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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与花共眠 八月薇妮 6930 2024-10-21 15:06

  话说怀真自张府探望那一对儿龙凤胎回来,半路忽地惊闻应兰风了诏狱的消息,不知真假,忙至镇抚司相看,却被以圣意拦住,终究不得见。

   当忍着惊慌回府,想让小唐拿主意毕竟要快些想法子才好。

   谁知还未进书房,便听到里头两人说话,听声音,一个正是小唐的哥哥,现任袭爵的镇海侯唐坚,声音里隐隐带怒。

   原来先前,在应兰风还未出事之前,唐坚众人,已经察觉了不妙之意。

   原本唐毅跟应家的联姻,唐坚唐勇等人便不甚喜欢了,要知应公府虽是世家大族,奈何近来越发潦倒臃夯,虽看着还过得去,却绝不是个旺盛长进的态势,有几个子侄虽也算出息,但毕竟不擅经营,隐隐早就显出颓势来,跟唐家自不能同日而语。

   偏唐毅是个如此出色的,更该有更有利合适的姻缘,怎奈他一心要娶怀真,更求的是皇上赐婚,旁人自无法左右,倒也罢了。

   在小唐前往新罗后,唐府便收到风声,知道应兰风不妙,故而唐毅的这门亲自更是累赘了。

   那本是个时机,可以趁此机会,将应怀真给打发了……

   怎奈使内眷暗中透了口风给唐夫人后,唐夫人素来是那等绵软的性子,然而一听什么“无所出”“不如另择”等,话风不对,忙满心只是护着,笑着呵呵了过去,并不肯一味地顺着她们妯娌的意思为难发难罢了。

   唐夫人如此,敏丽这边儿又更指望不上,唐坚唐勇等又知道小唐心性,深为忌惮这位三弟,没有唐夫人跟敏丽配合,到底不敢生生就做出事来……

   因此,才忽地有那日元宵,怀真院子之中遇到那酒醉轻薄狂徒之事。

   若不是唐绍及时来救,只怕名声被毁,纵然唐夫人再护着不肯,唐府长房,也自有一番正经说辞,毕竟要逼着把怀真休离了才好。

   是以小唐回来后,唐绍思来想去,虽不愿让两房之间起龃龉,却也深知其中必有些不可言的,生怕若不告诉小唐,以后再另有他事,岂不是害了怀真?因此唐绍只能拼了同小唐说知。

   果然小唐一听,再加上近来时局如此,便知道这并不是单纯的巧合,是以才登门,同唐坚两人当面提起,说了一番。

   到底是兄弟手足,且此事又关乎怀真名节,不是随口能提的,因此小唐反说:“昔日我不在家里,家中太太敏丽跟怀真很得哥哥嫂子们照料,只是敏丽遭逢大事,怀真又是个体弱神浅的,未免有些失礼之处,多亏哥哥们不计较,以后也还请哥哥嫂子们多照看他们,我也心里感激。”

   唐坚心知肚明,见他特意登门,又说这些话,如何不解其意?

   唐坚便直道:“不敢,你既然开口了,我也正好说一说,三弟你是聪明的,――当初你执意要同应家结亲,我们便都不乐意,你也自知reads();。然而你毕竟年青血热,一时贪欢,倒也罢了。可如今朝中的情形,你不是看不出来,这两年来,该兴头的也兴头过了,你倒是很该明白以后如何行事才好。”

   唐毅听了这话,也便不再藏掖,似笑非笑道:“哥哥的意思,是让我休妻再娶不成?”

   唐坚道:“你若懂事,最好如此。”

   唐毅一笑道:“若这便算是懂事,我今儿却不能懂事了。”

   唐坚闻言,不免有些恼意,唐毅自小行事虽跟别人不同,但从来都十分敬上,唐坚唐勇说话他从来很听,极少违拗,但凡有些朝中各色事宜,也是几个人商议着料理罢了。

   就连先前敏丽嫁到肃王府的事,唐毅虽然不乐意,却仍是以大局为重,到底也从了。

   如今只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是这样作怪起来。

   唐坚便冷笑道:“你竟还是这般难舍那女子?迷的你颠三倒四,连正经事都不知道了?”

