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迁酒总算是忙完了,整整两天,荣筝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两天下来也累得不轻。
荣筝将这两天的礼单拿出来看了一番,心中也算了一笔账,除了酒席开销,和请戏班子花的钱,这么算来还有赚头。
不过赚头也只是暂时的,将来都得如数的,甚至还要有增添的一一还回去。
果然不过十来日,张家百日宴,李家五十大寿,刘家娶媳,事情一件件就出来了。荣筝拿出礼单来,吩咐人一一去送了礼。他们刚到京城,日后少不了要和这些人打交道,所以是不能摆架子的,不管亲疏都得亲自去坐半天吃了席才能回来。
六月底,荣筝自己察觉到又有身孕了,刚怀了身子,胎像还没坐稳,劳心劳神的事可不敢再亲力亲为了。幸好管事妈妈中白妈妈是个好手,就是奶娘肖王氏也能帮自己不少的忙。她把好些事都交给了这两人去协助办理。自己吩咐人请了个大夫来诊了脉,确定有喜之后,也不大出家门,整日在家安静的养胎。
沐瑄知道荣筝又怀了身子,心里比谁都高兴,每天都尽量早些回来陪伴荣筝。铺子上的事和庄子上的事也都替荣筝分担了起来,这让荣筝省心不少。
沐瑄抱沅姐儿的时间也比以前多了许多,甚至再三叮嘱沅姐儿:“妞妞,你娘肚里有小宝宝了,别缠着你娘,好不好?等到小宝宝出来了,你再和他一起玩。”
沅姐儿看了一眼荣筝那平坦的小腹,看不出一点的迹象,有些似懂非懂的问道:“小小候,我也在娘的肚子里?”
“是啊,妞妞小小的时候也是了。你喜欢你娘给你添个妹妹还是添个弟弟?”
沅姐儿却不假思索的答道:“要个哥哥。”
荣筝一头黑线,她哪里有本事能给沅姐儿生个哥哥,哭笑不得的说道:“只能是弟弟或者妹妹,娘可生不出来哥哥。”
沅姐儿可不干了,哭闹道:“哥哥,就要哥哥嘛。要睿哥哥和祥哥哥。”
都来京城好几个月了,沅姐儿依旧记得十五娘家的祥哥儿,而来京城后,太子妃经常让她带着沅姐儿去找睿哥儿玩耍。太子妃又异常的喜欢沅姐儿,所以对沅姐儿来说承乾宫都快成了她的第二个家。
对于沅姐儿的无理取闹让荣筝和沐瑄都是哭笑不得,不知该如何和她解释。
在荣筝确定有了身孕的第三天,她收到了父亲的来信。信上倒没有要她帮着找房子,说了些家常琐事荣筝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现在可没那精力帮忙去打听什么合适的宅子。
到了中元节的时候,荣筝让人在家设了神龛让沐瑄祭奠了他故去的母妃,另外也给她早去多年的生母烧了几套衣裳和几百串金银纸锭,聊表哀思。
七月底的某一天,方大太太派了个婆子来,带给了荣筝一个消息:“二老爷带着太太、小姐、小爷们一起来京了。昨儿快傍晚了才到的京。”
荣筝听说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很平淡的点头说:“我知道了。一起来的还有谁呢?”
那婆子又说:“还有三太太的娘家嫂子杜家太太带着表少爷和表少奶奶,南阳的廖家也带着儿子、儿媳一并来了。”
之前听说过杜母跟着来京,这廖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在意的只有自己的父亲,又顺带问了一声卉秋和荣桂,其余的人她丝毫不在乎。
婆子上午来给荣筝报了信,午后刚过,荣江就登门了。
父亲来到,荣筝少不得要拖着不大舒服的身子亲自接待。
“爹爹一路辛苦了。”
自从荣筝出嫁后和父亲总共也没见上几次面,突然觉得父亲苍老了许多,两鬓已经隐约能看见白发了。
奶娘带着沅姐儿来给外祖父行礼。
荣江见着了外孙女,立马换了一副慈祥可亲的笑容,弯着身子,伸出双臂来,示意沅姐儿朝他的怀里去,他想抱抱这个外孙女。
沅姐儿有些怯生,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住的打量跟前这位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荣筝在旁边教导道:“妞妞,快叫姥爷啊。”
沅姐儿突然发现什么,将荣江和荣筝俩来回的看了一遍,觉得眉目间有些相似,胆子才大了一些,最后终于鼓起勇气,甜甜的唤了一声“姥爷!”
