慢笑吧。”宁若水转身往回走,“既然你不让送,那我便不送了。”
“嗯,好好养胎,生个大胖小子。”苏惊羽边说着,边走出了殿外。
她身后,宁若水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叹息一声。
……
一晃眼便又到了夜晚。
月明星稀,清凉的夜风拂过天牢之外的几棵梨树,树影婆娑,显露出几分阴森来。
十丈之外,一座假山屹立,假山内,男子压低的声音响彻在空气中――
“小丫头片子,我告诉你,哥几个费尽心思救你出来,你若想活命就老实点,长得丑已经很不讨人喜欢,若是再不听话,那可就真的是人见人厌,花见花谢。”
小黑望着面前身着狱卒服侍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替她撕扯着脸上的人皮面具。
好在狱卒里有个长得矮的,与月满的个子差不多,小白擅长缩骨,便放倒了那狱卒伪装成他混进了天牢,而后再度伪装成月满,将真正的月满易容成那矮小的狱卒,偷梁换柱。
真正的月满逃出,坐牢的便成了小白。
“这什么粘糊糊的玩意,戴着真难受。”月满眼见小黑从自己脸上撕下一层东西,颇为嫌弃道,“这玩意脏不脏?”
“人皮面具听说过么?”小黑朝她展露一个阴森的笑容,“人皮面具,顾名思义,人皮做的面具,所选用的都是上等肤质,怎么会脏呢?很干净的,这其中比你美的多的去了,你还敢嫌这脏?”
“人……人皮?”月满望着小黑手上的东西,顿时有些头皮发凉,“你给我戴的东西是人皮?”
“是啊。”小黑笑的一排友善,“刚死那会儿,趁热剥下来的……”
“你丧心病狂!”月满被吓得后退一步,转身便奔出假山外。
“臭丫头,回来!”小黑闪了出去,伸手扣上了月满的肩膀,“不想死的话就回来好生呆着!”
才这么说着,忽见前方十丈外,天牢的门开了,两名狱卒押着一名纤细少女出来。
“小白出来了。”小黑眯了眯眼。
“小白就是那个代替我坐牢的?”月满望着远处那被扣押的‘少女’,“他们这是要押她去审问黄蟒一事?”
“是呢。”小黑悠悠道,“剩下的事与你无关,走,我带你去见你师姐。”
“等会儿!”月满的目光依旧盯着远处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少女,“她等会儿被审问,会怎么回答?”
“关你屁事?”小黑冷哼一声,“你没死就成了,管别人那么多?”
“你们是宁王的人,她若是被带去审问,必定会将所有责任推给太子殿下对不对!她是否会说,放蟒蛇入宫一事全是太子指使,好让陛下降罪于太子?”月满说着说着,语气颇为恼怒,“你们怎能这么无耻?你们这是害他!不行,我绝不能让你们如此陷害太子……”
剩下的话未说完,忽觉头上一疼,她顿时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真是被人卖了还倒替人数钱,蠢的惊天地泣鬼神。”小黑望着地上的人,冷笑一声,而后俯下身,将她扛起,身形一闪掠了出去,消失在浓浓夜色里。
……
永宁宫内,灯火通明。
三道人影坐于桌边,两人正对着殿外,一人背对。
气氛寂静了许久,直到殿外出现了一抹黑影,背上扛着个东西,贺兰尧才开口打破了寂静。
“喏,你回头。”他朝着对面的人淡淡开口道,“你要的蠢货,到了。”
月圆闻言,眼角几不可见地一跳,随即回过了身。
“哎哟,可把我累的……还得去接应小白。”小黑将背上被打晕了的月满放下,而后又闪了出去。
月圆望着地上的月满,蹲下了身,轻拍了拍她的脸,“月满,醒醒。”
地上的人悠悠转醒,眸中的迷茫渐渐散去,看清了眼前的人后,顿时坐起了身,“师姐?”
说着,不等月圆回话,她迅速站了起来,“他们要害太子!不行,我要去阻止他们……师姐,你帮我去阻止他们可好?你不是会算卦吗?你帮我救救太子……”
“乌啼。”耳畔忽有清冷的男音响起,带着一丝不耐,“把这东西给我扔出去,别脏了我永宁宫的地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