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不喜欢知恩图报的人,陶天禄的做法落在大家眼中,无疑让人不由生出了好感,之前那点芥蒂也消影无踪。
更何况,陶天禄上船后,还送了一张虎皮做谢礼。这虎皮显然是好几年前大的,保养得很好,色泽鲜艳又保暖,拿到京城里卖,这样一张虎皮也能够换得三百两的银子。
因为这钱主要是周李氏出的缘故,这虎皮安宁便送给周李氏。京城的冬天可是比宣州要冷多了,甚至还常常结冰下雪,有这虎皮在,好歹可以暖和一些。
至于剩下的那五百斤肉,两百斤可以留着今晚吃了,剩余的三百斤则是拿来腌制。野猪肉比起普通的猪肉虽然味道更不错,但土腥味也比较浓,所以在制成肉干之前,还得先去腥,安宁让人将这些野猪肉切成小块,放在清水中泡出血水来,等捞干净了后放一些料酒去腥。之后才放盐等各种调味料来腌制。用盐腌制过的野猪肉干在这种天气至少可以放个五六天,足够大家吃完了。
红烧野猪肉、爆炒野猪肉、石烹野猪柳、欠张野猪肉,安宁甚至还千字下厨做了野猪肉萝卜丸,一道道菜吃得大家舌头都要吞下去。
陶天禄嘴里边塞一口肉,边点头说道:“就冲着这些好吃的野猪肉,来这一趟都值。”
他旁边和他一起来的熊猫眼嘴里塞得满满的,还不忘点头,“他们大户人家就是花样多,不像我们。”
所有人都觉得,就冲着这船上的吃食,来做这一趟的护卫都值了。
……
安宁的生辰是在二月二号,注定是要在船上度过的,这时候,他们的行程也才到了一半。正好二月一号的时候,曾经在瀛洲的码头停过,周李氏以秋风扫落叶的气势,去扫购了一堆的东西,等二月初二的时候,直接泡在厨房半天,整治了一大桌的美味佳肴。
在看到满满的一桌菜的时候,安宁的确很高兴。
她笑了笑,说道:“在船上过生日,也挺有情趣的。”
要知道现代还常常有所谓的游艇生日派对呢,她这个更牛逼,直接是在官船上。
月秋直到今天才知道是她生辰,还特地演奏了一首动听的曲子作为贺礼。虽然生辰是在二月二,但大多数人在出发之前就做好了礼物。周李氏用茧绸给她做了一条的石榴裙,安宁当天就直接穿了出来,红灿灿的裙子,越发衬托得她人比花娇。周慧和沈以行夫妻一体,送的是她自己在沈家书房中抄写的几本的孤本。在送之前,自然也是让沈以行知道的。聪哥儿年纪轻轻就知道讨好女孩子,直接拿了自己的月钱攒起来,给安宁买了一个簪子。虽然安宁并不缺簪子这东西,但是侄子的心意总是要表扬一下的。
周金宝则是送了一块的砚台,安宁也笑着收下了。
周贝贝见大家都送礼物,就她没有,眼眶一红,眼泪就要掉下来,扁了扁嘴,“我,我没准备礼物。”她才三岁而已,哪里记得住安宁具体的生辰,甚至连生辰的具体含义都未必知道呢。
安宁拿出手绢擦了擦她脸上的金豆豆,笑道:“你亲姑姑一口就算礼物啦。”
周贝贝这才破涕而笑,安宁将自己的脸凑过去,她亲了左边还不够,又亲了右边,惹得大家不住地笑。
杨月娥送的是她自己做的茯苓糕,别提她做的茯苓糕还真心美味,安宁这个嘴刁的人都忍不住吃了半碟下去。就连顾晓晓都给她送了礼物,顾晓晓所送的是自己做的荷包。她在出发之前吃了那解毒丹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清醒的,除了黏在她娘身边,还抽空给安宁绣了个荷包。
荷包上绣着一树的梨花,颇为精致,安宁也笑着收下了。
她就这样在船上度过了她十三岁的生辰。
想到距离及笄的日子只剩下两年,她有点高兴,又有点害怕。这种恐慌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却像是一根刺一样轻轻地扎在了心底。
只是抬眼看见一家子人的时候,那种不安的情绪又慢慢地消弭开来。安宁嘴角也勾起了一抹的笑。
