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意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华清宫的,只是当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厚厚的地毯上时,正是满面泪痕,神情萧索。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切都变成了这样,一切计划不是都在暗中进行的好好的嘛,为什么事情的发展开始不受她的控制了?!
为了跟赵礼在一起,她早已选择抛弃家人,一心为了这个男人,为了选择和他在一起,她顶着多大的危险盘桓在萧太后身边,只为让他成就大事,甚至为了他,她冒着被司马媚盯上的危险,鼓起勇气来到芙蓉宫挑衅她。
她做了那么多,为了自己,为了赵礼做了那么多,到最后,为什么司马媚什么都没做就能赢了,为什么赵礼到最后还是不愿意多看她一眼,为什么她得到的却是赵礼的再三警告和处处对司马媚的维护。
她不配站在他身边吗?没错,她也不配,因为赵礼本身就是最完美的存在,世间再优秀的女人站在他面前都会黯然失色;可是,就算她不配,她司马媚就配吗?
不!
司马媚她更不配!
萧意咬紧牙关,一双玉白的手指慢慢在地毯上蜷缩成拳头,任由眼泪噗噗簌簌的落下,她都咬牙坚持着不去擦拭,此刻,清亮的眼神早已不复存在,只有对妄念的执着和怨恨,她要让自己记住此刻的伤,要让自己牢记现在的痛;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得到赵礼的心了,可是那又如何,最起码得到人,也是一样的。
*
陈叶青回到芙蓉宫就换了一套舒适的长裙穿在身上,乌黑的长发也放下,只是用一根丝带松松垮垮的扎了一下;跟着就随手拿起一本书卧在竹榻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看着。
碧莹从黄梨那里知道了在关雎宫发生的一切,一双担忧的眼神看着陈叶青,犹豫了许久之后,走上前:“娘娘,您还在生皇上的气吗?”
陈叶青手持书册,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只是此刻的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赵礼是天子,我怎么可能会生他的气。”
“娘娘,您就是在生气!”
终于,陈叶青放下手中的书册,眼神温凉的看向碧莹:“碧莹,我知道你是赵礼的人,更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这个人看着好说话,其实性格也很犟,最不喜欢别人强迫我做不喜欢做的事,就算那个人很得我的心,也不可以。”
碧莹一听这话,顿时脸色突变,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神色惊慌道:“娘娘喜怒,奴婢绝对不敢强迫娘娘。”
看着碧莹跪下去的身子,陈叶青伸了伸手多想将这个小丫头扶起来,可是想到她的那些缠人功夫,为了自己耳根子清净,终究还是忍了:“既然你没这个心思,那就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说到这里,陈叶青故意一顿:“我,最讨厌那些明明很聪明,但却是个不识趣的人。”
碧莹被陈叶青最后这句话惊得身子一颤,等她颤颤巍巍的抬起已然蓄满眼泪的眼瞳时,谁知陈叶青已经拿起了书本,再也没多看她一眼。
黄梨一直都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在瞧了瞧皇后娘娘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又看着跪在地上已然哭出来的碧莹,生怕在这个时候碧莹会做出什么惹得娘娘不悦的事情,忙走上前扶起碧莹,然后拉着这个被主子责骂的小丫头快速离开内殿。
碧莹和黄梨刚刚相携而去,陈叶青这才面色平静的放下手中的书;天知道他脑海中此刻满是赵礼躺在床上的孱弱表情,早就看多了那孙子的彪悍和霸气,这一娇弱起来,着实要他心神不宁。
还有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丁,居然会是赵礼的御用大夫?哼!看那白丁的年纪不过也是二十五岁上下,这般年轻当个巧舌如簧的江湖郎中还差不多,居然该敢自称是‘御用之人’,甚至还在众多太医院院医面前说的不卑不亢。
陈叶青当真是越想越不对劲,招手叫来身边一位伺候的宮侍,就让人将守在前殿门口的小豆子叫进来。
小豆子守在外面,刚刚看见碧莹姑娘被自己的师傅扶出来,很是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着实要人心疼;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凑上前问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就听里面的人出来叫他,说是皇后让其进去。
小豆子和他的师傅黄梨一样都是个人精,自然清楚这自家主子是个什么脾气;芙蓉宫上下谁不知道碧莹姑娘是皇后娘娘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如今连红人都神色萧索的从里面被人扶出来,可见当下娘娘这心情自然是不好的。
明白这一点的小豆子战战兢兢地随着宫人往内殿方向快步移动,心下还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警醒着些,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没眼色的事得罪了主子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陈叶青依然斜卧在竹榻上,看着小豆子走进来,便合上手上的书,道:“你亲自去一趟太医院,将杜离和徐思两位太医一同请来;记住,路上看这些,别人他人瞧出些什么。”
小豆子是个机灵鬼,立刻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娘娘可真是个绝对骄傲的,明明是真的担心了皇上,却硬是忍着,什么话都不说。
只是,小豆子这刚刚才走不久,徐老头儿和小白猫还没被请过来,赵煜这家伙却进宫了。
陈叶青瞧着显然是匆忙进宫的赵煜,当下就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当初,在得知他想要回宫的那一刻,赵煜这家伙可是跟他闹了好大一顿脾气,就差举着火把烧了那偌大的护国寺了,最后要不是陈叶青实在是看不下去,让禁卫军将这个已经撩蹄子的家伙架出去,恐怕他也没这么容易回宫。
赵煜依旧穿着当时在外的那身打扮,神色也不是很好,赵礼现在是虚弱,赵煜这家伙现在倒像是被女人榨干了全身的精力,整个人都虚脱了。
“我当然是来看我皇兄。”赵煜一撩自己的一摆,就大喇喇的坐在陈叶青的正对面,那一双和赵礼一模一样的凤眼死瞪着他。
陈叶青知道赵煜这是在闹什么脾气,但是现在他真的是没心情理会这混球:“你来找皇上,怎么跑到我芙蓉宫来了。”
赵煜闷闷道:“是大哥让我四处转转,先别去关雎宫,看样子是有事要跟皇兄说,我这才想着来你这里。”
大哥?赵靖吗?
