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这话说得漫不经心,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所以奉劝这位小姑娘,说话小心一点儿。”
“你!”
那丫鬟瞳孔微微收缩,脸上随即就露出一副哀痛欲绝的表情来,“你这人是不是就这般胡说八道,所以才害死了我们家小姐,你还我们家,家……家……”
她声音本来高昂,喊了一嗓子,忽然面露恐惧,声音也转为低哑,最后竟然伸手捂住喉咙,嘶声裂肺地大喊,可惜她只能做出大喊大叫的动作,却一丝声音也没有。
众人都吓了一跳:“这,不会真哑了吧?”
那丫鬟看样子越来越害怕,双目赤红,充斥了泪光,这回可不是刚才那种楚楚可怜,双目含泪,完全就是一脸狼藉。
红尘到没笑,还一本正经地道:“小姑娘,你最好多想想美好的东西,心里别有那么多怨念,我这请神符的效用很强烈,还要延续很长时间。”
那丫鬟面上更加惊恐,伸手捂住嘴,腮帮子居然鼓起个大包,疼得她呲牙咧嘴的,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她心中怒极,伸手指着红尘,想破口大骂,却只能摆出个动作。
这时,周围的人忽然露出几分惊惧,齐齐后退,离那丫头越来越远。
那丫鬟也一下子停住动作,双手颤抖,不敢置信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刚一摸到,她整个人就僵硬住,随即拼命地四处去找水盆,找镜子。
正好有个卖鱼的拎着水桶,她扑过去向水中望去,整个人忽然就愣住,慢慢跪下,抬起手来拼命捂住自己的脸,咽喉里呜呜地叫唤。
那张脸上竟真得生出无数的浓疮来,一个接一个的大包,密密麻麻,她一用力,伤口破开,沾了一手浓水。
“呕!”
小丫鬟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的模样,扑到一边,缩着身子拼命地呕吐。
这种可怕的样子,让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扭头咧嘴捂眼睛。
不过,到没人同情,反而有不少人指指点点的。
这帮人刚才还偷偷摸摸数落红尘这位郡主,这会儿就把矛头对准了那小丫鬟。
“我看这丫头说不得心肠都是黑的,要不然怎么就变成这副德性了?”
“……咱们还是离远点儿,省得再被传上,谁知道这病是怎么回事儿?”
“哼,我看你是怕了那请神符吧。”
话虽如此,但凡是看热闹的,都退了好几步,还有几个退得更快更早。
红尘抬头看了一眼,瞥了其中几个打扮得各不相同,十分低调的货郎还有小商人一下,笑道:“是该小心,不过诸位安心,本郡主不会误伤无辜。”
话音未落,人群里也有几个人捂住脸,耷拉着脑袋想要逃走,但他们也不知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想走竟然还不大敢走,咬咬牙,竟然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红尘面前。
“郡主娘娘,小的是有些心思不正,不是什么好人,但还请娘娘看在小的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儿的份上,给小的一条活路。”
他还能说话,可是一张脸却恐怖如恶鬼。
周围的人都愣了下,顿时散去一大半,剩下的恐怕只有自以为心怀坦荡,或者不想丢面子,让人觉得自己害怕的那一拨。
罗娘不觉嘀咕:“小姐这手够狠的,以后恐怕任何人到咱们郡主府门前,也要多上三分小心了。”
确实如此,今天发生的事,很快就传遍京城各地,后来每逢路过荣安郡主府的大门,不说那些平民百姓们,就是高官显贵,也是个个心有余悸,战战兢兢。
甚至有人在郡主府门前不远处做起了生意,卖仙人茶,也叫静心茶,据说喝过之后能洗涤身上尘垢,保持身心清明,不被神仙嫌恶,生意还很不错。
当然,所谓仙人茶就是红尘打包出售的野茶,自家茶馆里头卖上等的,但总有一些品相不好,或者采摘时出了问题的不合格产品,大部分散给茶农还有手下的人,这一部分就流落到外头,也打着仙人茶的旗号,居然生意同样不错。
这是后话,此时红尘不觉一笑,看了眼那些貌似卑躬屈膝的人,竟不多计较,也没说什么刻薄话。
可她只这一看,登时让那些人心头发冷。
第一个出头的‘货郎’,把头埋得更低些,暗暗叫苦,主子可是害死他们了,没想到这位荣安郡主如此可怕,比传闻中的还要让人心惊胆战!
