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翰天篇31于心不忍(6000)
老槐树下,时间过去了一阵子,黎翰天目光专注地盯着布匹行。
“黎少,你究竟在看什么?都过了晌午了,晴儿肚子好饿!”一旁的女人撒娇道。
黎翰天扭头,冷目瞪了那个女人一眼,“再吵!再吵就给我滚下车!”
那个女人听了,一下子噤住了声音,不敢言语。
这个时候,一辆货车停靠在布匹行门口,黎翰天目光一下子循了过去,陈若水从布匹行里头跑出来,黎翰天专注地看着那一道瘦小的身影,走到货车后头。
货车司机拉开罩在货物上的围布,布匹行跟着跑出来一个伙计,和陈若水交替着从货车上卸下了一卷卷布匹,那个伙计一连扛了五卷布匹进了布匹行,陈若水弯腰,也是扛了五卷布匹,紧随着进去。
“一个女人力气这么大,真是吓人!”车后座,身侧的女人轻蔑地怒嘴道。
黎翰天手掌缓缓地攥住,目光冷沉,盯着陈若水扛着成叠的布匹在布匹行和外头的货车来来回回跑动。
片刻之后,那辆货车终是开走,陈若水站在店门口,一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和那个伙计说了些什么,两人进了布匹行。
黎翰天垂眼深思,剑眉紧锁,心口似乎压着一块石头,令人喘不过气来。
估摸着几分钟之后,黎翰天抬头,发现陈若水又从布匹行里头跑出来,跑向了店铺对门的包子铺。
陈若水买了两个馒头,折回布匹行门口,站在店门口一旁的屋檐下,看着街市上人来人往的光景,啃着手中的白馒头。
老槐树下,车后座里头。
黎翰天目光随即暗沉了下来,一旁的女人却是看着不远处啃着馒头的陈若水,一阵厌烦。
“你会吃那种馒头吗?”黎翰天猝然冷声问道。
一旁的女人愣了一下,看了不远处的啃着馒头的陈若水,抽了抽唇角,随即连连摇头,“不会!那么难吃!我才不吃!”
黎翰天侧目看着那个女人,看着那一张精致妆容的脸蛋,又看向那一身灰土打扮的陈若水,目光沉了沉,若有所思,眉头紧蹙。
“黎少,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吃饭,我。。。我肚子。。。”那个女人很是小心翼翼地低声询问。
黎翰天重重地舒了一口气,朝着阿炳扬声,“开车!去荣府酒楼吃饭!”
“是!少爷!”阿炳多看了两眼不远处的陈若水,心里头叹了一口气,这丫头的日子还是过得这么不如人意,就不知道少爷心里头是怎么想。
汽车启动了,开出了老槐树,朝着另一条路奔去,陈若水啃着馒头,不经意间,目光扫了一眼那辆汽车的后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那个恶少的汽车,陈若水连连摇了摇头,今日撞见那个恶少实属意外,他依旧那一副奚落嘲笑自己的神情,在他眼中,自己就像弃之如敝履的破烂,不值一提!
夜间,黎翰天搂着那个女人出了小楼。
“黎少,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女人娇媚地问道。
黎翰天冷目扫了一眼那个女人,松开了手臂,扬手夹出了一叠钞票,“拿去,以后不要再出现我的面前!”
“黎少。。。这。。。这是为什么?我们下午才刚刚。。。”女人一下子窘迫了神情,很是焦急。
黎翰天冷笑着看着那个女人,“是不是想说下午本少爷才刚刚疼爱你,怎么现在要你走?”
女人连连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该不会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吧!
“真是愚蠢的女人,我玩你你看不出吗?快滚!”黎翰天一声怒喝,一把将钞票甩在了女人怀中,转身上车。
汽车启动了,渐行渐远,那个女人捧着那叠钞票站在原地,一脸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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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后座,黎翰天目光冷沉地落在车窗外头。
“少爷,这么晚了,是去沈小姐那里吗?”
黎翰天略有所思,“不!她拍戏摔断了腿,碰又碰不得,还是去舞厅!”