……
安宁他们是一月十五的时候从家里出发的,等抵达距离京都最近的天水码头时,已经是二月二十了。京城的气候本身就比宣州要冷多了,这时候的风吹在脸上都带着寒意。不过安宁他们早就习惯了,比起在宣州,多穿了一件的厚衣裳。
从船上下来后,这个搬行李又花费了不少时间,蔚景很机智地在刚下船的时候就去附近租了三十辆的马车,天水码头人来人往的,一般走这条路线的很多都是像周家一样各种行李都带着,所以一向是各家的马行竞争的好地方。
等三十辆马车过来的时候,行李也从船上搬下来了。
大家又将一件件东西搬到马车,然后浩浩荡荡地到宅子,这时候就体现出陶天禄等人的作用了,虽然一路上没有遇到过什么不长眼的打劫,但搬东西的时候多出十个劳动力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也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不好,刚将行李都扛到屋内,就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
周李氏强撑着精神,指挥下人先收拾好几间可以住的屋子。
安宁他们坐了一个多月的船,习惯船后,下来的时候,人还是晕晕的,脚踏在大地上都像是在踩棉花一样。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安宁感觉她更严重一些,即使吃了卫先生开的药也没看见好多少。
周李氏见女儿脸色苍白,连忙打发她先去洗澡休息。至于陶天禄等人也先留了下来,反正宅子里最不缺的就是房子。周慧也和安宁一样产生了所谓的坐船后遗症,周李氏哪里放心孙女就这样走,也让她先留下来调整几日再说。
至于原本最应该担心的周贝贝,反倒活力十足地喊着要吃糖葫芦,周李氏被她喊得头疼,又让人出去买几串回来。
等安宁再次醒来的时候,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玉容正在她床头绣东西,听到动静后,放下绣架,“姑娘,你醒了?”
安宁点点头,眨了眨眼,让自己的脑袋重新恢复清明,“我睡多久了?”
玉容说道:“姑娘昨天午饭都没吃,整整睡了一天呢。本来晚上想喊姑娘的,但卫先生说了,姑娘大概是累着了,所以好好休息一下。”
安宁看了看窗外,现在估计也是要吃午饭的时间了。
她从床上下来。
玉容伺候她洗漱后,又从柜子中拿出一个玻璃瓶,大概三寸的大小,上面螺丝银盖。玉容旋开瓶子,倒了些在碗里,又冲了冲温水,捧到安宁面前,“姑娘尝尝这个。”
安宁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问道:“这是什么?”
玉容说道:“这是昨天少爷让人送来的木樨清露,说是送来给姑娘尝尝味道,味道不比咱们自己做的玫瑰清露差呢。我原本想找出玫瑰清露的,但是因为东西太多,便先搁着了。”
在出发之前,安宁去年所做的玫瑰清露还有二十多瓶,她只给自己留了两瓶带过来,其余的直接送给了宣州的一些好姐妹。
她尝了一口,味道着实不赖,口中充满了桂花香,带着淡淡的甜味,香妙异常。
她不由惋惜道:“可惜现在不是八月,不然我们也可以自己采摘桂花来做木樨清露。”
玉容好奇问:“姑娘还知道做法?”
安宁微微一笑,她当然会,好歹前世的时候也看过不少这方面的书籍。
她一转头,却在墙角处看见了一盆黑色花瓣的兰花,惊讶地瞪大眼睛,“这兰花也是蔚邵卿让人送来的?”这不是季延一当时给她的吧,她那时候暂时放蔚府里。
安宁穿着粉色的绣鞋,慢慢走了过去,嘴角勾起一抹的笑,“蔚府的人照顾得挺好的吗?”
