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墨白在朝东不耐烦的注视下将一份大概是工作报告的长篇大论通过内部终端机发给了他们的上级。
发完报告后他放下终端机,对视上一双不高兴的眼,他愣了愣:“怎么了?”
“没怎么。”
朝东看上去正想说些什么,这时候他口袋里终端机也发出一阵欢快的铃声通知有新进入的短消息,墨白看着他飞快地预览了下新收到的短消息然后皱眉,简短的回复了下,又将终端收了起来。
“谁啊。”墨白问。
“没谁,就一个我带的学生问我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怎么,你还知道关心我?”朝东不满的嘟囔着将终端机收起来。
“我就问问,你哪来那么多不满。”
墨白无奈地摇摇头,他其实想说的是那个短消息铃声之前他从来没有听朝东用过――似乎是最近某个年轻人很喜欢的歌手的新歌。
墨白知道朝东没有追星的爱好。
……
晚餐过后,两人一同回到了基地上层专门供给试验研究员住宿的宿舍――宽大的房间浴室、厨房、卧室以及阳台等该有的一应具全,黑白为主色调的装饰仿佛在无声昭示着房间拥有者的古板沉闷性格。
“王朝东,你学生的问题真多啊。”
不远处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陈述句打断了回到屋子就蹲在沙发上发短信的朝东,他停下正在发送的短信猛地抬起头,却发现说话的人此时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看着手里捏着的实验报告,那双漂亮的黑色瞳眸里闪烁着平静的目光,在一行行的字上扫过时,偶尔停顿,蹙眉,似乎是在对某一段描述表达无声的不满。
手中的终端再次响起了铃声提示,大概是对面很快的又回复了信息――然而一瞬间朝东却好像对去看对方说了什么完全失去了兴趣,他盯着墨白,将手上的终端往旁边一扔,没头没尾咬牙切齿道――
“楚墨白,你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被你逼的发疯然后一把火将整个实验室烧的干干净净。”
“喔,”墨白头也不抬,将手中报告翻过一页,“你烧啊。”
“少一脸嘲讽,别以老子不敢,烧死情敌有什么不对?你对培养皿里的那个家伙都比对我好!”朝东从单人沙发上站起来,蹲到坐在另外一个沙发上的墨白面前。
“是吗?那今晚我是不是要背着氧气瓶到培养皿里陪它睡比较好?”墨白从手中的报告纸上方露出一双眼睛看着蹲在对面的男人。
王朝东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半真半假嚷嚷:“我操,小兔崽子,你这是要出轨啊!”
“……”
露出的眼睛重新消失在报告后面――
“那你大可放心,因为事先没有植入感情系统,也没有神经感受系统,所以于情于理六号实验题的生.殖.器并不能完美勃/起。”
“……”
完美勃.起。
坐在一本正经地说着可怕话的黑发年轻人对面,男人面部猛地抽搐了下。
正当朝东以为这场挑衅的对话再一次以他吃瘪这个重复了几万次的无聊结局宣布告终,就在这个时候,墨白却意外的放下了手中的报告,叫了他一声:“王朝东。”
“我在。”
“这份报告里说前面五个试验品的摧毁计划一个月后才实行,我难道没有提醒过你们五号试验体的情况很不稳定?”
“……”朝东一愣,“\\\'莉莉丝\\\'的情况是不稳定,但是作为试验体来说,我们这边的判定认为她并没有到需要被销毁的――”
奥汀。
莉莉丝。
前面几号叫什么来着?迦楼罗?
忘记了,总之大概又是哪个精典神话的神明的名字。
墨白顿了顿,抓住了重点,然后平静地说:“你们还在用那个名字。”
“……………五号试验体是植入了人类情感系统的,我叫她的名字有什么不对?墨白,她植入语言系统的第一天张口第一个交谈的人是你,她管你叫哥哥。”朝东看似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墨白,“你却急着摧毁她。”
就好像墨白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坏事。
“因为那天我正好站在培养槽最前面,你不要告诉我一把武器还要讲究雏鸟情节,早这样说那天我连地下基地都不去。”墨白淡淡道,“失败品就该摧毁,而且,武器就只是武器,无论是五号还是六号又或者是过去的一切试验品――还有,我个人认为,五号之所以称为失败品跟你们非要植入感情系统不完全没有关系。”
“楚墨白,求求你,你他妈能不能放过我?下了班你还要为工作的事儿跟我抬杠?”