阿炳即刻调转方向,朝着舞厅开去。
汽车穿梭在人来人往的街道,此刻只是刚刚夜幕降临,路上的行人还是很多,小摊小贩更是随处可见。
黎翰天看着车窗外头,来回煽动的人影,猝然扬声叫道,“停下!停下!”
阿炳随即刹住了车子,回头道,“少爷,怎么了?”
黎翰天没有言语,一把推开了车门,踏步下车,快速地朝着前头跑去,阿炳一脸莫名,紧随着下车,跟了上去,当他看见前方人流穿梭中,那一头短发的背影,一眼瞧出是若水那丫头,阿炳心里头一下子明白了。
陈若水从布匹行忙碌完,拐进一条巷口里头,巷子的走道,衣衫褴褛的人或是靠着墙壁闲聊,几个阿婆在那里激动地说着家长里短,些许几个男人稀稀落落站在巷子旁边,闲然抽着烟,时不时几辆脚踏车踩过,整条巷子显得有点拥挤。
陈若水穿梭过拥挤的巷子,走到一家酒楼的后门,门口摆放了两个大水盆,里头泡着许多还未清洗的碗。
陈若水朝着门里头叫道,“王婶,我来了!这些碗筷是要清洗的吗?”
这时候,后门里头,走出一位圆润的女人,一双肥胖的手在身下的围裙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看着陈若水,开口道,“若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你看这碗筷都堆了两大盆了!”
陈若水不好意思地笑道,“王婶,真是对不住了,布匹行那里今天进了一批新货,忙得晚了点,我这就洗,很快就好!”
言毕,陈若水拉过一旁的小木凳,坐在了两个大水盆旁,一把捞起泡在水里头的抹布,开始清洗一个个油腻的碗。
“若水,那你快点!”那个女人丢下这句话,跑进门继续忙碌去了。
巷子外头,黎翰天一身西装革履站在巷子口,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阿炳紧随着后头。
黎翰天冷目扫了那些站在巷子两旁的人,那些人见着黎翰天的气势,都识趣地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黎翰天走着走着,猝然停下了脚步,他看见不远处亮着灯的后门,那一抹瘦小身影,蹲坐在木凳上,忙碌地擦洗两大盆碗筷,背向自己。
黎翰天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心弦划过一道说不出的情绪,复杂夹着更多是心堵。
陪自己睡过觉的女人很多,多得连自己都记不清了,但是黎翰天敢笃定,这么多女人中,只有陈若水是唯一一个离开自己之后,过得最狼狈的一个,再不济,那些女人都是衣衫亮丽,再次出现在自己跟前,还能和自己谈笑风生,这个丫头到底是在想什么,既然那么需要钱,当初那么多次机会,为什么都不接受!
“少爷,要过去吗?”阿炳低声探问。
黎翰天脸庞森冷,冷声回落,“不必了!我们走吧!”
话落,黎翰天转身走出了巷子,看着大街上灯光闪烁,夜色迷人,来来往往的路人,不少女人香衣美鬓,嬉笑着从自己身旁擦身而过,些许还多看了挺拔英俊的黎翰天两眼。
黎翰天并没有立刻上车,靠在汽车门旁,抽出一支烟,阿炳随即上前为他打响打火机,火星子发着红光。
黎翰天深吸了一口烟,吐着烟雾,纾解心头的不快。
“阿炳!”黎翰天突然开口。
“少爷,有何吩咐?”
黎翰天目光落在巷子入口,若有所思道,“你说有什么办法,让那个丫头过得好一点,至少不用这样东奔西跑打散工!”
阿炳听了,心里头想着少爷该是有点于心不忍了,思虑了片刻,犯难道,“少爷,这个真的为难我了,我也想不出,少爷也知道,若水那丫头向来不接受您的钱财,她宁愿那么过,若是如此!能有什么法子?”
黎翰天重重地吐了一口烟,怒气染上眉梢,禁不住怒声道,“你说那个丫头这么倔是为什么?就为了那一文不值的骨气,本少爷给她钱她不要!什么都不要!你说她到底想要什么?”
阿炳尴尬地笑了,“少爷,她也没想要什么吧?若水不都没再来找过少爷你!”