玉容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转移话题,“这兰花是昨天玉秀让人同这木樨清露一起送来的。”
安宁直接抱起兰花,说道:“走,我们去找慧姐儿。”
这兰花给她实在是浪费了,还不如交给慧姐儿呢,养好了拿去卖,还能卖不少银子。安宁就是这么现实。
只可惜慧姐儿却坚决不肯要。
她看起来明明很喜欢这兰花,却还是摇摇头,说道:“这礼物我可不能要。”
安宁皱了皱眉,“我当初留下就是为了给你啊。”
周慧有些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姑姑,“但这是季将军给你的吧,姑姑养花的水平即使不如我,照顾这个也是绰绰有余了。”倘若是别的普通兰花也就算了……这个她还真不能接受。
周慧没说的是,那位季延一不给谁,偏偏只给了自己的姑姑,可想而知姑姑对他来说,应该也是有点重量的存在。
见安宁仍然皱眉的模样,周慧笑了笑,“倘若姑姑养得不好了,我到时候再接手也是可以的。”
慧姐儿都这样说了,安宁也只能再次将兰花抱回自己的屋内。看着它价值连城的份上,似乎养一养也是可以接受的。
安宁碰了碰花瓣,将衣服换好,准备吃午饭。
午饭过后,陶天禄他们也准备要回去了,他们一路上颇为尽职地充当了护卫的角色,搬上搬下不曾有半句的怨言。
安宁问了问他们,“你们回去的路费够吗?”
陶天禄道:“我们几个人凑起来也有一两银子了呢。”
安宁嘴角抽了抽,一两银子十个人能够回去得了才有鬼呢。
熊猫眼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首领说我们可以卖艺!”
安宁额头的青筋不断地冒出,她就知道!这群逗比若是放着不管,真的能够顺顺利利回去吗?要知道他们可是连第一次出来当海盗都可以迷路的人。
安宁直接拿出十两银子,给他们:“这些就当做路费吧。”
陶天禄这趟出门是为了报恩,当然不肯收下,安宁直接道:“就算是我们家的护卫,一个月也有二三两银子的月钱,你们也守护了我们一个月,只给十两银子还算便宜了呢。”
她一副他们周家赚到了的语气,陶天禄这才收下,又对安宁郑重其事道:“虽然我们岛上没啥本事,但倘若县君有希望我们帮助的事情,我们一定鞠躬尽瘁,在所不惜。”
安宁含笑点点头,目送他们出门。抱住陶天禄,也算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珍珠岛作为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地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只希望她没有用到这后路的一天。
最让她惊喜的是,在下午的时候,静静也来到京城了。
静静还没到周家的宅前,安宁便听到了一声的狼嚎,她对于静静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哪里听不出来,连忙放下手头的东西,跑了出去。
静静见到许久不见的主人,也激动万分,撒开四肢便跑开来了,蔚海根本抓不住绳子,手一松,静静已经像是弦的箭,嗖的一声只留下一道残影。蔚海摇摇头,反正静静也不会真正伤害到姑娘,所以他也不怕。这一个月,他简直要被这只狼给折磨死了。
静静太过激动的下场就是安宁毫不意外被他给扑倒了,要知道静静已经是一只成年狼,虽然没有养在森林里,但蔚景和蔚海时不时就喜欢操练他一下――静静以为是在和他玩耍,还挺喜欢的。这就导致真把静静丢森林里,他也不会比他那些充满野性的同伴差,甚至还更胜一筹,毕竟他还懂得所谓的技巧和谋略。
在被静静扑倒的时候,安宁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疼得她眉毛都皱了起来,静静这个始作俑者还一点自觉都没有,亲亲热热地伸出舌头要舔她。
整一个蠢狼!