荣江的心都要化了,一把搂过沅姐儿,让沅姐儿坐在他的腿上,温和的笑道:“许久不见,我的宝贝孙女都长这么大了。都会叫人了,真乖!”说着还亲昵的亲了亲沅姐儿的额头。
在荣筝心里父亲一直是个威严的角色,当初桂哥儿出生的时候也没见父亲这样亲昵,对外孙女反而更加亲昵似得。还真应了那句俗话“抱孙不抱儿”。
沅姐儿对于外祖父的亲昵显然不是很喜欢,没过多久,自己就扭捏着要下来。荣江无奈的放下了她。沅姐儿立马就往荣筝身上缠去,一旁的奶娘见了惊呼道:“大小姐,您快过来。仔细别伤着了奶奶。”
奶娘带了沅姐儿下去了。荣江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女儿,诧异道:“你生了什么病吗?”又瞧着女儿气色还算不错,暗忖不像是个病人。
荣筝含笑道:“爹爹担心了,我不是生病了,而是又有了身子。这里三个月都还未满。”
荣江这才明白过来,捻须笑道:“这是件好事啊。你这一胎生个儿子,从此就站稳脚了。”
这话荣筝可不爱听,心中虽然不快,脸上却不显,有些平静的说道:“我早就站稳脚了,可不是能生出儿子才会有地位。”
“你这孩子,十七八岁了,怎么还不懂事。你趁着年轻,姑爷在家早点替他们王府生下儿子,你的地位就稳了。以后就是姑爷再纳什么妾室,你也不用怕。有儿有女,别人也不敢觊觎你半分。当爹的都是为你好。”
父亲第一次和她说生儿子的话,让荣筝觉得有些膈应,如今又带出什么王府来,她波澜不惊的看了一眼荣江,慢声道:“爹爹,您还不知道吧。我们这一房早就分出来了,和豫王府已经没有关系了。”
荣江脸色一沉,轻斥道:“胡说什么,什么没有关系了。姑爷虽然没有继承爵位,不是世子,但他是嫡长子,关系大着。”
看来豫王要和沐瑄断绝关系的事并没有传到父亲的耳朵里,她也就打消了要和父亲说明的念头。毕竟里面的事牵扯复杂,父亲又是个有些迂腐陈旧的人,一时半会儿的不好解释,忙说了别的话题扯开了。
“爹爹怎么将马氏也带上了京,她身子好了,不是该回梅花庵去吗?还是爹爹已经原谅了当初马氏的所作所为?”
以前荣筝和马氏没有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她还是会敬重的称呼一声“太太”,如今这地步,她再也不屑于用这个称呼。
荣江脸上有些尴尬,有些难于自圆其说的解释道:“她的病时好时坏的,还得养着。再说你妹妹也可怜,没个母亲在身边怎么行。眼见着就要到说亲的年纪了,怕她受影响。”
荣筝知道父亲耳根子软,她的母亲走得早,父母如何相处的她已经忘得差不多。前世她落得那样凄凉的收场一方面是因为马氏的促成,另一方面,父亲从来都是马氏说什么就是什么,又经不起念叨。今生要不是有证据证明马氏非善类,只怕父亲还会一味听信马氏的话。可是就算有证据又能怎样,马氏在梅花庵没呆多久不就出来了,还厚着脸皮上了京。以前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般。要是父亲强硬一点,会让马氏牵着鼻子走?想到这里她的心也冷却了几分,懒懒了应付了一阵子,就打算借口身子疏懒要去休息,这时候正好沐瑄回来了。荣筝还有些诧异,沐瑄比平时早回来了半个时辰,不知是不是得知她父亲来的消息。
沐瑄请了荣江到书房说话。
荣江欣慰的看着女婿,自认当初没有托付错人,没有看走眼,笑道:“这时间过得真快,你去西北那边三年多了,倒越发的老练了,我听筝姐儿的大伯说你如今在亲卫军里任职,升了左统领是吧?”