黎翰天听了,恼怒地单手扫起西装下侧,单手插在腰处,另一手夹着烟,气愤地喝道,“我宁愿她来求我,来找我!本少爷会给她钱,甚至可以养了她!让她过得不像现在那么辛苦!”
阿炳一下子愣住了,“少爷,你果真还惦记着若水丫头!”
黎翰天闻言,随之一愣,目光慌闪了片刻,又是吸了一口烟,“不是惦记,我是看不惯!看不惯我黎翰天曾经的女人,竟然能够过得这么狼狈!这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阿炳听了,不以为然道,“少爷,可是。。。可是也没人知道若水和你那点事!也不会有人笑话少爷的!”
黎翰天瞪了阿炳一眼,抛出手中的烟,转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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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水忙完了,天色已沉,跟酒楼的老板借了一辆脚踏车,朝着花田村踩去。
明月高悬,深秋的夜里,凉风嗖嗖嗖地刮着,吹过耳边,陈若水沿着大街小巷踩着脚踏车,路上偶有路人经过。
陈若水踩着踩着,猝然发现前方一道身影倒在了地上,心下一惊,立刻踩上前去。
陈若水停下车,看了一眼地上昏厥的女人,连忙朝着四周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晕倒了!”
陈若水叫唤了几声,四周并没有任何回应,路上一两个行人见着,多瞧了陈若水这边两眼,并没有上前帮忙。
“姑娘。。。姑娘。。。帮我扶起来就好!”地上的女人略有所动,伸出手朝着陈若水吃力地开口。
陈若水见着立刻将脚踏车架在一旁,上前扶起了那个女人,借着皎洁的月光,她发现眼前的女人长得黛眉明眸,很是柔美。
陈若水扶着那个女人站起来,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隆起的肚子,惊讶道,“这位太太,你有身孕在身啊?你家在哪里?我赶紧送你回去!”
那个女人摇了摇头,有点虚弱地回道,“我没有家,我才来香港不久,带来的盘缠都在旅店花光了,晚上的饭都还没着落!”
陈若水听了,惊讶地瞪大了双眼,“没有家?那你先生呢?”
那个女人目光划过一道凄楚的笑意,冰冷地吐字,“他死了!”
陈若水听着,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很是可怜,思虑了片刻,“要不这样吧,若是你不嫌弃,就先住在我那里,不过我那里很简陋,距离这还有一段距离,是小土屋!”
女人听了,瞬即欣喜地朝着陈若水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姑娘,你心地真好,像我这样来路不明,还身怀六甲的女人,你都愿意收留,我真的。。。真的感激不尽!”
陈若水浅笑道,“没事,我现在也一个人住,多一个人,多一个人陪伴,也挺好的!”
女人一下子讶异了,“怎么会是一个人住?那你家人呢?”
陈若水抬头看着天际那轮明月,深吸一口气,“我妈妈和弟弟出远门了,要去一年吧,带我弟弟去看病了!”
“噢!”那个女人若有所悟。
“来,小心点,我载你回家!”陈若水扶着那个女人朝着脚踏车走去。
半个时辰过后,花田村的花圃小道,迎着一阵阵花香,皎洁的月光洒在小道上,脚踏车显得有点颠簸。
老柳树旁的土屋门口,陈若水停下了脚踏车,女人小心翼翼地扶着隆起的肚子,下了脚踏车,打量着四周,破旧的小土屋,那一棵已经落秃了树叶的柳树。
“这位太太你还好吧?这车子坐得有点不适吧?”陈若水关切地询问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连连摇头,“我还好!姑娘谢谢你,还有,你不要称呼我太太,我不是什么太太,我叫赵含香,你叫我含香就好了!”
“含香。。。”陈若水浅笑着叫了一声,随即开口道,“我叫陈若水,你叫我若水就好!”
“若水。。。谢谢你!”含香再次谢道。
陈若水连连摇头,“不用老是跟我说谢,我只是举手之劳,你不是还没吃饭,你快跟我进屋,我弄点粥给你喝,家里就只有粥了!”