安宁想发飙,又有点舍不得,最后只能认了。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揉了揉静静的毛,感觉他的毛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光泽,而且居然还有打结。
随即她眉毛再次皱起,瞪着慢慢走过来的蔚海,声音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兴师问罪,“你就这样照顾他啊。”
蔚海感到自己可委屈了,“我的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吃我给他端的饭已经很给面子了。给他洗澡?你打算让我们两个打起来啊。”
这说的绝对是大实话,静静一点都不喜欢洗澡这东西,若是安宁给他洗的话,冲着洗澡过后的长达半个时辰的梳毛,他还可以忍一忍,若是别的,直接就龇牙咧嘴了。
蔚海知道这只狼是安宁的心肝宝贝,哪里敢真的下狠手。
安宁闻着静静身上的味道,叹了口气,等下还是好好给他洗洗澡吧。
季延一的声音却突然响起,“这就是你养的那只狼?”
季延一也不过是恰好路过,还很恰好地看见了某人被狼扑得直接摔地上的场景,那声音他听着都觉得疼。他平时再怎么桀骜不驯,也知道要等人家小姑娘站起身子一会儿后才出现。
安宁抬起头,少年眉目俊朗,清凌凌的眼神即使不带情绪的时候也含着一股的肃杀之气,只是在事先在与她相触的时候,似乎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安宁抿了抿嘴,笑了笑,“这是我家静静。”眼角眉梢都是满满的得意和炫耀。
季延一反而笑了,他本来就生得好,不笑也就算了,一笑起来吹拂过来的风都带上了一些的温度,“我刚刚还以为是狗呢。”
静静似乎也听懂了一些,开始发出危险的咕噜声,这代表着他要生气了。
安宁拍了拍静静的头,咬咬牙,“静静,扑他,别咬就是。”
像刚刚扑她一样去扑季延一,好歹也让季延一品尝一下她刚刚摔屁股的感觉。
季延一并没有生气,脸上的笑意反而加深了,眼中也多了几分的审量和跃跃欲试。
安宁命令刚下,静静就犹如一道闪电一般飞扑了过去,爪子在风中化开凌厉的弧线。
安宁前面还在那边喜闻乐见,渐渐的,表情就慢慢转变成为了不忍直视。她可怜的静静,被欺负得好惨啊。从头到尾都是被压着打的,打得原本眼睛里的凶光都没了,只是嗷嗷叫着,只是那声音,怎么听都充满了委屈。
安宁鲜少见静静这样,都要心疼死了,连忙喊道:“静静回来。”
静静又被揍了一下,听到安宁的声音尾巴一甩,立刻跑了回来,好歹这回没扑安宁,不然她肯定当着季延一的面丢脸。
静静可委屈了,垂着耳朵,在她嘴角蹭了蹭,一脸“大爷受委屈了需要补偿”的样子。
季延一嘴角抽了抽,这只狼刚刚和他打的时候,还有点属于狼的威风凛凛,之所以被揍很惨,纯粹是因为他武力值太高,只是现在可好,一找到主人又像是一只家养的狗了,也不知道这周安宁是怎么养成这样的。
不过这丫头也是心大,居然将这样一只狼养在身边,丝毫不怕哪天就被咬上一口,命都没了。想到这里,季延一又莫名其妙不开心了。别人不开心是憋着,他不开心就放冷气。
安宁感觉周围似乎冷了一下,抖了抖身子,以为又要降温了,还在心中感慨着难道是倒春寒?这京城的倒春寒来得真早啊。
她伸出柔软的手,开始给静静摸头,又许下了晚上给他三斤牛肉三斤羊肉的承诺。
等安抚完静静后,她眯了眯眼,看季延一,凉凉道:“静静才四岁呢,季将军也好意思和他计较?!”