“摧毁任务你负责交接的,我不问你问谁?”
“你也说了是\\\'交接\\\',上头怎么决定我还能因为我老婆不高兴这个决定就在他们面前上吊要求重判?”
“………”墨白将手中报告往面前那张脸上一拍,“贫嘴。”
“感谢你接受到了我万分委屈的情绪,这可真不容易。”
王朝东一边说着,将那报告从脸上拿下来随手往身后一扔,顺便捉住墨白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握在手心,换上个稍微认真的表情看着他――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欲言又止一个晚上了,”墨白语气柔软下来,终于露出了个疲惫的神情,抬起手揉了揉眉心,“有什么话你就说,大家都是理科生,哪怕你说的话蠢一点我也不会揍你。”
“……”
朝东看着眼前熟悉的人难得卸下平日在外面那幅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刻薄,微微一愣,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将他垂落于眼前的碎发拨开――
隐藏在长而卷翘的睫毛下的,是一双因为疲惫而微微湿润的黑色瞳眸。
对了,哪怕是性格糟糕,楚墨白在大学的时候却还是很多很多人追逐的对象,有男的也有女的,仿佛世界上一切有思想的生物都有可能成为情敌,王朝东曾经为此苦恼不已。
后来,他们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偏僻地,身边来来去去都是这些热衷于科研的人,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暗自得意安心抱得美人归……
思及此,朝东心中一动,眼中有各种复杂情绪闪过――
到了嘴边的一些话活生生的被他吞咽回了肚子里。
“别不说话,也不用太感动,”对男人此时在想什么浑然不觉的墨白想了想,将自己的话补充,“毕竟你蠢我已经习惯了。”
王朝东心中的千愁万绪瞬间消失的无影无终。
朝东:“……楚墨白,你凭什么说我情商低。”
墨白:“我不想一晚上都跟你争论这种话题浪费时间,有话说话不说我就睡觉去了――”
墨白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推开朝东站起来,而在此之前却被一把摁回了位置上。王朝东深呼吸一口气,上了一个严肃的语气:“墨白。”
墨白:“干什么。”
王朝东:“等这项工程结束以后,回国之前,我们去拉斯维加斯注册结婚吧。”
墨白:“………”
没想到这家伙想要说的是这个。
――然而这又是一个好大的flag。
墨白面无表情的想。
良久的诡异沉默,直到率先提出这个邀请的朝东都开始坐立不安拼命担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糟糕的话,坐在沙发上的人才对于眼下前所未有紧绷外加严肃的气氛给予一个回应:“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朝东:“我们在一起十多年了。”
墨白:“然后呢?”
朝东一本正经说:“人家都说,合久必分,要么就结婚。”
“胡扯,”那张面瘫脸终于露出个隐约的笑容,“除了这两条路,你还能想出第三个结果?”
“是不能。”
“……”墨白沉默良久,最后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好啊,我没意见。”
“……………………这就同意了?”
“不然还想怎么样?拉斯维加斯的登记国内并不承认,离婚都不用去民政局。”
自动忽略后半句,王朝东没想到这求婚来的那么突然成功得也这么突然,胸口激烈起伏了下,站起来走到另外一张沙发上坐下来,又站起来,再做下去人――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眼角微微泛红,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说:“我去抽只烟。”
墨白淡定的看着他因为激动而哆嗦着拿烟都拿不稳的手,并不揭穿,只是温顺的点点头――直到男人转身走到阳台,于是他并没有看见坐在自己身后的人微微轻勾的唇角,如果他看见了,一定会发现,此时在高兴的其实并不止他一个人。
当天晚上王朝东再也没碰他那个终端机任由它各种疯狂的响,最后甚至直接看也不看关了静音……
“你这样不回你学生真的好?”
“有什么,小孩就是问题多,老子下班了,想问就去翻十万个为什么吧!”
“……”
两人睡觉的时候朝东也是破天荒像是刚谈恋爱那会儿一样将楚墨白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睡得很踏实。
而从头到尾楚墨白都表现的很平静。
只是王朝东并不知道其实睡觉之前楚墨白给远在千里的家中母亲发了个简单的短信,内容大概就是说,他准备可以回国了,还有,他要跟王朝东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