陈若水用钥匙打开了木门上的锁,推开了房门,双手拉亮了一盏昏黄的灯,含香扶着腰,挺着肚子走进了屋里头,四下打量着。
“含香,你随便坐,这里简陋,我给你弄吃的去!”陈若水走到灶台前,开始夹煤球,生火,淘米下锅。
“若水,麻烦你了!”含香拉过一条板凳,缓缓地坐了下来。
陈若水微笑着摇了摇头,合上了锅盖,任由锅里头熬着粥,走了过来,目光落在含香那隆起的肚子,好奇地问道,“含香,你这肚子是几个月了?”
含香单手覆上腹部,轻轻地摸了摸,笑得些许感伤,“四个多月,不是那么明显!”
“确实不明显,刚才你倒在地上,我都没发现!”陈若水倒了一杯水递给了含香。
含香笑得浅酌,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水,抬起头,眸色里更多的是落寞和痛楚,落在陈若水眼中,似乎看出了些许端倪。
次日,陈若水安顿好了含香,去了苏门武馆。
苏门武馆,那些师兄师弟看见陈若水,依旧热情地打着招呼。
陈若水径直朝着后堂走去,苏赞在后堂空地上打拳,一副闲云野鹤的样子。
“师傅,我来了!”陈若水站在一旁,看着苏赞打着拳。
苏赞收回拳头,站定,侧目看向陈若水,“若水你来了,为师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最近可有见过你大师兄?”
陈若水摇了摇头,“我最近很少看见他,他不是在新开的武馆忙活吗?”
“他的武馆关门了!人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你真的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苏赞神情严肃了几分。
“怎么会这样!”陈若水万分惊讶,“我许久没看见他了,我还以为。。。”
陈若水没有再说下去,心里头想着会不会和无双姐有关系。
“想到什么了吗?”苏赞在一旁询问道。
陈若水目光正色道,“师傅,我去找找无双姐,看看大师兄是否有去找过她!”
“好!有消息了,告诉师傅一声,还有,你师娘做了很多红枣糕,在厨间里头,你待会带点回去!不许推辞!”苏赞沉声道。
陈若水心想着家里现在多了一个含香,她怀着孩子,要多吃点,立刻点头道,“嗯!我会带些回去!谢谢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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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阁里头,沈无双右腿绑着石膏,靠在沙发上。
阿碧从外头进来,一脸喜色,“沈小姐,有法子了!”
沈无双一下子来了精神,“阿碧,你快坐下来,有什么法子,快说!”
阿碧笑得一脸深意,目光狡黠,“沈小姐,那个鸨母说,可以用黄鳝血来掩盖处子的落红,这一招在她们那里屡试不爽,个个大老爷们少爷先生都被蒙混过去!”
言毕,阿碧趴在了沈无双耳边低声说着,沈无双听了,连连点头,“阿碧我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阿碧这次若是成功了,你可是首功一件!”
“能为沈小姐排忧解难,阿碧义不容辞!”
沈无双利索地拆掉右腿上的石膏,眉色上挑,站了起来,“这么看来,我可以不用再装腿摔断了!”
“那是自然,沈小姐可以好好地陪黎少共度良宵了!”阿碧附和笑道。
沈无双理了理身上的旗袍,拉紧肩头的粉色的羊毛衫,笑得一脸柔媚。这时候,外头跑进了一个厨娘,上前道,“沈小姐,有位叫陈若水的小姐,在门外,说是要见您!”
“若水?”沈无双听闻,嘀咕了一声,随即蹙了眉头,“这一阵子都没看见她,这会她怎么来了?”
阿碧冷笑道,“沈小姐,她现在被黎少爷抛弃了,上次我还看见她在布匹店做工,又是沦回以前那个野丫头的样子,没什么好提防的了!”
沈无双唇角漾起一抹深笑,看向外头,若有所思,心里思虑着,这丫头该是为了张齐海来找自己。
那次事后,自己确实找过张齐海,谈条件,给了一笔钱,他竟然接受了,还答应守口如瓶,思及此,沈无双心里头不由得不痛快,这个男人说是有多爱自己,结果还不是给了钱,什么都妥协,还白白让自己赔上了清白之身。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