季延一想了想,反而认真说道:“这狼已经成年,而我未及弱冠。”
似乎就是静静是成年狼,而他还不到二十岁,不算成年男子。
他说的很有道理,安宁都要无言以对了。她原本以为季延一要么冷笑说“那又如何”,那么当做没听到,谁知道还会认认真真解释。
她倒是可以直接来一句“好意思同畜生计较”,但这句话安宁本身就说不出口,在她心里,静静就是她的家人。
她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安宁即使在季延一面前,也不曾输过一回,还常常让他憋屈了一把,难得有这样乖巧认输的样子,心中在舒畅的同时,也有种难以捉摸的感觉,像是有个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心中的湖上。
他张了张口,说道:“这狼你养得还是挺不错的。”
安宁闻言,眉毛再次舒展开来,“那当然。”她笑得眼睛眯了起来,甜甜的笑靥比任何一刻都要来得清晰。
季延一忽然就想起了五岁的时候,当时的他还在大伯家中,被所谓的堂哥嘲笑说是寄人篱下的,还被打了一顿。那堂哥大了他整整两岁,四岁的小孩子再怎么有本事,也比不过六岁的孩子。他忍着疼痛,从家里跑了出去。不知怎么就跑到了桃树林,又哭又饿的,最后直接躺树下睡觉了。
一醒来的时候,桃花的花瓣恰好纷纷扬扬落在他脸上,轻柔飘下的花瓣带着桃花的香气,年幼的他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知道小小的心里溢满了纯然的欣喜。
当时的他在桃花林中呆了好几天,饿了就吃花瓣,渴了就喝水,全然不知道外界找他找疯了。也正是那一件事,他的姐姐直接同大伯撕破了脸,随后将他带到了皇宫,带在自己身边抚养着。在皇宫的生活不可谓不好,只是他却还是常常想起那时候桃花飞落的感觉。
十二岁的他从皇宫中出来,去了那桃花林的地方,所看到的却只是光秃秃的一片,只知道这里的桃花林被三年前一场火给烧得干干净净的。
没有了也就罢了。后来的他开始上战场,手中沾染的血液越来越多,渐渐地似乎忘记了这段的记忆。
十八岁的季延一,在此时,却又似乎回到了四岁时候。安宁的笑容似乎随时都要化作花瓣飘落下来。
他怔了怔,视线落在安宁身上绣着桃花的衣裙,语气中似乎多了几分难以形容的意味,“你穿这件衣服挺好看的。”
然后抬脚走了,他的离开有些仓促,带着难以察觉的狼狈,像是在遮掩着什么。
只留下安宁在那边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刚刚……这是被调戏了?而且调戏的人还是季延一?
她转过头,看着一脸不悦的蔚海,“谁欠你钱了?”他脸黑的都可以拿去当煤炭了。
蔚海郑重其事说道:“姑娘啊,以后离季家将军远点。”
安宁想了想,还是给季延一说好话,“季延一人其实挺好的。”她也算被季延一解围过好几次,不管对方是不是看在那西游记的份上,这份情她还是得记住的。
蔚海很想直接说那小子肯定居心不良,但是又怕真的点醒她,最后只能憋屈地转移话题,“姑娘,你该给静静洗澡了。”
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废话。
安宁点点头,不仅是静静,她也该洗澡,刚刚和静静玩了好一会儿,感觉身上都是静静的味道。
她也不用说什么,静静就乖乖地跟她进去。
今天的午饭也已经做好了,安宁吩咐厨房给静静准备好一份,然后先去吃饭再说。七翠羹、香酥鹌鹑、杏仁豆腐、鸡髓笋、烤鹿肉……好几样都是她喜欢吃的。
安宁拿起一双筷子,夹了片鸡髓笋,脑海中却不期然闪过了季延一刚刚同静静对打的样子。那时候的季延一明显是留了手的,否则静静早就受伤了。嗯,等明天开始,就让蔚海加大静静的练习量。
好歹下次对上季延一也不能输得太惨吧。
吃过午饭以后,安宁便先去给静静洗澡。她对静静不可谓不上心,就连给他洗澡的澡豆都是亲手调配的,一个很早之前的古方,即使静静不小心吞了后也不会有事。
虽然静静洗澡时候挺乖巧的,但在洗完后,安宁身上的衣服还是不可避免地弄湿了不少。昨天还下着蒙蒙细雨,今天太阳就出来了。安宁将大大的毛巾包裹着静静,即使擦干了水分,那一声黑亮的狼毛还是贴在了身体,看起来分外搞笑。
安宁让静静去晒晒太阳,等干了后再给他梳毛。她还是先去洗澡一下比较好。现在的天气虽然不像冬天那么冰冷,但春寒陡峭,她穿着半湿的衣服被风一吹,还是不受本能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玉容连忙将一件外套先给她披上,热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等安宁到房间的时候,就看见用大大的木桶装着的热水。