“神灵多慈悲,到也没什么,你们自去找个庙宇道观,磕头赔罪去吧,当然,要看造孽多寡,如果造孽太多,神灵不肯原谅,那我也没什么法子。”
红尘一拍手,轻声道:“我头一次试验这等法术,可能控制得不太好,连旁边那座酒楼恐怕都被波及到,唔,不过应该能拖延些时间,要是有个把误中招的,还请不要见怪,自去多做善事,保持善心,自然无碍。”
就是有人心里想怨她,这会儿谁也不敢说出口。
反正在场围观的人,个个口中称颂不已,觉得荣安郡主这是大功德,倒霉的那些人心术不正,罪该万死。
没多一会儿,除了小丫鬟还有那口棺木,门前清冷了许多。
红尘估计,到不是这小丫鬟不想走,也不是旁边某个幕后黑手不想弄走棺材,只是现在的情况上不上,下不下,他们一时懵住,到不知该如何处置。
“把棺材抬进去。”
红尘一声令下,罗娘和小严再心中疑惑,还是挥挥手,指挥着众人把棺材给抬入了郡主府内。
那小丫鬟整个人吓惨了,一直到棺木已经被抬起来,才回过神,迟疑了片刻,扑到棺材旁边吱吱呜呜地哼唧。
红尘冷笑:“她要想跟着,不必阻拦。”
不过片刻,郡主府外一片干净。
大门也被紧紧关上。
事不关己的那些看热闹的人,到不至于再多生事端,可是旁边酒楼上,却有一面白无须,头发斑白,富贵员外打扮的老者,脸色苍白,隐约带出几分怒气。
刚才在楼下出面说话的那个货郎,这会儿就站在老人家面前,低着头,捂着脸,不敢吭声。
许久,老者吐出口气:“罢了,估计衙门的人也无甚作用,不过,给她添点儿堵也是好的。”
那货郎一言不发。
老者迟疑片刻,忽然觉得自己脸上好像也想长什么东西,心中不免有些惊惧。
“走吧……去大云寺,不,去惠安寺转转。”
大云寺香火鼎盛,人也太多,到是惠安寺,也是历史悠久,但因为高僧没出多少,没什么名气,好歹清净些。
货郎老老实实答应,点了他手底下的那几个倒霉家伙,一块儿上车,匆匆离京。
他们刚走,就有飞鸽到了林旭的手边。
看过消息,交代一声继续盯着,林旭叹了口气,居然呢喃:“我和红尘成亲之前,最好不要有什么波折才是。”
他向来自信满满,到罕有这般忧虑的时候。
林旭自己都觉得,这到是很难得的体验,人生在世,还是要有这一点儿儿女情长,才算不负此生吧。
此时此刻,他惦念的那位郡主,也在做很奇怪的事情。
一口棺材放在当院中,红尘左左右右地看了半天,罗娘小声道:“郡主,这东西怎么处置?”
到底是棺材,里面还装着死人,她家郡主即将喜事临门了,摆弄这东西,未免太不吉利。
“打开。”
“啊?”
罗娘吓了一跳。
小严到是连忙招呼人过去,用力把棺材盖儿给掀开,本来就没封死,到也不是很困难。
那丫鬟先是一呆,随即气得连脸也顾不上护着,扑了过去,她的模样太可怕,府里的侍卫都不愿意碰她,嫌恶地直接一脚踹倒,踩在脚底下。
这些护卫们别看平日存在感很是不足,但其实很能明白自家主子的心思,红尘一句话都没说,他们也看得出来,自家那位主子,对眼前这个貌似忠仆的小丫鬟,没多大好感,相反,似乎很是厌恶。
主人厌恶的,他们当然也就不肯客气。
棺材刚刚打开,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官府派人来了。
衙门的人很不愿意过来,京城大官小官都难做,但凡出现个把案子,就有可能涉及到朝中权贵,他们管,事后会被权贵穿小鞋,他们不管,那属于什么,属于渎职,这可是天子脚下,就在万岁眼皮子底下呢,谁敢?