   唐毅淡淡道:“我心里素来清醒的很,从来都知道自己所图为何,于我而言,有的可以舍弃,有的,却是一生也不得放手的。故而此事哥哥就不必再议了,徒废口舌,哥哥也徒然多恼。”

   唐坚见他果然死性不改,且撂这般决断的话,倒吸一口冷气。

   镇定片刻,才沉声道:“我听到绝密可靠消息,应兰风很不得心于太上皇……倘若有朝一日事发,你还要护着他们不成?”

   唐毅心中一动,面上并不改色,只道:“凡事总要有个理由,倘若应大人始终如现在这般兢兢业业,为国操劳,纵然别人有心,也自不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难道竟要再加莫须有的罪名摆布不成?”

   唐坚听到这里,不由厉声喝道:“住口!你太过了!”

   唐毅忙起身低头,并不言语。只是他心中又怎会不知?这些话说的虽然难听,却是真理,若皇帝想摆布人,纵然“莫须有”,又如何?

   如今他所赌上的,一来是为了怀真之故,绝不肯舍弃应家;二来,也是赌赵永慕尚记得昔日他说过的话,不会如斯绝情罢了。

   唐坚从来也很少对唐毅这般动怒,因此底人隐隐听闻……风儿便吹到唐婉儿耳中,婉儿自然大为诧异,也为父亲不忿,是以那日登门,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上次镇抚司之事,唐坚也自有所知闻,只是不便过问,一直到以南方决堤之事将应兰风停职查办,仍是罢了,只是暗自忍着一口气。

   一直到如今,终究按捺不住,也不命人传唐毅过府,只亲自来质问他罢了。

   原来唐毅自打入朝为官,虽然自有万般手段,但一旦涉及国之根本,便从来都不肯徇私,尤其在这种大是大非之上。

   人人皆知,但凡沾染上这种叛国之罪,便最是要命,必然要躲的三尺远,恨不得划清所有界限才好……然而他倒好,先前从中替应兰风遮掩,已经是极大的忌讳了,如今果然兜不住火,唐坚怕他再胡闹出来,那便不是他一个人之事了reads();。

   唐坚怒斥一声后,便才问他,倘若应兰风真是大奸大恶,他又当如何。

   是以小唐才说那句“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的话。

   两个人说罢,唐坚略有几分心定,便道:“有你这句,我略放心而已,可见你并未完全迷了心智。自从你娶了那女子,行事当真荒谬的很……”

   想到昔日种种传闻,面上透出几分冷意,又道:“试问,倘若不是因她之故,上回你何必从中调停,替应兰风掩了那罪名,可到底是白忙一场不是?如今新罗战事起了,那战机泄露,未必不是他跟扶桑细作来往之故……只按照你方才的话,你且识相收手罢,不要做出什么令人万事唾骂,让自己后悔莫及之事。”小唐默然不答。

   唐坚又拧眉看他,道:“历来只听说褒姒妲己等惑乱江山,难道你也要学那些无道昏聩,白白丧了自己三十年的品行跟行事不成?”

   小唐这才又道:“我自绝不会,然而应大人之事还在调查,若能还他清白自然是好,若他果然是那等奸恶之徒,我自也会大义灭亲,绝无二话。”

   两个人说到这里,便听外头有些异样响动。

   小唐不动声色,原本他跟唐坚密谈,外头廊都安排着小厮守着,等闲之人绝不会放入……当走到半掩的窗户边上,毫无预兆间,抬手便将窗户推开。

   谁知抬眸看了出去,却正好儿对上怀真漆黑双眸,眸中带泪,抬头相看之时,那泪便一晃而落。

   小唐不由呆了,万没想到竟会是她。

   这会子唐坚也看过来,一眼见到,顿时先哼了声,不悦道:“内宅女子不经通传跑来此处,又偷听说话,竟成何体统?”

   唐毅回头:“哥哥!”声音里也透出几分微恼。

   此刻怀真缓缓吸了口气,垂头道:“本有事来寻三爷,倒是没想到造次了,妾身自回房去。”说着,便转身欲走。

   唐坚冷笑一声,低低道:“红颜祸水。”声音虽低,怀真却听得极清,当头也不回去了。

   怀真去后,书房之中,小唐拧眉看向唐坚,淡声道:“哥哥想问知的话,我都已经说了,然而怀真毕竟是我的正妻,哥哥若是如此轻慢,自然是也没把我放在眼里,倘若哥哥还是这般,以后就不必来这府里了,我也会少往哥哥府里去!”