她伸手试了试温度,嗯,刚刚好,然后将衣服脱下,把全身浸泡在水中,包括脸和头发,几秒后又伸出头。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地叙说着舒服。
安宁在这边泡澡,桂圆则是手不时放水里试温度,若是稍微凉了一点,就往里加一点。
泡完澡洗过后,又是清清爽爽的。安宁换了一件豆青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迎春花,鲜嫩十足。
等她洗好澡给静静梳毛后,蔚海也送来了一封厚厚的信件。
安宁摸了摸这信件的重量,多少猜到这是宣州的情报处给她写好的。蔚海是骑马过来京城的,比走水路要快多了,也就是这上面的信息,差不多是二月五号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安宁拆开信纸,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这厚厚的一叠信件上写的都是满满的关于孟川仪的消息。
上面只知道那毒品是一个带着黑帏帽的女子给孟川仪的,没有人见过她的脸。她是什么身份,她是谁,这些消息孟川仪也曾经调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找出来,仿佛这个人是突然之间出现在这世上,又是突然之间离开。不留下半点的踪迹。
这女子不仅是给了孟川仪至少十斤的毒品,还给了他五千两银子。孟川仪之所以有足够的银子给月冬赎身、养外室,就是因为这五千两的银子。孟川仪一开始并不太相信这毒品的效果,用在顾晓晓身上,也不过是种尝试。
安宁猜也知道,宣州那边的人肯定有某种特殊方式撬开了孟川仪的嘴,不然这上面的情报也不会如此得齐全。至于孟川仪所藏着的毒品,应该庆幸他虽然脑子不太好,胆子却也不是很大,这毒品始终藏得好好的,只可惜现在全部便宜了安宁。按照信纸上的说法,若是安宁他们这一边的人没有及时发现这事,孟川仪说不定最近就要开始破罐子破摔用在了宣州一些官员身上。
她看着这纸,默默出神。
一个不知来历的人给了孟川仪十斤毒品,外加五千两银子,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的蹊跷。孟川仪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被选上的呢?
这件事显然不是安宁可以做主的。有过鸦片战争印象的安宁对于毒品的态度也比其他人更加的警惕。
她从思考中拔了出来,手轻轻敲着桌子,继续思考。虞美人这东西,很多地方都有种植,比如大周南部的一个州,比如南夏,比如流火国,比如万月国,比如比摄国。
她实在很难从中猜出所谓的幕后黑手。
想着想着,她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既然想不出,也找不到其中的线索,那就交给有能力查的人好了。
安宁让玉容将蔚海找来,对他说道:“那东西你带来了吗?”
这信件上是说这东西也一并给了蔚海。
蔚海点点头,转头离去。一刻钟后,抱着一个箱子回来了,安宁打开箱子,里面是一个白色的娟袋。
她直接让蔚海退后一些,又找来一个毛巾,捂住口鼻,万一风一吹,将这东西吹她身上,因为这原因而吸毒了的话,那她还不如自挂东南枝呢。等到她打开娟袋的时候,却发现这些毒品已经用纸张包成一包一包的。
安宁重新捆好袋子,盖上盖子,放下毛巾,对蔚海说道:“走,我们去蔚邵卿。”
这么多毒品放她这里,压力好大,还不如交给蔚邵卿。主要是她房间里常常被静静当做自己的地盘,若是不小心吃了的话,安宁都没地方哭去呢。
蔚海自然不会让她拿这东西,抱起木箱,也不多问,直接跟在安宁身后。
安宁对于蔚家可谓是轻车熟路,只需要露脸一下,门房就立即将她迎了进去,还告诉她一声:“少爷今天正好休沐。”
安宁不自觉松了口气,在来到蔚家的时候,她原本也有点小后悔没提前打招呼,若是这人在轮班怎么办?幸好今天是他休息的时间,才不会撞不到人。
安宁被引着来到蔚邵卿的书房,书房的门口站着蔚甲和蔚乙,蔚乙见了安宁还冲着她点了下头,蔚甲则是先敲了敲书房的门,得到允许后才进了屋子。
一会儿,蔚甲出来了,对她做了一个进去的动作。