没想到连赵靖都这么快得知赵礼晕倒的事,看来,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陈叶青正拧着眉心想着赵靖的这趟进宫,坐在对面的赵煜已经忍不住了:“王八,你回来,皇兄没有再欺负你吧,还有那个萧意,没有上门再打落水狗吧!”
陈叶青顿时脸黑,那看白痴的眼神看着赵煜这混蛋,你丫才落水狗呢,你丫全家户口本上都是落水狗!陈叶青气得直磨牙。
瞧着陈叶青脸色不善,赵煜觉得自己说明的是有些太过于直白,可是他这话也是话糙理不糙,想当初也不知是谁在他面前笑得比哭还要难看,拉着他的手对他说,想要出宫的;没想到,这出宫还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哼!不长记性的女人,活该被人欺负成那样。
赵煜虽然至今都心情不悦陈叶青的回宫,可他毕竟是喜欢他的,所以,也不忍心自己喜欢的女人在宫里受委屈,这才在陈叶青刚刚回宫之后,借着皇兄身体不虞的理由,进宫来看他。
“王八,我自小就生活在皇宫里,这宫里的阴暗和诟病要比你更清楚;当年父皇活着的时候,后宫的美人何其多,萧贵妃虽然横行霸道,可不难保她心中就没有苦闷,还有先皇后娘娘,她的位置也是超然的,但还是那么年轻就香消玉殒了;至于我的母妃,生下两个皇子又如何,照样活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天底下最金贵的地方在皇宫,最龌龊肮脏的地方也在皇宫;帝王之心这种东西,你可以想一想,但绝对不能试着去拥有;我的皇兄我了解,他是个强者,是个可以将大周带向真正繁荣富强的铁腕天子,可他是不是一个好丈夫,我就不敢说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在这里说再多也不顶你想明白一句;既然阻止不了你,也只能奉劝一句,好自为之。”
说完这些话,赵煜就意兴阑珊的低下头,整个人都蔫蔫的,就像一只被主人丢弃训斥的哈巴狗,连尾巴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陈叶青知道赵煜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这才说了这样的话;他心里感激这个不着调的傻逼对他的关心,更是欢喜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有这个傻逼的陪伴。
人生在世,总是要有一个肯愿意懂自己的人无声无息的站在他的背后默默地支持着他,很显然,陈叶青身后的那个人,就是赵煜。
也许,在赵煜的心目中他陈叶青是另外一种不可言说的身份存在着,但他依然感动赵煜的无声陪伴;在这漫长的岁月中,很多时候他都在想,如果当初他刚刚穿越过来,没有遇见那个傻逼兮兮的扛着面口袋摇晃着大铜铃的大傻冒,让他的人生没有这个可想、可怨、可恨的王八蛋该是有多寂寞。
想到这里,陈叶青龇着牙冲着赵煜笑出来。
但这笑容还没绽放的极致,就看赵煜满脸羞红的从凳子上跳起来,然后像是玩躲猫猫一样缩在一侧桌子后面,拿自己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陈叶青,道:“王八,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这样对着我笑。”
陈叶青疑惑了:“我笑得很丑吗?就算是很丑,你这样的态度,未免也太伤人心了。”
赵煜依然脸红,甚至眼布满雾气的眼睛里都像是氲出了桃花:“不是这样的王八;我是担心、担心自己会真的让你圆了侵猪笼的美梦。”
陈叶青神色一僵,差点以头抢地!