这会儿衙门外面的捕快和衙役,个个脸色青白,私底下弟弟咕咕,商量半天也商量不出什么。
“死的是未来的诚郡王妃,背后靠着李家,也不知道李家是个什么意思?”
“到现在也不露头,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位可是荣安郡主,现在谁不知道,太子爷最信任人家,皇后也把人家当成心尖,哪家郡主成亲,帝后会这般上心?万岁亲自赐婚,皇后亲自给备嫁妆,不好惹。”
“行了,啰嗦什么,这京城里,难道还有谁好惹不成!”
议论半天也议论不出个万全之策,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进了郡主府的大门,顺顺利利见到荣安郡主,那捕快也是经验丰富之人,干脆公事公办。
“郡主容禀,因有李国公家丫鬟,状告郡主害文小姐致死……我家大人请郡主娘娘过府一叙。”
平铺直叙,绝无半点儿倾向性。
红尘皱眉,一拍桌子,怒叱:“胡说八道!”
几个衙役吓得齐齐缩头。
连那捕快都大吃一惊,他来之前,当然得把荣安郡主的行事都调查清楚,知道这位郡主是个很好说话的,大部分时候都不会和底下人为难,今日这举动,却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哪来的丫鬟,敢咒主子?”
红尘脸一板,“文小姐明明就在我郡主府做客,什么叫我害她致死?”
捕快一愣。
那帮衙役也愣住。
这时,外面院子里那个丫鬟,在侍卫们多多少少放水之下,一下子就挣脱开束缚,扑到门前,连滚带爬,满头是汗也是泪,比比划划的。
捕快看了她一眼,皱眉,显然是没认出来,要是认出来了,那才叫奇怪。
还是他手底下有个衙役,天生就记忆力好,而且眼力也好,到是多多少少看出这个女人就是在他们衙门闹了半天,被轰出去的那个小丫鬟,赶紧凑过来说了几句话。
捕快登时一惊:“怎么这副模样?”
他也是才见过那小丫头,当时还想,文家,李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选了这么一个倾国倾城的漂亮丫头,没想到才这么短的工夫,美人就变成了……妖怪。
那丫鬟却是挣扎着想要说什么,却根本说不出口,捕快沉吟片刻,这会儿到顾不上她,只恭恭敬敬地问郡主:“郡主所言可是当真?”
罗娘厉声道:“放肆!”
捕快连忙低头:“郡主息怒,并非小的敢冒犯郡主,只是此事……此事……”
当时衙门里有仵作去看过,文小姐的确身亡,要是连人是否死去都不确定,谁敢登郡主家的大门?
但这会儿,郡主竟说文小姐好好在郡主府做客,未免太不可思议,捕快不敢直视红尘,却也从她的话音中,听不出半点儿说笑之类的意味。
再说,这等事也不好说笑。
迟疑半晌,捕快也只能道:“不知道小的能不能见文小姐一面?”
红尘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吧,文小姐这会儿到不介意见客。”
捕快这才松了口气。他还真怕这位郡主再说出什么,人家是大家闺秀,未来的诚郡王妃,哪里是他这等粗鄙之人想见就能见的之类的话。
虽然郡主就是这般说,他也只能听着,大不了回去再探查就是,文小姐是生是死,还不至于查不清楚,可少一点儿波折到底比较好。
捕快低着头,带着人,跟着郡主走出去,居然不是去客厅,看样子是要去院子。
一帮捕快衙役都不敢说话,只亦步亦趋。
没走多久,衙役脸上的冷汗就滚滚而落,他们已经可以看到那一口大棺材了。
这帮衙役来的太晚,没看到郡主府门前的闹剧,要不然,说不定还会有点儿准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