   唐坚先前得了他斩钉截铁几句,才有些安心,猛然听了这句,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怒意来,火星乱冒道:“你说的什么话!莫非竟要为了她,想同兄长反目不成?”

   目光相对,唐毅迎着唐坚怒意,缓声道:“夫妻本是一体,哥哥轻慢她,自也是轻慢我,我自问为国为家,无愧于心,怀真也从来贤良淑德,无可挑剔,很不值当被人这样相待。”说着便走到门口,道:“哥哥且去。”

   唐坚走到跟前,气得抬手指了他,若还在昔日,早一掌掴了过去。

   小唐也不看他,神情淡然。

   唐坚冷笑几声,点头道:“你自恃能耐,便不可一世了么,须知你再如何,也不过是唐门的子弟,脱不了这家世祖宗去reads();!你也最好谨慎行事,不要果然闹了出来,叫人忍无可忍……丢了唐家的脸面体统,若真到那无可容忍之处,也不必怪我无情了!”说了这几句,才拂袖自去。

   一直到唐坚去了,小唐又在书房中静立片刻,将纷乱的头绪梳理了一番,才起身自回房去。

   行到房门处,便拉住夜雪,因问起今日之事,夜雪便把路上听人闲话,又往镇抚司而不得其门入之事说了一遍。

   小唐听完,进了卧房。

   这会儿怀真在靠窗户边儿的桌旁坐着,见他进来,便站起身来,行礼道:“三爷回来了。”

   小唐心中略有些诧异,细看她的神情,并不见格外悲怆伤感,便上前握住手说:“大哥就是那个性子,你不必放在心上。”

   怀真微微一笑:“说哪里话,毕竟是哥哥,又是阖府族长,说我两句,我自管受着就罢了,哪里就敢记恨了。”

   小唐眉头微蹙,仔细打量,仿佛觉着有什么不对……怀真却又低头去,并不看他,只轻声说道:“先前我去见大元宝的双生子,那一对儿孩子着实可爱,是了……他们想请三爷跟我,当那孩子的干爹干娘呢,不知三爷意如何?”

   小唐早觉着不妥,皱眉道:“自然是极好的,我本也该登门贺喜才是。”

   怀真道:“不妨事,我已经向他们说过了。既然三爷答应,那便妥当,明儿派人去说一声,也叫他们放心。”

   小唐深吸一口气,握住怀真肩头,道:“你……可还好?”

   怀真摇了摇头:“并没有别的事。”

   小唐道:“我听夜雪说,路上……你去过镇抚司?”

   怀真转过身去,停了会儿,才道:“本是听说父亲出事,便想去看一看,谁知他们说奉了上意,一时倒是不得见的。”

   小唐凝视着她的背影,温声道:“这倒也不是他们搪塞,委实是因为此事事关重大,不让你见,其实也不是坏事……”忽地见怀真通身一震,小唐立刻醒悟:应兰风已入了诏狱,这本就是最大的坏事了,如今说这句又有何意。

   小唐自忖失言,忙又改口说道:“我会叮嘱景深,让他妥帖照料,不会让岳父吃苦。”

   怀真背对着他,略点头道:“多谢三爷。”

   小唐走过两步,转到她的身前儿,却见她垂着头,虽默默地,那眼泪却如雨似的坠落,小唐叹了口气,把怀真轻轻地搂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道:“原本他们只暗暗地访查,倒是不至于出事……怎奈昨儿晚上,新罗送来加急公文,说是已经跟扶桑开战了。”

   怀真拼命定神,道:“这跟我爹爹有何干系?”

   小唐皱眉叹道:“这正是最骇人不过的……兵部安置的驻兵以及作战,本是绝密,不知为何竟走漏了消息,被扶桑人伏击了数次……长平州那边儿上书,叫速查此事……偏偏岳父先前曾……又不知是谁向太上皇进言,太上皇大怒,才命皇上即刻彻查。”

   怀真这才明白,于这毫无开解毫无希冀之时,反只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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