“岳父大人消息倒灵通。太子殿下说先让我在亲卫军里历练历练。在外面这几年里也该在阿筝好好的陪伴她一下。刚回家的时候沅姐儿还不认我呢。”
“你要是去了五军都督府那边要好得多。”荣江始终认为一个男人太恋家了不是什么有出息的事,就该出去好好的闯荡一番。
“说得容易,不过都是太子殿下安排的,我听他的调遣。”
荣江笑道:“倒也是……”
“……岳父大人可找好安顿的地方呢?”
荣江摇头道:“还来不及,暂时借住在她大伯父家。她大伯父说不急,慢慢找也成。”
“岳父想买一处什么样的宅子?”
荣江讪笑道:“不能越制,买一处两进两出的,先住下,以后的再说。地点嘛,不能离你们这里和你们大伯那里太远就行。”
沐瑄心中了然,笑说:“好,我会替岳父留意的,若有合适的就通知您。”
荣江见女婿肯帮忙,忙表示了感谢。
后来荣江又问候了豫王和王妃。沐瑄神情淡淡的,直截了当的说:“岳父还不知道吧,我和家里已经没有往来了。”
荣江十分的惊诧,好半天才回过味来,试探性的问道:“好端端的,怎么会闹成这样?”
沐瑄看了一眼跟前的岳父,心道即便是岳父,他也不愿意把那档糟心事告诉岳父,显然不想多做解释,淡然道:“过去的事了,就不提了吧。”
“可是……你们也太孩子气了吧。再怎么说天底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你没了家里的支撑,只怕以后会更加艰难。”普通人家尚且如此,何况沐瑄长在亲王之家。
沐瑄脸上有些冷意,说道:“我靠自己一拳一拳的打出来,不想依靠谁。也早就死了这份心。岳父不用再提了。”
荣江心中越发的疑惑,不过见女婿不高兴了,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心中暗想,什么时候把女儿叫来好好的打听打听。
沐瑄留荣江用了晚饭,荣江才告辞的,沐瑄又吩咐人去相送,转身就去了荣筝的房里。
“我爹走呢?”
“走了。”
荣筝闻见沐瑄身上微微的酒气,笑道:“和我爹喝酒了吧,我爹酒量不好。你可别把他灌醉了。”
沐瑄蹙眉说:“就只喝了两杯而已。哪里就醉了。”
两日后,依旧是方大太太身边的婆子来这边给荣筝带了句话。
“我们太太明日在家设了酒席替二老爷、二太太接风洗尘。我们太太过来请三姑奶奶明日也过去吃酒。”
荣筝有不想见到的人,思忖片刻就拒绝了方大太太的好意,给的理由是“我最近身子不大好,大夫说要好生静养。许多东西都吃不得,还是不去了吧。到头来还要让大伯娘来照顾我,心里也过意不去。将来身子舒坦了再说啊。”
婆子有些为难道:“可是三姑奶奶当真不出门走走啊?只怕太太心下不舒服。”
荣筝歉然道:“大夫说我怀像不大好,要好生歇息,你就这样说给大伯娘听。她就明白了。”
婆子只好按着荣筝的意思去回了方大太太。
方大太太听说后,忙道:“这就算了吧,让她好生歇着。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可担不起。”
马氏在旁边撇撇嘴,不屑道:“倒好大的架子,连长辈的脸面也不肯给。”
方大太太是听说过马氏的所作所为的,以前就对这个妯娌有些瞧不上眼,如今更是看不上,嘲笑道:“这不是特殊情况嘛。我倒能体谅她。让她好生养着,抽空我们上门瞧瞧她去不就得了。”
马氏往后退了一步,她可不愿意去看那个小贱人。
方大太太斜睨了马氏一眼,暗道要不是看在侄女笙姐儿的面子上,哪里愿意搭理这个心存不善的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