安宁抬脚迈入门槛,顿了顿,又伸手对着蔚海。蔚海将小木箱放在她怀里,十斤的毒品外加一斤重的木箱,在还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
蔚邵卿正好放下笔,抬眼看他,依旧是无可挑剔的丰神俊朗的面容,以及出尘如仙的风姿气度。
“我以为你会晚几天过来。”他淡淡道,安宁收拾好她的行李最少也需要两天。
安宁直接把木箱放在桌上,扬眉浅笑,“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情来寻你。”
她手指着箱子,说道:“这里面的东西,千万不能流入大周。”
她对蔚邵卿没有隐瞒太多,将毒品的危险性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牵扯到这东西,也不可避免把她之前如何算计孟川仪的事情一起兜出。
蔚邵卿的脸色也越来越冷,最后都要凝成了一块的千年寒冰了,黑漆漆的眼中也凝聚着一股的肃杀之意。
他气势太盛,饶是安宁这样没心没肺的人,都感觉自己说到后头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闷闷的。
“所以,还是尽快地将这东西的来源查清楚的好,看幕后之人是否对大周怀抱恶意。”
“你对这毒品很上心。”蔚邵卿淡淡道。
安宁很想冲他翻白眼,“自然上心,因为我见过他们毒瘾发作时候的样子,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时候,只要给他们一点的毒品,即使让他们去杀自己的父母,他们说不定都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毒瘾发作的人,根本没有所谓的人性。”
说到后面,她不自觉想起了那段的屈辱史,胸口更是横着一口气,直接拿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但一杯水哪里浇得了心口的那团火。
蔚邵卿视线放在她身上,可以直接拿来当艺术品的手执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
安宁照例一饮而尽,蔚邵卿给她倒了三杯后,安宁才放下杯子,继续道:“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牢房中找两个十恶不赦的死囚,试着给他们服用这毒品,然后再等着看结果便是。”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冷意,轻轻落入他耳中。
蔚邵卿点点头,说道:“我会注意的。今天过后,我会派人去调查这件事。这事恐怕牵扯众多,你还是让你的人尽快撤回,省的一不小心就烧到了自己。”
成功甩开这件事的安宁当然不会傻傻地继续介入,她唇角微微扬起,“表哥你知道我最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人,自然不会引火烧身。”等回去后她就写信给宣州的人,让他们消除好痕迹,再也别插手这件事。
蔚邵卿没说自己打算如何安排,只是说道:“那孟川仪喜欢你?”
安宁没想到他冷不防却揪着这问题不放,有些怔住,一会儿后,才回答道:“可能吧,不过估计是喜欢我这张脸。”
说完这话,她莫名地感觉气氛变得有几分尴尬。她清了清喉咙,像是要赶走这种不自在的情绪,说道:“这些不是重点。”
“我觉得这事就挺重要的。孟川仪眼光倒是不错。”
夸孟川仪眼光好,不就等于夸安宁好吗?京城里哪个混蛋说蔚邵卿不会说话的,站出来!
安宁闻言,感到耳垂又烫了起来,她几乎不敢对上蔚邵卿的眼睛,又不想输了气势,索性端起茶杯,再次喝水。整个书房都只有她喝水的轻轻声响。
等她喝完了这一杯后,蔚邵卿才不紧不慢地说上一句,“这杯子我刚刚用的。”
他眸光温润,褪去了一贯的冷淡,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显然是打算看好戏。
若不是那茶水已经吞了下去,安宁绝对会当场喷出来,尽管没喷出,她却也被呛到了,不住地咳嗽着。她咳得有点厉害,咳得脸都红了起来。事实上,即使没有咳嗽,她也会烧成了一团的红雾。她喝的杯子,是蔚邵卿用过的。间接接吻这四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地弹屏,努力刷着存在感。
她瞪了一眼蔚邵卿,这人绝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